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恭敬送苏兰心和齐博往门边来,却听苏兰心纳闷道:“这原妈妈做下了如此可恶的事,论理主人家没打死她已经是十分仁厚了,可为什么我看妈妈你还劝她?还放她进来?竟不似很讨厌她的模样。琥珀也说她被撵出去后还回来过几次,庄姨娘反而怜悯她,这原妈妈的人缘就这么好吗?“
从婆子笑道:“可不是。这原家姐姐为人是极好说话的,府里无论什么人,只要求到她,但凡能帮忙都一定会帮着,就是耳根子有些软。说到底,千错万错都是太太的错,总想着要拿下庄姨娘,平心论,庄姨娘对她们娘儿几个真不错了,犯下这样大的事,也没说怎么着,还饶了原妈妈。偏偏外人不知道原委,都说侯爷宠妾灭妻,却不知这一切的源头都是起自太太。”
米夫人显然是活不成了,所以这从婆子说起话来也没了顾忌,直到将齐博和苏兰心送到大门外,这才站住了脚步,待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街道尽头,她方回到自己的小屋。
“怎么了?从侯府出来,你就不说话,总不会又有什么新发现了吧?我不是劝过你,这事儿不要再去想了……”
从侯府出来,走过一条街,便是热闹的吉祥大街,这会儿正是半下午,在街上逛的人不多,齐博因为中午饭没吃完就赶了过来,所以此时觉着有些饿,便带苏兰心进了路边一家粥铺,要了两碗粥,直到坐下来,看见苏兰心还是一副沉思出神的模样,他实在是憋不住了,到底还是问了出来。
“啊?”苏兰心一惊回神,看着四周茫然问道:“这是哪里?我们怎么来这儿了?”
“这是程记粥铺,我每次出来,一旦饿了就会来他家喝两碗粥,铺子里干净,做的粥又十分美味,有时候我还会带回去给父皇母后尝一尝。”
齐博低声说完,见伙计过来了,他就不说话,待对方将两碗粥摆在桌上,他就指着那碗“红豆百合粥”对苏兰心道:“我料着你大概喜欢吃甜粥,你尝尝味道,当真是好的。微雨,你也别在一旁站着了,自己找个地方,把粥拿去喝,反正空位子多得是。”
微雨连忙施礼感谢,接着捧了一碗牛奶蛋花粥自去喝了,这里齐博喝了一口粥,就听苏兰心低声道:“新平侯府这事儿,的确是处处透着诡异。”
“哦?说来听听,我怎么不觉着有什么诡异?”
齐博舀了一勺皮蛋瘦肉粥,慢慢吹凉了,这才送进口中。只见苏兰心也紧喝了两口红豆粥,绽开笑容道:“这粥味道真好,那股子甜香简直沁人心脾,你当真会吃。”
说完才又沉吟道:“就原妈妈这件事,便透着诡异。老实说,庄姨娘不管怎么心胸宽广,我也不认为她能容忍原妈妈回府里在她眼前晃,我听我娘说过,孩子就是母亲的命,我小时候因为这块胎记,爹爹要把我活埋了,我娘那么懦弱的人,竟会拼了性命不要,也要上前抢夺。所谓为母则强,就是指这个了,可见孩子对母亲的影响,再怎么大度的女人,面对害了自己孩子的凶手,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人和人不一样嘛。”齐博送了一口粥进嘴里:“庄姨娘也算是儿女双全,也许对这个孩子就不在意了呢?”
苏兰心慢慢点头:“你说的这种可能不是没有,但一千个里能出一个吧。这暂且不说,你还记不记得那个砸了我们车厢的醉汉?他……”
不等说完,就听齐博道:“怎么不记得?你也觉得他大概就是原妈妈那个儿子?我也是这么想的,不然世上哪有这么巧合的事?那醉汉也叫李壮。”
苏兰心笑道:“你就只想起了这个醉汉?你忘了他当日说过的话?”
