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川该劝得都劝了。
甚至不惜自己挺身做坏人。
将收养悠悠的利弊，明明白白地摆出来给叶大山分析。
奈何，叶大山心意已决。
任他说破了嘴皮子，就是不为所动。
打定主意，要“白捡”人家一个便宜女儿。
而且，行动力也是相当迅速的。
收养的合法文件还没下来。
那边，叶大山已经不声不响地把孩子接到了家里，还哄得人家开口叫了“爸爸”。
得！
这下是彻彻底底坐实了“两父女”的事实！
眼见事情已成定局，周大川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打从一开始，周大川也没抱多少指望能够说得动他。
因为那孩子的身世，跟他太过相似。
同样的幼年痛失双亲，又无亲属可以依靠。
只能随遇而安，被动地听从别人的安排，而无力控制自己的命运。
周大川从心理上能理解他。
比较起来，叶大山还稍稍幸运了些。
起码那个时候，有福利院肯收留他，抚养他，暂时给他一个安身之所。
那孩子的身世，却是更加的可怜。
不但父母死得不明不白，而且由于成人世界的游戏规则，很有可能让她无处可去。
二人共事那么久，以周大川对叶大山的了解，他是绝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么小的孩子无依无靠，流落街头。
当然，周大川也做不来那么冷血的事情。
他只是不太赞同以收养的方式来解决这一切。
不过，既然一切成为定局，多说无益。
作为一个新晋奶爸的“过来人”身份，周大川在之后的日子里，给予了叶大山一定程度的人道主义帮助，以及抚育“幼崽”方面的基础技术支持。
因为他实在不忍心看到，那么小的孩子被个什么都不懂的糙汉子残害……
重组后的“父女档”顶着“新手上路”的牌子，开始鸡飞狗跳的过日子。
悠悠初到叶家难免怕生。
叶大山很鸡贼地跟上面请了一周的假，好好宅在家里，跟悠悠培养父女感情。
假期过完，叶大山白天要上班。
一个五岁的孩子，自然不能放她一个人在家无人照看。
最终在他四处打听之下，终于找到一家距离警局不远的幼稚园。
每天上班前，叶大山送悠悠去那，有专人照顾。
下班后，再从幼稚园接出来，父女二人一起回家。
期间，免不得会闹出不少搞笑又温馨的乌龙事。
原本冷清清的叶家，不知不觉变得热闹起来。
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
小孩子总不是那么好带的。
就在悠悠来到叶家的第二个月，突然毫无症状地病了！
病势来得又急又猛，打得叶大山这个“新手奶爸”措手不及。
从早上出门发觉有些不对劲，到中午叶大山接到幼稚园打给他的电话，匆匆赶到医院时，孩子已经病得奄奄一息，面无血色。
不论是吃药还是打针，都不见一点效果。
眼看着孩子的气息越来越弱，叶大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医生在给叶悠悠做了全身检查后，却说找不出任何病因。
最后只能遗憾地对叶大山摇摇头说：“这孩子只怕是不行了……”
听见医生的话，叶大山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
明明前一天还好好的。
早上出门时，孩子看着虽然有些精神不济，但是一路上跟他有说有笑，并没有表现出很不舒服的模样来。
怎么才隔了半天时间不到，就被医院下了死亡通知书！
她才只有五岁……
还那么小……
不会的！
死神不会那么快找上她的……
叶大山说什么都不信，提交了事假申请，就不眠不休地在医院里守着。
可是到了第三天，被转入重症监护室的小悠悠已经了无生气。
苍白的小脸被氧气罩遮住大半，双眼紧闭仿佛无知无觉，小小的身躯一动不动地躺在病床上，持续昏迷不醒。
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呼吸变得越来越弱。
心率计上，几乎快要显示不出她的心跳。
任谁看了都会忍不住遗憾地叹息一声——
这孩子，只怕是就剩半口气了吧……
而医生给出的答案，则更加得残酷。
说是恐怕连当晚都熬过去了，让叶大山作好心理准备。
那是周大川第一次见到，与自己搭档多年的硬汉子，无助得像个孩子似的，坐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捂着脸失声痛哭。
周大川心里跟着难过，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
只能等他自己稍稍平复了一些，周大川这才哑着嗓子低声劝他：“小叶，你别这样……医生都说了时间不等人……要不你还是先换上无菌服，进去陪陪孩子吧……”
“我不！”叶大山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一墙之隔的重症室。
“我进去能做什么？看着她在我面前，咽下最后一口气吗？就像二十几年前，我们全家人经历的那场车祸，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可是却要眼睁睁地看着所有亲人在我身边一一咽气？”
叶大山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惊变。
“你别这么想，那是一场意外，你当时年纪还小，而且没有选择，但是现在不一样，你可以选择陪在悠悠身边，亲自送她最后一程……”
“最后一程……凭什么？她还那么小，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凭什么就是最后一程！她会挺过来的！她一定会挺过来的！”
正在两人争执的时候，一道童稚的声音突然从旁边响起来。
漫不经心地打断两人的话。
“这里是医院，你们要吵出去吵，不要打扰她……”
叶大山与周大川同时回头。
发现开口的是一个漂亮得不像话的小男孩。
看上去大约十岁左右，穿着蓝白相见的病号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重症室外。
离他们不过一尺远。
之前竟然都没发现！
透过偌大的一面玻璃墙，他眼神专注地望向里面那抹几乎快要被各种医疗仪器掩埋的小身影。
周大川不解地看向小男孩，“你……认识我们悠悠？”
如果他没有理解岔的话，这孩子口中的“她”，明显是指悠悠。
小男孩并没有怎么搭理周大川。
他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像是看够了似的，慢慢收回视线，转而定定地看着一侧的叶大山。
用十分笃定的口吻告诉他：“她很快就会醒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