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兰心听见第一句话,还忍不住红了脸,等听到最后一句,却笑倒了,只听齐博哎哟连声道:“我的好姑娘,你这会儿怎么不顾淑女形象了?山顶上笑成这样,也不怕灌了风肚子里。”
苏兰心听见这话,忙止住笑意,啐一口道:“真不要脸,谁觉着你是谦谦君子了?”
“刚才那话不是你说的?问我怎么还有谦虚的美德?这不是你说的?”齐博不肯放松,能赚来个好印象他容易么?
“行了,赶紧吃兔肉吧,再过一会儿,就该回去了。”
齐博看看月色,也连忙点头道:“没错,这会儿已经是亥时,正好,回去后街上人大概也少了,咱们还可以各处看看花灯。”
苏兰心打个呵欠道:“花灯明年还有,今年山上山下的走一遭,我可是困了,要赶回去睡觉。”
“偏偏你又开始扫兴起来,大元宵节,不知有多少人通宵看灯呢。”齐博无奈,却也不敢耽搁,又掰下一条兔腿递给苏兰心:“你稍微等一下,我这就啃完了,之后咱们就下山,可不敢在这里睡着,别看你披着斗篷,又有篝火,但这亭子四面透风,睡了保准着凉。”
“行了,你赶紧吃吧,有这啰嗦的,早就吃完了。”
明月山虽然能遍览京城风景,却不算很高,两人吃完了,就有几个雇来的常年走山路的挑夫,四人抬着一架藤椅,苏兰心和齐博坐在椅子上,两人都不算重,抬起来轻飘飘的,比挑夫们素日挑着货物上山不知轻了多少倍。
借着正月十五的月光,藤椅的杆子上还绑着铮明瓦亮的大玻璃灯,虽是夜间,这山路却也看的清清楚楚,不到一个时辰便下了山,接着两人坐了马车便往京城赶去。
大夏朝的规矩,正月十五元宵节这一夜不设宵禁,所有人可以在街上看花灯一直到天亮。齐博和苏兰心赶回来的时候,城门固然已经关闭,但以齐博的身份,出城时又有过报备,所以进城自然不难。
从东城门向着苏府而去,果然,经过的街上人流不再拥挤,往年苏兰心和姐妹们出来赏灯,这个时候也已经回府了,此时大街上就只剩下一些平民百姓,兴高采烈边看边说,有那机灵识字的,还能猜中许多灯谜,得到丰厚的奖品。
一路回到苏府,却见整条街巷已是寂静无声,只有家家户户门上挂着的红灯笼,显出一份祥和喜庆的气息。
西角门的婆子听见马车声音,早迎了出来,见是齐博亲自将自家姑娘送回,不由笑得合不拢嘴,连声道:“老爷吩咐过,王爷若累了,就在府里歇下,明日再回王府去。”
“替我谢谢你们老爷,不过还是不用了。”齐博微微一笑,看着苏兰心道:“既然困了,回去就歇着吧,放心,万事有我。”
话音落,他忽然犹豫了一下,接着跳下马,来到苏兰心面前,轻声道:“兰心,你是……真心接受我的吗?”
“不然呢?”面对齐博灼灼目光,苏兰心半点闪躲都没有,淡淡道:“我若说对你是万般无奈之下的虚与委蛇,你是不是就会放弃?”
“当然不会。”齐博一笑,笑容中的失落被掩饰的很好:“就算你现在是迫于我的权势不得不和我逢场作戏,我也有信心,总有一天会赢得你的芳心。”
“那你何必还问这话?多此一举。”
苏兰心翻了个白眼,齐博深吸口气,拱手正要告辞,却忽听她问道:“你说实话,无论如何皇上皇后都不会迁怒我的亲人是吗?你敢拍胸脯保证?”
“自然,父皇母后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齐博很纳闷,不明白苏兰心这时候怎么又问出这种话?难道父皇母后给她造成的阴影就如此巨大吗?
“那就好。”
苏兰心长长松了口气,忽然轻声道:“你可知道?我也曾经想过,若是我没有亲人牵绊,会不会顺从自己心意?答案是:会!王爷,若不是有家人的牵挂,我也愿意与你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大姑娘说完这句话,垂下头转身就走。只剩下齐博呆呆站在原地,好半晌才猛然回过神来,接着这厮便如同啸月之狼般,仰首冲着月亮怪叫一声,然后哈哈大笑着扬长离去。
“天啊,现在的男女们,这话……这话都敢说?”
