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板自从上次和六妹一起唱歌后,回家后对六妹念念不忘。一有空闲就给六妹打电话,嘘寒问暖,殷殷切切。六妹对薛老板的态度,只不过是生意上逢场作戏的暂时的合作伙伴罢了。因为他大小也是一个厂子的领导,六妹还想和他合作,不敢过于得罪。每次薛老板电话过来,一说起来总是没完没了,吴文站在一边觉得很无趣:
“哪有那么多话说,一打就是一两个小时。”
六妹总是歉意地对着吴文笑笑:“领导人来电,敢不接吗?生意不想做了吗?”
“少了他那笔生意咱们一样过日子。我感觉他就不像个好人。”吴文有些不悦。
“可是为了做生意也没办法啊!”六妹说,“其实我也不想搭理他。”
“一说起来就一两个小时,还不想搭理呢!”吴文很不满地说。
“一大清早的,我不想和理论那么多。总之我也是很无奈。如果你能把生意做下来,我还乐得清闲,也不用去惹这些苍蝇似的的男人。”
“明知道是苍蝇……”吴文差点说出苍蝇不叮无缝的鸡蛋。
六妹冷眼看了一下吴文。吴文立刻住了声。
薛老板是个文化层次不太高的人,然而说起话来云里雾里、滔滔不绝。犁上扯到耙上,皇帝说到元帅,悟空说到猴子,外国说到国里,懂得不多,但喜欢在六妹面前卖弄学问,六妹每次最头疼的就是接他的电话,这儿说到那儿,天上说到地上,地上说到地下,地下说到地下十八层。情人说到领导,时政说到体育……反正能扯,只要你不挂电话,他嘴边总有词。上次桌上六妹还不怎么知道他的性格,久而久之,六妹真是有点烦他了。至多两天就来一个电话。一说起来就没个头。总之领导人整天也没事。每次六妹不想再听了,总是借口要做生意了,匆匆挂了电话。要不你让他说来说去,天地都被他说黑了。这还在其次,最难堪的是他会说些不清洁的话。男女之事,一经他说起来就特别难听。哪怕是个纯情小说经过他一描绘就变成黄色经典了。“他也算垃圾里的精品吧”,六妹这样在心里比喻,但是没敢和任何人说过。毕竟是个财神爷,还指望他供应货源呢!
又一天早晨,六妹刚把门面拾掇干净。公公来喊吃饭了。吃饭的时候电话铃声响起。六妹本来想去接,但是公公对他们夫妻俩说:
“你们快点忙吃饭,饭后好做生意。我没事,我来接。”
逸飞跟在爷爷后面跑过去,闹着要接电话:“我要接,我要接,爷爷,让我接。”爷爷接过电话,问道,“谁呀?”孙子踮起脚,要抢爷爷的电话,爷爷无奈,只好说:“你接吧。”
六妹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谁的电话?”
公公说:“电话那边没出声。”
“哦!那谁呀!兴许打错了吧!”六妹低语道。
“说不清,打错了,也该说话呀!不像打错的。”公公疑惑地说。
吴文说:“管他谁打的。如果真有事,过会儿肯定会再打过来。”
上午,六妹做生意时有点不入佳境,注意力很不集中。早晨的电话很可能是洪俊打来的,陈浩打电话过来,无论谁接都会说要找六妹,洪俊打电话,总是先不说话。听到是六妹声音才开口。
六妹估计洪俊上午还可能打电话过来,就让吴文跟车去送货,顺便结账把钱要回来。吴文跟车走了。六妹的心忐忑不安,心里总像装着个小兔子蹦蹦跳跳的。
十点后,电话铃声再次清晰响起,是寂静里划破黑暗的那种清响,实际上此刻人世已是一片喧哗,街上早已是人声鼎沸,可在六妹那里,那声音听着格外清脆,像林间的鸟语,像山涧的清溪,像清越的歌声,像欢快的笛音,六妹平常也没感到铃声具有这般神奇的效果,今天听到铃声格外的兴奋。她赶忙跑过去拿起电话贴在耳际。
“请问?”六妹按住跳动的心,竭力平和的问。
“六妹。是我。”六妹的心底流过一条小溪。
电话那端洪俊的心快要跳出胸腔。“六妹。”他柔声又欢呼了一声。
“哎!”六妹细软的声音刺激着洪俊的神经。
“我想你了!”
六妹听着这声音,似乎又回到了从前,想起家乡、小河、芦苇、小桥,想起自己青葱的岁月,想起那些美丽如诗的夜晚,想起自己飘逸的长发,想起洪俊那时搂着自己腰肢朦朦胧胧的爱情。
六妹一时沉浸于对往事的深深的追忆。
那边洪俊迫不及待大声喊了一句:“六妹,我想你了!”忽地他又降低几个分贝,“你想我吗?”
“嗯!”六妹只是低低迷乱地应答一声。此时她完全慌乱了,全然不是生意场上叱诧风云的那个女子,她的心被洪俊叫得水一样柔软。似乎整个人都漂浮的青碧的柔波里。
“我们什么时候相约见个面吧!”
“见面不好吧!”六妹呢喃说道。
“有什么好与不好的,你不要想得太多。想得太多固然会觉得不好。”洪俊安慰六妹,“只要自己觉得开心就好。如果总是考虑别人的感受,那你自己只有委屈的份儿。”
“让我考虑考虑吧。”六妹何尝不懂得这些道理,何尝不心动,何尝不想见面。这么些年,自己在感情的世界里完全封闭了自己,她何尝不想像春雪一样融化在春天的怀抱里,流成一片恣意汪洋的欢乐的海。沉默了一刻儿,六妹说:
“那好吧。”
洪俊兴奋又满怀期待地说:
“希望在最快最短的时间里听到你的佳音”。
挂了电话后,六妹愣愣了许久。见还是不见,她的心里还是希望见的,甚至立刻见面才好呢!可是……
人为什么不能操纵自己的命运呢?嫁错之后就没有悔改的余地?如何悔改?孩子怎么办?吴文怎么办?我怎么办?
六妹头脑里一团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