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招供自然是皆大欢喜,可万一不招呢?”
齐博有些不耐烦,方琳到这个时候还如此天真,真是太败好感了。
“怎会不招?”方琳喃喃道,却见齐博冷冷一笑:“能够为了亲人在定国公府为奴,隐忍三年,这是什么样的意志力?她若是打定了为亲人报仇的心思,那定是心坚如铁的。方姑娘在深闺之中,根本不知这世上有大刑也撬不开的嘴巴,结果冒冒失失过来,险些酿成大错。”
“我……我险些酿成大错了吗?那……那你们既然知道她可能是窃贼,打算……打算怎么做?总不能就这样任由她逍遥法外吧?”
“当然不可能。我们这不是正调查着呢吗?唯有在强大的人证物证面前,她无话可说,才有可能招供。”
齐博耐着性子解释,却听方琳仍喋喋不休道:“可是你刚刚不还说她心坚如铁?万一就算是有人证物证,她也不肯招供怎么办?她……她一定要拖着定国公府一起死怎么办?”
“到那时,人证物证俱在,岂是她能抵赖过去的?若照姑娘如此说,罪犯在罪证确凿的情况下,只要一味抵赖就行了?哪有这样道理?哪怕她就算是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可只要定了她的偷窃之罪,定国公府不妥善保管以至于三宝失窃和定国公府被人蓄意报复将三宝偷走,这两个说法是不一样的,后果自然也是云泥之别。”
“王爷说的有道理,是我一叶障目了。”
方琳叹了口气,想了想到底忍不住小声问道:“那个……我是不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如今有了我这一出,那贱婢只怕已经有了提防……”
齐博正要说话,苏兰心已经抢着道:“无妨,方姑娘不用在意。恰恰是你这一招打草惊蛇,让那烟云更放下心来,以为您也就这点手段对付她了,反而不会提防,倒方便王爷调查。”
齐博转头看她,那眼神里意思很明显:喂!就算要开解劝慰,这个理由也很烂吧?你真当她是傻的?看不清这其中利害关系?
苏兰心不理这货,却不料方琳也沉下脸来,气愤道:“苏姑娘这是什么意思?是说我蠢笨得很,只有这么点手段来对付那贱婢?简直就是黔驴一般是么?是,我承认我比不得你聪明,你有王爷出谋划策,我有什么?枉费我一片好心想要帮你们。”
她说完,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苏兰心,转身就走,只惊得苏姑娘目瞪口呆,徒劳伸出手去:“哎……哎……方姑娘,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哈哈哈……”
待方琳一走出去,齐博便不肯再委屈自己憋着笑了,指着苏兰心笑得捧腹弯腰,一面道:“该,活该,让你枉做好人,人家不领情,哈哈哈……如何?我就说你那个理由很蹩脚吧?怎么样?到底弄成里外不是人了。”
苏兰心好心换了驴肝肺,正是郁闷着恼之时,齐博这厮还在那里笑得没心没肺,登时一腔怒火就爆发了,再也顾不上什么王爷民女尊卑之别,上前一脚就踢在这厮小腿上,寒着脸道:“我里外不是人了你很高兴是吗?方姑娘伤心之下不领情也就罢了,你一个堂堂王爷,好意思在这里幸灾乐祸?”
“不……不是。”齐博见佳人恼怒,连忙努力收了笑声,清清嗓子道:“那个……其实我不是幸灾乐祸,但是我就讨厌你这种好性儿,善良是要分对象的。就如同方姑娘,今儿做了这样的蠢事,在你面前正觉着矮一头呢,你安慰她什么都没用,她只会觉得你是在嘲笑奚落她,既如此,你何必做好人呢?难道没看出她先前那一眼的嫉妒?这个……以后记住了,咱们做好人得有好报,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的事儿可不能做,尤其是对这样小肚鸡肠的女人,哼哼!她配你苦心安慰吗?”
“你胡说什么?方姑娘只是一时惭愧后悔之下,才会如此。你怎能因此就将她视作小肚鸡肠?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你是王爷,更该大度一些。千万莫要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对方姑娘生了恶感,那她也太冤枉了。”
苏兰心正色道。却见齐博翻了翻白眼,嘟囔道:“反正不知为什么,看见她在你面前高高在上的样子就烦,尤其是刚才,明明是她坏了咱们的事,竟然还因为你也发现了烟云异态而愤怒,她怒个鬼啊?只许她明察秋毫怎的?”
