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就是这样说,姑娘细心谨慎,观察入微,所以这正是你大显身手之时,我想景妃娘娘会授予你随意在侯府后宅出入的权力,方便你查探真相。”
齐博说完,两人已经站在先前的院落里,小丫头往里面通报了一声,须臾间,那个叫做茜娘的中年宫女走出来,沉声道:“娘娘请王爷和苏姑娘进去叙话。”
齐博当先而入,苏兰心落后他一步,来到屋里,景妃便急切问道:“你们又去看了母亲,如何?可看出些什么来?”
齐博淡淡道:“回禀娘娘,老太君确系惊吓致死,苏姑娘检查了尸身,并未发现其余可疑之处。”
话音落,景妃下首坐着的一名端丽妇人就沉声道:“娘娘,老太君年纪大了,最近一段日子又时有怔忡之症,这事儿侯爷也知晓,也请过御医探看,如今忽然惊吓而死,许是她发了噩梦,又或者眼睛花了,错认了什么东西,以至于吓死,也是有的。这样大张旗鼓的查探,于侯府名声实在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苏兰心看向这妇人,就见她面色阴沉,再联想到她这话说的有些强硬,于是便明白了,这定是梁明瑜的母亲,也就是新平侯府的侯爷夫人,也只有她,才能有这样底气和景妃说话,因为不管怎么说,抛却君臣名义,她也是对方的嫂嫂。
景妃冷冷看了米夫人一眼,淡然道:“嫂嫂此话差矣,母亲向来刚强,什么样的噩梦和眼花能将她惊吓致死?更何况……”说到这里,珠泪滚滚而下,只听她厉声道:“母亲至今不能瞑目,难道你不知道?你们良心被狗吃了?为了什么侯府名声,就要将这事儿掩盖,任由凶手逍遥法外,难道侯府名声比母亲被人害死还要重要?你们也是为人子为人女的人,便是这样的忤逆不孝吗?”
话音未落,厅中已经齐刷刷跪了一片,屏风后传来一个哽咽男声道:“娘娘息怒,是我们糊涂,这件事必须彻查,一定要找出凶手,让母亲死而瞑目,不然决不罢休。”
景妃胸脯急剧起伏着,使劲儿喘了几口大气,忽然冷笑道:“俗语说的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件事扑朔迷离,你们又在悲痛之中,一个不慎,就可能为凶手所趁。所以我就将此事交给睿王爷和苏姑娘了,你们可有什么异议?”
见景妃发怒,谁还敢有异议?最有异议的侯爷夫人这会儿都在地上跪着呢。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从今天起,到凶手伏法之日,睿王……算了,还是苏姑娘吧,王爷到底已经封王,不再是之前的小孩子了。”景妃说到这里,话语中添了一丝怅然,接着又打起精神道:“苏姑娘,这是本宫戴了十年的玉佩,是当年皇上所赐,如今就给你做个信物,凭借这块玉佩,你可以随意出入侯府后宅,任何人不得拒绝你问话,也可随时进宫向我禀报此事进展。姑娘,本宫一片诚心相托,请你务必谨慎仔细查察,还我那惨死的老母亲一个公道,莫要辜负本宫。”
苏兰心心想娘娘,您这么说让我压力很大您知道吗?我才是最无辜的那一个,被你们家王爷耍无赖给弄来的。您是一片诚心,我是一片糟心啊。
但嘴上哪敢这么说,见茜娘捧了玉佩过来,连忙恭敬地双手接过,跪下道:“娘娘,民女才疏学浅,不敢说什么三五天破案的豪言壮语,请娘娘给民女半月时间,民女定当竭尽全力。”
“好,本宫就给你半个月时间,务必要查出真凶,让母亲安详下葬。”景妃点点头,算是同意了苏兰心的请求,又看了看她刘海下隐隐露出的暗红色胎记,这才看向齐博道:“苏姑娘到底长在深闺,又非断案的官员,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还请王爷施以援手。”
齐博连忙躬身道:“娘娘有命,安敢不从?”
景妃轻轻舒出一口气,茜娘到她耳边说了几句话,她便站起身来,苏兰心见她又是泪如雨下,知道这位娘娘回宫的时辰近了,只怕这会儿要最后去哭一哭老太君,于是连忙退避一旁,一边就看向齐博,那意思很明显:我们是不是也要去哭一哭啊?