“他当日说的什么话?”齐博一愣,但旋即皱眉思索,片刻后迟疑道:“你是说他说的那个他有银子,要让他媳妇后悔的话?嗨!那不过是醉话,当不了真。”
“万一是真的呢?那这情况就很诡异了。”苏兰心慢慢用勺子搅着粥,心中迷雾仿佛清晰了一点,可又仿佛涌来更多的迷雾,搅扰的她心神烦乱。
“管它诡异不诡异,关咱们什么事?新平侯府这样的地方,后院里有点诡异的事有什么好奇怪的?”齐博端起碗:“来来来,喝粥喝粥,不要再为此事烦恼了。”
苏兰心点点头,从善如流将粥喝完,齐博送她回到苏府,进了门回到房间,还不等将衣裳换下,就听远处又传来吵嚷声。
落花正找了一套家常衣裳出来,听见这声音便抱怨道:“大奶奶真是的,这才消停了几天,就又故态复萌了。难怪大爷如今对她是避如蛇蝎,大爷也是真倒霉,十八岁就中了举,原本就前途无量,却让太太强行塞了这么个女人给他,这两年也不知受了多少委屈。”
说完见苏兰心将刚刚解下的衣带一系,她就知道自家姑娘又要过去管闲事,忙拉住了道:“大奶奶如今看姑娘已经恨不能吃了你似得,何必还去讨人嫌?左右那是张姨娘院子里的事,您若是管得多了,太太又要在老爷面前嚼舌头根子,说两位姨娘联手欺负她呢。”
苏兰心恨恨道:“上次出了那样事,大哥和荷香也没说什么,对她一如既往,哪知她竟这样不知悔改。不行,荷香老实,大哥又憨厚,那泼妇若放起刁来他们必不是对手,还须我去教训一番,好歹我现在有齐博这张老虎皮做大旗,他们谁都得顾忌些。管闲事就管闲事,我又不是今天才管,大嫂也不会因为我今天袖手旁观就感激我。”
一面说着,早大步走了出去,月姨娘就出来晚了一步,便没拦住,不由气得跌足哭叫道:“我这是做了什么孽?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不管不顾的闺女来?”
一面说着,却也追了出去,显然还是怕苏兰心吃亏。
不过现在苏兰心的确不同于往日,是谁都能看轻的主儿了。不说别的,只说她一进张姨娘院中,原本乱纷纷的院子里顷刻间就落针可闻,由此便可看出这位大姑娘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威严。
“哟!大姑娘这是要过来为荷香打抱不平了?”梁氏看见苏兰心,就觉着气不打一处来,呵呵冷笑一声,一边就将凸起的肚子往前挺了一挺。
苏兰心看也不看她一眼,见荷香跪在地上哭,她便上前扶起,忽听梁氏尖叫道:“你敢……”她猛地就把头一抬,大声道:“我为什么不敢?”
梁氏被苏兰心的气势震住,不由自主退了两步,接着忽然就往地上一坐,双手把头发抓下来几绺,哭叫道:“老天爷啊,这是什么世道?这府里没有我立足的地方了,连一个庶出的丑八怪也敢欺负我,都仗得什么?不就是六皇子和你说过几回话吗?就不知天高地厚起来,什么事都要管一管……”
“住口。”
忽听门外一声断喝,梁氏顿时吓得打了个激灵,只见苏天茂苏天成以及苏增福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大门外,三个男人的脸都如锅底一般黑。
梁氏万万没料到今日竟会捅了马蜂窝。她明明都打听过,说是苏兰心苏天成还有自家公公都不在府里,所以才瞅着今天发动,哪里知道先是苏兰心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如今更是连公爹和二叔都招惹了来,一瞬间心中不由十分慌乱,忙听话地爬起来,躲在一边不敢出声。
“大哥,我们苏家好歹也算是书香门第,可你看看,你这好儿媳妇都是个什么模样?就是寻常百姓家的媳妇,也没有这样撒泼打滚放刁耍赖的,上一次闹出那么大动静,我看在她有了苏家骨肉的份儿上,又关着大嫂面子,这才和了稀泥。谁知她不但不悔改,这还不到一个月,就又仗着自己有身孕,在府里兴风作浪。一个少奶奶,还没有丫头懂事,这个儿媳妇,我们苏家要不起。”
苏天成为人谦逊温和,很少有发这样大脾气的时候,苏天茂虽然狠毒愚蠢,对自家这个弟弟却是最服气的,不说言听计从也差不多,加上连着两回,这个儿媳妇也实在是忒不像话了,大儿子是个举人,如今房里就荷香一个,怎么就对不起她了?三天两头搅闹的家宅不宁,她真以为这一家子都是泥人么?
这样一想,火气就更大,于是也不看苏增福,便冷冷道:“我看出来了,这样泼辣的媳妇,福儿你这老实性子也驾驭不住,时间长了,你这房岂不是要变成牝鸡司晨?我们苏家还丢不起这个脸,既然她觉着咱们家装不下她,你这就休书一封,将她退还梁家,让她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去吧。”
一句话就把梁氏吓的瘫坐在地,总算她还没有被吓到完全麻木,这会儿存着半丝理智,不由大叫道:“不公平,老爷,这不公平,您根本都不问青红皂白,就要让我们爷写休书,这不公平,分明是荷香这蹄子心狠手辣,她要害死我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