被从头到尾无视的王婆子搓搓肩膀,对于齐博和苏兰心这样大胆的示爱表示十分愤慨。不过再愤慨也没有用,谁让人家齐博是王爷呢,而且若是让老爷知道这话,只怕会笑得合不拢嘴吧?唔!如此说来,明天去把这消息提供给老爷知道,说不定能换不少赏钱哩。
王婆子一边琢磨着一边锁好西角门,打个呵欠进屋睡觉去了。
…………………………
“这件事儿当真是匪夷所思,不管怎么说,你父亲这一次是做的过分了,荒山野岭的,青年男女夜不归宿,就算有人跟在身旁,也不能这么个闹法儿,传出去六皇子和你的颜面何存?真真是糊涂透顶,早知道会这样,我昨天说什么也要留在家里。”
苏兰心坐在书房中,淡定喝茶听着二叔指责自己父亲,心里很爽快。
其实,苏天茂只是逼着她去赴齐博的约会,在老家伙想来,这个约会不过是看看花灯猜猜灯谜,能发生什么事?当然,就算发生了什么事,以他那副自私自利嘴脸,也只有拍手欢庆的。
却不料齐博忖度着她的心思,竟然将她带到明月山顶。刚知道六皇子所设定的目的地时,大姑娘心中是拒绝的,然而心念一动,她忽然就想试试齐博的心,至于怎么个试法,她自己其实也不知道,但是直觉告诉她,她应该去一趟明月山,所以她就去了。
这一趟果然没有白去,吃到了美味的烤兔子;见识到腹黑无赖杀伐果断六皇子温柔体贴的一面;甚至两人吃着兔子坐在一起赏月时,苏兰心也能够感觉到齐博的春心萌动,但他真正做到了发乎情止乎礼,没有对自己提一点过分的要求,这让苏兰心感觉到:他是真正尊重喜欢自己的。
苏天成骂完了兄长,这才一脸正色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侄女儿,咳一声道:“心丫头,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是觉着,齐大非偶,六皇子虽好,却未必是你的良配,如今不过是一时冲动,时日久长之后,谁又知道会是什么样?所以我心里有些不赞同。你今日且好好和二叔说,到底你愿不愿意?若你说愿意,二叔没话说;若你不愿意,只是因为你父亲逼迫,不得不答应,那二叔说什么也不会让你进睿王府。”
苏兰心放下茶杯,站起身恭恭敬敬向苏天成行了个礼,轻声但坚定道:“侄女儿多谢二叔维护,从小到大,若没有二叔,我只怕早已变成山间一捧骸骨……”
不等说完,就见苏天成一摆手,淡淡道:“提这些做什么?你父亲当日也不过是一时糊涂,这些年来,你的所作所为二叔都是看在眼里的,能有今日成就,都是你自己的努力,实非不劳而获。二叔今日叫你过来,也不过是因为此事太过重大,所以要听一听你自己的意见,你是个聪明伶俐的孩子,二叔不会让你父亲因为名利就无视你,违逆你的心意将你嫁入王府。”
“是,二叔对侄女儿的爱护关心,我都明白。我也知道爹爹如此兴高采烈,不过是因为能够攀上王府,并非是为我这个女儿欢喜。只是……二叔,六皇子对我,最起码目前来说,应该是出自真心,所以……我想试一试。”
她说到这里,见苏天成眉头一皱,于是不等对方说话便抢着道:“二叔,我也明白齐大非偶的道理,可我是什么样人,您心里是清楚地,这京城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对于我这个丑女榜首来说,谁不是齐大非偶?不管怎么说,我和六皇子携手办案,经历过这么些日子的相处,彼此还算了解,和别人,我又哪有这样机会?等到成婚后才发现对方与我并非志同道合,与其那时痛苦,还不如今日以身试险。”
苏天成沉吟道:“哪有这样巧合的事?难道除了睿王爷,你日后就必定嫁不得一个志同道合的如意郎君?”
苏兰心苦笑道:“也许有机会,但机会何其渺茫?王家的事二叔也知道了,可你知道那位三公子娶我回去的目的吗?”
她见苏天成愕然,便把齐博当日的话说了一遍,只听得苏天成怒火中烧,一拍桌子大叫道:“混账东西,岂有此理,那王昊怎会如此卑鄙?简直混账透顶。”
苏兰心平静道:“如今二叔听了这话,只觉得愤怒。可是您想一想,若我真的嫁入王家,那王三公子便是如此做的,到那时谁会觉得他这是混账透顶?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天经地义么?我一个丑女榜首,有人要就该偷笑,对着王三公子这样的优秀丈夫,自该夫唱妇随贤惠持家,但凡有一点不满,就会被人家指着鼻子说我不知好歹,二叔想想,是不是这样?”
苏天成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心里都快被怒火一把烧了,理智上却知道侄女儿说的没错,所以只能闷闷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