当然要跟着去了。齐博也用眼神回了话,于是苏兰心无奈,也只好跟着梁家人去老太君的灵前哭了一会,这才恭送已经哭得眼睛都肿了的景妃回宫。
等到景妃的车驾已经看不到影子,新平侯府的人再回头看向苏兰心,目光就有些不善,尤其侯爷夫人,态度更是冷淡。然而在看到齐博凌厉中略带玩味的眼神后,他们便是悚然一惊,知道无论自己如何不愿意,睿王爷和那个什么苏姑娘,这一公一母两头狼近期内在自家蹲点都是蹲定了。
“王爷和苏姑娘想问什么,就请尽管开口吧。”
新平侯梁右安此时的心情很不好,任谁刚死了母亲,又被身为皇妃的妹子训了个狗血淋头,然后家里来了两个外人查探后宅隐私,好好儿的侯府却面临巨大家丑外扬的局面,心情也都不会好。
齐博看了眼苏兰心,却见她微微一笑,轻声道:“今日侯府内已经很忙碌了,我不便打扰,不如明天再过来,明瑜妹妹遭逢这样的大事,我也该关心关心她。”
新平侯的惊讶之色一闪而逝,苏兰心只有半个月的破案时间,原本还以为她要抓紧开始审讯,谁知她竟似不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如果她真的是顾忌大宅门后院的规矩,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只等日期到了,说自己查探无果,给娘娘一个交代,那就再好不过了。
怀抱着这样期望,梁右安的面色就好看了些,点头道:“既如此,那姑娘请吧,用不用我派人送你回去?”
“多谢侯爷,实在不必麻烦了。”
苏兰心说完,便转头看向米夫人和那位庄姨娘,只见米夫人仍然是冷冷的表情,庄姨娘却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对苏兰心道:“姑娘既然奉了娘娘的命令,只怕接下来倒要在我家盘桓几日,我这就命人给你打扫住处,你刚刚说要好好关心一下二姑娘,不如就和她住在一起吧。”
“不用,我家就在苏府,离此处不远,没有住在府上的道理。日后但凡有需要,我会自己过来的。”苏兰心婉拒了庄姨娘的好意,和齐博一起离开了侯府。
“我还以为你要雷厉风行立刻开始查案呢,谁知道你竟然这样不紧不慢,我的天,你到底还是没有经验,怎么看了那许多书,竟不知趁热打铁的道理?”
出了侯府大门,苏兰心上了自家马车,齐博也翻身上了自己的大黑马,接着就探身在马车厢旁大呼小叫起来。
苏兰心不理她,又听齐博疑惑道:“不是吧?你莫非打着敷衍景妃娘娘的主意?我奉劝你最好还是别这么想,就算日后你告诉她查探无果,景妃娘娘固然不能将你怎么样,但心中说不定就要存了怨气,若实在是尽力而为也找不出真相,那自然没办法,可若是虚应差事,我不信诺大侯府中没有母妃安排下的眼线……”
“王爷稍安勿躁,我既然接了景妃娘娘的玉佩,断没有敷衍了事的道理,之所以这样做,乃是因为我有我的打算,对不起,这打算不足为外人道。”
“呃……”
齐博吃了个瘪,只好挺直身子,心想这女人该不会是在骗我吧?有什么打算不能告诉我知道的?因左思右想不放心,便又弯下身子试探道:“不管怎么说,你竟然主动要求半个月内破案,这都是大大的不妥当,半个月啊,你以为这是你在家里绣花看鱼,无所事事的半个月吗?只觉着日子漫长?和你说,这样诡异得事,半个月时间实在算不得什么,一掠就过去了。”
“求了半个月时间,自然也有我的道理。”苏兰心听出齐博语中试探之意,然而她的打算实在不适合这个时候告诉对方,所以也只好故作神秘。
回到苏府,只见苏天茂已经等在大门口,齐博看看天色,这才发现已经过了晌午,见苏兰心从马车里下来,他便歉然道:“先前只顾着想这件案子,竟然过了饭点儿,新平侯府也太不像话,好说我们也是景妃娘娘请去帮忙的,他们竟然连一顿饭也不款待,客气话都没有一句,哼!日后撞在本王手里,定不与他干休。”
苏兰心笑道:“你堂堂王爷,就这点气量?我看新平侯府即便心有怨气,也万万不敢对王爷不敬,只是事情突如其来,他们也乱了方寸,所以压根儿没有注意这些细节而已。王爷若腹中饥饿,又不嫌弃舍下寒酸的话,倒可以给我爹爹一个款待您的机会。”
“罢了,宫里想吃什么没有?我还是回去吃吧。”齐博微笑拒绝,请了苏兰心帮忙破案,不代表他愿意从此和苏家有什么牵连,如果是苏天成的话,倒也无妨,但是那个脑满肠肥的暴躁商人,给自己提鞋都不配,何必给他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