“王爷千万莫要这样想,方姑娘是官宦千金,素日里养在深闺,哪知道世间人情险恶?她虽是有些天真,却也不失为一片赤子之心,就算生我的气,总也是说明她性格纯真,这可比那些笑里藏刀的人要好……”
“得了得了,你怎么还为她说话啊?”齐博不耐烦的挥挥手:“走了,赶紧研究研究下一步怎么办吧,让她这一搅和,还不知要生出什么变故来。怎么你说起她就变得这样啰嗦?”
苏兰心气得翻了个白眼,暗道皇后娘娘都属意她做儿媳妇,难道我不帮她说话,还要继续破坏你对她所余无几的好感?老天,你若是赶紧成婚,我也不用担惊受怕,就怕哪天便传出风言风语,到那时我一个丑女,还不得被天下人的唾沫星子淹死啊。
两人离了竹林,商量一番,发现也实在没什么可改变的,该调查就继续调查。只要派人盯着烟云那里,不教她接触外人就是。不信她如今在国公府中,还能跑去外面指挥布阵兴风作浪。
送了苏兰心回她的院子,齐博其实很想进去喝一杯茶,却见苏兰心笑道:“没什么事儿王爷就不要进去了,几位妹妹大概都在呢,先前我们正看布料,结果我就被方姑娘拉去,这会儿她们定然是要等着我继续说话。”
齐博没好气道:“不进就不进,我一个王爷,用得着这么纡尊降贵?切!找什么理由?几位妹妹,我又不是没见过。”
说完扬长而去,这一幕恰好落在微雨眼中,她便跑上前来埋怨道:“姑娘又挤兑六皇子了,让老爷知道,还不骂死您?说起来你也是的,想想六皇子帮了咱们多少?姑娘怎么也不该对人家这样啊。”
“那我应该对他怎样?笑脸相迎和睦共处?你没看见方姑娘如今看我的眼神,时不时就像要撕了我似得?你这小丫头,就知道他给你的好处,全不顾你主人我的处境。就是他给了些好处又如何?难道我没有殚精竭虑为他做事吗?”
苏兰心说完,撇下微雨走进屋子,一面自言自语道:“他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这样做的苦心,相处的多了,对他不好,对我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可不想成为全京城贵女们的公敌,走到哪里都被嘲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且说齐博,别了苏兰心,气咻咻回到自己院中,心中犹自愤愤,暗道怎么了?就和我多说一句话也不肯?难道我还能对你起什么歪心思不成?不是说不在乎别人的眼光吗?不在乎别人怎么说吗?怎么这会儿又畏首畏尾?对着方琳那样的,你尚且能体贴安慰,怎么就总对我横眉冷对?我难道还不如一个气量狭小的女人?
芳龄和芳草正在一起说话,没看见他回来,齐博正生气呢,见两个宫女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理会自己,便不悦吼道:“干什么?都要造反呢?苏姑娘对我不理不睬,你们也想学她?”
芳龄和芳草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芳草便站起身道:“这是怎么了?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方姑娘回来冲着院里小丫头发脾气,非说人家不把她放在眼里,都气哭了,吓得那小丫头也哭得泪人儿似得,到现在还在院中跪着呢。奴婢和芳龄说起这事儿,总觉着不妥,这到底是在定国公府的别院里,拿自己丫头撒气也就是了,干什么对着人家小丫头发火?又没做错什么。谁知爷回来,倒是拿着自己丫头撒起气来,苏姑娘对您不理不睬?这怎么可能呢?她不是那样不知礼又恃宠而骄的人啊。”
齐博听了芳草的话,不由将一肚子怒火抛到爪哇国去,沉着脸道:“方姑娘对别院里的小丫头发火了?为的什么?”
芳龄道:“谁知道为的什么?非要说小丫头不把她放在眼里,叫奴婢猜测,大概是小丫头在做事没有看见她,或者是撞了她一下?总之小丫头到现在还在院中跪着呢,我们觉着这很不好,怎么说也是客居,哪有这样反客为主的。”
齐博呼哧呼哧喘了几口粗气,冷笑道:“这就是黄良娣要塞给我的人。先前一起说话,哪里知道她是这样的人?这趟江南之行倒好,还只是在金陵呢,就整个儿原形毕露了。大家子闺秀,千金小姐,淑女风范,就是这个样子?呵呵!我算是见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