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妹人勤快,长得又水鲜,有顾客来她端茶又送水的,在接待顾客的门面房里放着报纸、杂志、水果、香烟。来来往往的过客,没有不夸赞六妹善良、乐于助人的。赶集的人路过,可以找口水喝喝,缺个绳头、口袋什么的,找六妹。看到上街的人爬码头车后拖的货物不小心掉下了,准会喊人家站住,帮忙拾起还给人家,经常帮人家推车、绑车。老百姓买东西就图个实在、痛快。因此六妹家的生意越做越好。她也成了远近闻名的人物,方圆百里没有人不知道南方嫁过来的水乡妹子。
六妹家生意是红火了。可是离她家百十米外的陆寡妇家生意却是每况愈下。她们娘儿几个对六妹是恨之入骨。以前她们家的客户已走了大半。都到六妹这边来了。一天晚上,她们一家子聚在一起商量着对策。
“那个六妹越来越得意、风光了。”大儿女秦琴说。
“我们家的生意大不如以前了。该想法子修理修理她。”二女儿秦娟恨恨地说,“照这样下去,我们家的饲料生意还怎么做啊?那个****养的。”
陆寡妇说:“这些天,我思量着,我们该给她个下马威。揍她一顿。反正她娘家又不在这里,打了也没有人给她撑腰。”
“对!对!对!”三女儿秦丽拍手道,“还是老娘是老狐狸精。我们合伙打她一顿。真不信治不服她。让这个妖精破点相。她才会知道我们家的厉害。”
“这样,她以后也许不敢那么嚣张了。”陆寡妇对几个女儿说。
每天天麻麻亮,六妹就起身。清扫院落,烧饭,和客户联系业务,拿货,送货,有时候亲自跟车跑出去拿货。如果哪天出远门,不在家里,得安排好公公、吴文该怎样照料孩子、各类饲料的价格以及怎样出售那些货物,张家来买饲料,拿什么货源给他,李家是新来的客户,怎样对待,繁琐得很,都得一一交代清楚。顾客就是上帝就是亲娘。得罪任何一家子就是和钞票过不去。
一天黄昏,六妹正在门市上和小叔子以及刚聘用来的搬运工卸货。陆寡妇过来,笑眯眯地大老远就打招呼:“六妹子呀,在忙乎呀!生意不错呀!”六妹应答到:“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我正忙,没空陪你说话,您请坐!”陆寡妇也不搭理六妹的话茬,浪声浪气自顾自地说道:“我说六妹呀,还是你骚劲足呀,不仅把小叔子勾来帮你忙乎,今天又请来个有劲的小伙子。你忙得过来吗?”陆寡妇越说越离谱了。小叔子气得涨红了脸,刚聘用来的搬运工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顾埋头背口袋,也不言语。六妹子冷下脸来,气咻咻地逼骂陆寡妇:“你嘴巴放干净点,请不要满嘴胡言乱语,再说信不信我让我们家小叔子用刷桶把擦你的嘴。”六妹故意在小叔子前面加了个“我们家”,想激怒陆寡妇。
陆寡妇跺脚朝天放肆地骂起来:“你个南方没男人要的,才送到我们这里来。不要脸的骚东西。”
六妹拉住冲向陆寡妇的小叔子,低声嘱咐了几句。因为陆寡妇是这条街远近闻名的会赖人的主子。这六妹早有所闻。倘若小叔子出手伤了陆寡妇,即便没有伤她,也要倒霉的,如果她朝你家院子一躺,寻死怨活的,赶都赶不走,怎么办?这点六妹心里很亮堂。六妹自己冲到陆寡妇面前,指着陆寡妇的脸说:“你说我****,请你说出来,我哪里骚着你了?今天不把话讲清楚,你休想走。你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好欺负的。”看热闹的人渐渐多起来,大家都闹哄哄的,纷纷说道:“对,对,对,让她说出来,让她说出来。不然不让她走。”
“今天我来了就没有想走。”陆寡妇根本不理睬闹囔囔的人群,“你个****养的。到我们北方来欺负人,真是瞎了眼了。你问这条街上的人,我陆寡妇怕过谁了。”陆寡妇手舞足蹈,嘴角横沫乱飞。六妹也不相让。“****养的怎么了,比你寡妇强。这条街上没人怕过你,告诉你我六妹也没怕过谁。”六妹个子高,站在矮矮的陆寡妇面前显得气势逼人。
“你个骚东西。”陆寡妇不停地说着,“骚东西、骚东西、骚东西……”
“我哪里骚着你了。请你说清楚。”六妹拽着陆寡妇的手臂。“今天如果不讲清楚,我不会罢休的。你眼才瞎了。跑到我家门市上来欺负人。”陆寡妇哪里肯让六妹拽着,低下头恨恨咬了一口六妹的手臂。六妹扬起手臂对着众人喊道:“狗,母狗咬人了。母狗咬人了。”平常受过陆寡妇欺负的人们,这时候只感觉痛快,希望着六妹能够战胜这个向来欺负人欺负惯了的陆寡妇。躲在人群中的三个标致女儿此时此刻都扒开人流群狗一样冲过来,帮着母狗撕咬对方。她们扯着六妹的头发,撕着六妹的衣服,踢着六妹的腿,六妹不甘示弱,疯了一般,乱撕乱踢陆寡妇及她的女儿们,小叔子见状,紧急关头,也冲了上来,吴文在后院听到吵闹声也赶到门市上来,公公也来了,大家扭着了一团。“巾帼英雄”们都死死扯着对方的头发或者衣服,没有一个愿意放手,像扯线一样乱抓乱扯着……
看热闹的人多数顺着六妹,他们劝架的时候也顺着六妹。六妹借此掴了陆寡妇几个耳光。但自己的脸也被陆寡妇的女儿抓了横竖几道口子,血腥味很浓。六妹的头发也被扯下了一撮。可是六妹殊死顽抗,陆寡妇的小女儿脸上也开了花。六妹力气大,虽然她们几个人,但都是绣花枕头、粉拳绣腿。真打起来,六妹一个起码顶两个。再有小叔子虽然没有伸手打人,但却是拽着对方家的手臂,致使她们缺少伤害六妹的机会,六妹起先没想到要去那样伤她们的脸,只是想表明自己是不怕她们的。也同样为了维护自己以后的地位,说明在这条街上做生意六妹也是不怕谁的。她脸上被抓伤之后,也趁着别人劝架的机会出手抓伤陆寡妇小女儿。相互留点纪念,生意场上有时候是不讲道义的,当时她脑门里就是这样想的。
陆寡妇一家见占不了便宜,在左邻右舍的劝说、拉架下也趁势收了场。她们气咻咻地离开了吴家。一行人披头散发,衣襟在晚风中乱舞,脚步倒是不显得凌乱,有故作的镇定,陆寡妇走在前面,后面几个女儿相继尾随,就像又去赴一场宴会似的。她们这些死要面子的人,即便败了,也不肯显示出内心的弱势。但她们娘儿几个又今天绝没有刘邦唱着“大风起兮云飞扬”的心情,在看热闹的观众眼中,她们显得非常狼狈,很能让他们联想到那些日军惨败后离开中国的情形。
六妹虽然挂了彩,但经过这场剧烈的角逐,告诉陆寡妇一家,这个倔强的南方妹子绝不是好惹的。她身上有一股不肯屈服、死拼的力量。让陆寡妇和女儿们不得不生出几分敬意和怯意
这一场战争,使得这条街上的人明白六妹在气场上已战胜陆寡妇家。同时也表明这个南方来的女子,在今后的生意上也许会干出点名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