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不二一把跳起来,慌忙奔出大厅,边跑边道:“老子出去躲躲,你们好好招待客人!”
龙飞奇道:“二当家武功那么高,为何惧怕一个女子?”
紫英真人嘿然道:“仙子的武功比他高明多啦!嘿嘿,这一对冤家!”张三等四人自然知道他们二哥的风流韵事,默然不语,心下均道:“看来这一次她是无论如何也不肯放走二哥了。”
饭罢,几人都去休息,唯有紫英真人趁着月色出去走走。他叫住卫胜,道:“小兄弟,跟我来。”龙飞知道紫英真人要传他心法压制邪性,暗中替他高兴,也径自回屋巩固这些天得来的真气。赤血魔蛟的兽珠尚未完全炼化,体内又增进太鸾青鸟的刚猛气息,若不炼为己用,将来势必如川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
紫英真人和卫胜并肩走在山间,不入漆黑的枫林之内,只沿着林边徐徐行走。时值初冬,天气寒冷,月光如流水倾泻而下,经过霜红的枫叶折射,散发出清寒的光辉。
紫英真人停了下来,仰面望向月夜枫林,忽然叹了口气,道:“明日过后,就再也见不到这层林尽染的枫林了!”
卫胜讶然道:“这是为何?”紫英真人解释道:“这座青枫山常年受太鸾青鸟气息的影响,乱了四季节令,却也令世人看到了别致的美。如今太鸾青鸟被降服,这座枫林自然会回归到正常时令中。”
紫英真人意味深长道:“想当年,他们五大至尊没有开辟九重天,一切是那么和平宁静。可这两百多年来,他们关于天帝宝座的斗争从未终止过!”又苦笑着摇摇头,道:“这些争斗波谲云诡,我真希望你和龙小子一辈子也不要踏进去。罢了罢了,我先把我毕生所学教给你!”
卫胜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压下心中强烈的好奇心。他刚踏入这片是非之地,正想多了解一些事情,但如今看来,紫英真人确有难言之隐,只好作罢。他恭声道:“请前辈指教。”
紫英真人收回心神,淡然道:“从前,人们认为修炼天道要么练气,要么炼意,舍此二者,别无它途。于是练气者无不偏重真气的吸纳沉积,忽视意念;而炼意者亦偏重元神的强大稳固,忽视真气。可是练气者需要强大的意念来支配控制体内真气,炼意者也需要浑厚的真气来提升自身实力,所以就有人意气双修,而这在当初竟被视为旁门左道!放眼当今天下,五大至尊无一不是意气双修的绝顶高手。我虽比不上五大至尊,但对意气双修也颇有些心得。我所创的《意气双修如一大法》虽不是天下一等一的武学秘诀,但眼下对镇住你体内修罗纹的邪性,却也再合适不过了。”
卫胜听得如痴如醉,紫英真人原就是天下绝顶高手,但他不疾不徐、不骄不躁地说出这一番话,却令卫胜有种高山仰止的感觉。他亦是天纵之资,举一反三,触类旁通,恭恭敬敬地请教道:“诚如真人所言,假若我修炼这种意气双修的无上妙法,就能通过自身真气压制修罗纹的邪性了!”
紫英真人目露赞许之色,道:“不错!假若你又换作另一种情形,不是元神受制而是全身真气太多难以驾御,那么就要修炼‘意气双修如一大法’来增强自身念力,慢慢将真气归导入丹田窍穴了。”
卫胜微微笑道:“大道至简,果然不错。那这门心法有何特别之处呢?”
紫英真人凝视卫胜双眸,微笑道:“世人练武,十二正经为主,奇经八脉为辅,奇正相佐,以证大道。而有些人却剑走偏锋,以奇经八脉为主,先打通八脉中的任督二脉,以此为契机修炼真气。我这门功法更是偏锋中的偏锋,不以任督二脉为主,而是自尾至首,先从阳维、阴维练起,上通十二正经之末足厥阴肝经和足阳明胃经,循成一环,环环相扣,奇极则正,无穷无尽!是故真气、念力如流水般自由循环体内,周转不息。”
又经过一夜打坐调息,御气修炼,卫胜睁开双目,眼眸内精芒流转,慑人至极,已达天道中“虚室生电”的境界。
龙飞推门进屋,讶道:“紫英真人是否已把他百年功力都传与你?你看上去比平时威风多哩!”
卫胜笑骂道:“去你的!我只不过学到点皮毛,哪像你功力大幅增强,现在连我都看不出你的虚实了!”
龙飞坐在床沿,一脸陶醉地倒下去,闭起眼睛,道:“看你伤势全好,功力大进,因祸得福,真是羡煞哥哥!不过我们也因此耽误了不少时日,说不定你那些朋友已经走到咱们前面去了。时候不早哩,赶快出发罢!”
卫胜用力一拍他的大腿,笑嘻嘻道:“想不到平日冷傲寡言的龙大小子,今日废话这么多。你不是着急要走么,怎么还懒洋洋作元龙高卧?”两人经过一番患难,已成生死之交。卫胜外表玩世不恭,实则内心敏感脆弱,而龙飞的冷漠孤傲更像一层外壳,紧紧裹住他寂寞如云的内心。两人愈是深交,愈发觉彼此的相似之处,也愈能理解对方,正所谓人生难得是知音。
龙飞连忙侧身爬起,道:“说走就走,咱们也不跟几位当家的打声招呼了?”
卫胜无奈地摊开双手,道:“他们已经苦留了五日,来得比我们晚的紫英真人都走了!”
