“铃——铃——铃——”终于传出了放学的信号，我不由得紧张起来。
我的目标是一个女人。此时，她正站在校门口，踮着脚，目光搜索着一个个鱼贯而出的孩子。终于，儿子出现了，她亲昵地叫一声“宝宝”，儿子也欢快地叫一声“妈妈”就举着书包向她跑来。她张开双臂，半蹲，儿子也张开双臂，一头扑进怀。儿子亲她脸，她亲儿子大眼睛……然后，女人一手提着儿子的书包，一手牵着儿子，一边笑嘻嘻地说着话，一边向她黑色的奔驰车走来，也向我走来。
到了，女人松开牵儿子的手，优雅地捏一下遥控锁，奔驰车“唧”叫一声。女人拉开右侧的后门，让儿子上车，自己又绕到左侧，打开驾驶室的门……我就在女人钻进驾驶室的同时，紧随她的儿子钻进了车。
看到我时女人很吃惊，刚要说话，我的左臂已勾上了她儿子的脖子，右手一把明晃晃的刀也抵了上去。她赶紧捂住嘴巴。
“开车！”我恶狠狠地说，“听我命令！”
我命令女人向城外开去，女人照办。川流不息的车流中，谁也不会想到，这辆外表稳重平静的车内正在上演着如此惊骇的一幕。
好一会儿，女人才转过头，轻声地说：“大哥，什么事都好说，可别吓了孩子！”
我恶狠狠地吐出一个字：“钱！”
女人讨好地向我笑了笑，将她的包递给我：“大哥，这里只有一千块，你先拿着应急吧。”
我仿佛受到了侮辱，握刀的右手一摆，将包打出去。我骂：“打发乞丐啊！”
我的大腿上有了潮湿的感觉，一看，是怀里的孩子尿尿了。这才发现，这孩子一直颤抖得厉害。
女人又回头看我一眼，说：“大哥，人生在世，谁没几个坎？咬咬牙，就过去了。大哥，把难事对妹子说，妹子和你一起想办法。”顿了顿又说，“大哥，人这一生其实再短暂不过了，正如小沈阳说，眼睛一闭一睁，一天过去了；眼睛一闭不睁，一辈子就过去了。我们都三十多岁的人了，是得给孩子留下点什么的时候了……”我一脚踢在她的椅背上，命令她闭嘴。
车子驶上了外环路，女人仿佛很轻松地说：“大哥，看你抱我儿子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做爸爸的人，而且，一定是个好爸爸……”
我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的眼光。我的确是个爸爸，而且曾经是个好爸爸。曾经，我每天下班一进门就不自觉地蹲下身，张开双臂，然后儿子就小跑着扑进我的怀。可自从一年前我迷上了赌博，一切都改变了。我不由得捏了捏孩子的小脸蛋。他与我的儿子差不多大。
“属马，七岁。大哥，你孩子呢？”女人的眼睛直视着前方，淡淡地说。见我没应声，又说：“宝宝今天没礼貌，怎么不问好叔叔？”
孩子大概是受到妈妈平静语气的影响，不像开始那么害怕了，低低地说：“叔叔好。”
“小朋友好”的话已到了嗓子眼，但我还是咽了回去，可与此同时我竟然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很快，孩子也感觉到了我的颤抖，伸出一只小手，在我的脸上摸了摸，问：“叔叔，你冷吗？”
我的心紧紧一揪。多么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声音啊。两个月前的那天早晨，当我又输光了钱回到家时，面对妻子红肿的眼，我不由得跪下。我泪流满面地向妻子发誓，浑身禁不住地颤抖……儿子走过来，抱着我颤抖的身子，抹着我脸上的泪，问：“爸爸，你冷吗？”
可是，我不是人，我又一次食言……
“大哥，你的戏该收场了。”女人忽然停下车笑呵呵地说。见我愣着，又说：“宝宝，叔叔是好人，叔叔刚才是和我们演电视呢。”
孩子一听就高兴起来了，两只小手紧紧地捧住我的脸：“叔叔吓了我了，叔叔大坏蛋！”
我紧紧地抱着孩子，任由眼泪一个劲地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