龙飞深有体会,忙不迭点头道:“对极对极,咱们得立即走了!”又疑惑道:“你都收拾好了?”卫胜诡秘一笑,从床底抽出一个蓝布包袱,在他眼前晃了晃。龙飞也低声一笑,翻身跳到自己的床上,从枕底取出一个灰布包袱。
两人刚要走,卫胜忽然想起甚么,停住道:“留个纪念罢!”隔空在那面墙壁刻下一行字:有缘相聚,江湖再见。
有人说,代表秋天的枫树之美,并不仅在那经霜的素红,而更在那临风的飒爽。当叶子逐渐萧疏,秋林显出了它们的秀逸。那是一份不需要任何点缀的洒脱与不在意世俗繁华的孤傲。最动人的是秋林映着落日。那酡红如醉,衬托着天边加深的暮色。晚风带着清澈的凉意,随着暮色侵染,那是一种十分艳丽的凄楚之美,让你想流几行感怀身世之泪,却又被那淡去的酡红慑住,而情愿把奔放的情感凝结。
此刻,漫山遍野全是橙黄一片,冷风一吹,萧疏的枫叶纷纷落下,飘飘扬扬,沙沙作响,好像无端挑拨人的心弦,那股震撼之美是无以言表的。龙飞情不自禁跪下来,叹道:“我可能一辈子再也见不到这么美丽震撼的风景啦!”两人走了半日,终于出了青枫山,在暮色苍茫的山头,龙飞遥望山寨的方向,心中感慨。
卫胜沉吟道:“风景总在路上,你不走去瞧瞧,怎么知道这就是最美的呢?”
龙飞若有所思,忽然站起来,一手搭上卫胜的肩膀,莞尔道:“卫胜大师,我发觉你的话处处透露着高深的禅机妙理,是得到哪位高僧的指点呢?”卫胜手肘重重一拐,失笑道:“去你的,我只是脱口而出罢了!”
龙飞假装痛苦脸色,埋怨道:“有哪位高僧像你这般,下如此毒手!哎哟,疼死我啦!”
卫胜忽然奇怪地上下打量龙飞,啧啧道:“人人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看你就变得挺快的!龙大哥一表人才,威武雄壮又诙谐风趣,武功高强又天赋异禀,千金难求,百年难遇,是不是也该让小弟做媒,替你物色个嫂子?”
龙飞嘿然道:“那倒不用你费心啦,等你从灵虚城回来,路过桃源小谷时,哥哥我定会拉你上来喝杯喜酒。”
卫胜大奇道:“此话当真?嫂子是谁?漂不漂亮?武功高么?”
龙飞转身就走,长声大笑道:“当真当真,再真也没有啦!”他成功引起卫胜的好奇心,却又不全告诉他,沿着那条小道飞奔而去。
卫胜大叫道:“跟我比脚力?那你输定啦!等我赶上你,一定要你全部招来!”也展开身法,紧紧追在龙飞身后。两人这段时日均有奇遇,功力大进,留在青枫山五日里调息御气,勤加炼化,不敢荒废,此时正是凸显效果之时。龙飞的玄阳真气刚猛霸道,一发力便如狂风怒扫、山洪奔泻,恰如平地惊雷,先声夺人。而卫胜的幻阴真气阴柔绵长,初发力时像细雨游风、清溪缓流,好似连绵小草,息息不绝。
一夜将尽,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两人来到一条小河边。寒冬萧瑟,冷意盎然,但这条河水仍汩汩东流。两人大汗淋漓,俯身掬了一捧水,顿时凉意彻骨。正值放松之际,龙飞突然站直雄躯,双眼锐利得像豹子,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卫胜也发觉有异,连忙停下手中动作,屏气凝神。
忽然小河对岸传出一道温和好听的声音:“他现在行踪到哪里了?”
一人道:“他急如星火,连日快马加鞭,现下已经到了华阳城。”卫胜心中一动,这声音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之前那道声音又道:“万圣剑阁?”
“不错!华阳城在万圣剑阁辖控之下,解思元和许卓臣私下交情极深。”
卫胜浑身剧震,猛然醒悟过来,这道声音正是临海城四大将之一计野成的声音。若不是他突然说到解思元,卫胜一时之间也记不起来。
突然另一道愁苦的声音犹豫道:“解城主毕竟待我们不薄,我们这么做是否有违江湖道义?”
之前那道温和好听的声音闷哼道:“他一个人抵得了临海城二十余万百姓么?哼,解思元一向霸道蛮横,已经为我们树下不少强敌。正值此际,真神柳寻天重现江湖,云天帝已下令诛杀,他却逆天而行。早晚有一天,临海城会毁在他手里!咱们三人是为了临海城的百姓尽忠,而不是为了他解思元,三弟勿要公私不分,是非不明!”卫胜已经推断出此人是临海城四大将之首的黄琼,另一人是谈天笑。
谈天笑忽然沉默下去,计野成又吞吞吐吐道:“大哥,那……那二哥怎么办?”
黄琼冷笑道:“我已经劝过他了,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要去陪葬谁也阻拦不了!”
谈天笑似乎吃了一惊,失声道:“大哥你杀了城主?”
黄琼狞笑道:“有仙尊出手,他逃得了么?”
计野成不解道:“甚么仙尊?”似乎察觉到自己失言,透露太多,黄琼不耐道:“不该问的别问!”
卫胜低声道:“此地不宜久留,先离开这里再说!”话音刚落,小河对岸的黄琼突然厉声道:“甚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