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呶,你再看,还觉着我是最漂亮的吗?”苏兰心一把掀开刘海,顿时那杨树叶子般大的暗红色胎记就显露出来,于是苏兰倾再无话说。
将护身符交给落花小心收起,忽听外面一个声音道:“大姑娘在屋里吗?”
“是荷香的声音,不用说,定是来道谢的。”苏兰倾说着便起身去开门,果然见荷香站在门外,她此时已经梳洗过了,只是脸上仍有青紫於肿的痕迹。
见是苏兰倾亲自开的门,荷香连忙谢过,这才来到里屋,还不等到近前,便“扑通”一声跪下,眼泪早流了满脸,她也不说话,只是呜咽着给苏兰心磕头。
“这使不得。”
苏兰心连忙起身扶起荷香,递了一张帕子给她,微笑道:“你不必感激我,实话告诉你,我也是为了大哥哥。他那个人你最了解,虽是温柔敦厚的性子,可心里有主意呢。今儿若不救下你,他定是也不肯独活的。”
说到这里,不由叹口气道:“偏是造化弄人,让你是个奴婢身份,注定不能和大哥哥有情人终成眷属。唉!你苦,大哥哥更苦,照料你一点儿,就被人说是宠妾灭妻;若疏远你,又怎能舍得?为了你,他不知在大嫂面前小意奉承了多少,心里承受了多少煎熬痛苦,却还是没换来大嫂一点怜悯,到底出了今日的事。”
苏兰倾也在旁边气哼哼道:“其实原本我也很同情大嫂的,可这事儿能怨谁?你和大哥哥有情在先,可你们不能做夫妻,大嫂嫁进来,却得不到丈夫的心,有怨气也应该。但可恨就可恨在她太狠毒了。男人三妻四妾也寻常,大伯母那样霸道的人,还容得下张姨娘月姨娘呢,她怎么就非要三天两头的哭闹,现在更要害荷香的性命?”
苏兰心沉声道:“你说的没错,不过有件事你还不知情,当日老爷太太给大哥哥定下这门婚事,大哥哥曾经托我将他和荷香的事转告给大嫂,那会儿大嫂说的可好了,说只要大哥哥尊重她,给她大少奶奶的脸面权力,一个妾室有什么大不了的?大哥哥对荷香有情,倒还省得去外面拈花惹草。我那时还松了口气,还对大嫂说她太贤惠了,这事儿摊在我身上,也没办法像她那样大度。谁知等到将人娶进门来,完全就变了个样子,她又有太太给撑腰,这两年大哥哥都熬成什么样儿了?再这样下去,他的会试可怎么办?”
荷香轻声道:“这都是我的命,今儿能逃过这一劫,已经是上天照应,我再也不敢多贪心了,日后我也会劝着大爷,少过来我这里。”
苏兰倾捅捅荷香,小声道:“哎!说到底,我大哥哥一个月去你屋里几回啊?该不会是有大半个月都在你那里过夜的吧?那也难怪大嫂嫉恨发狂了。”
荷香立刻红了脸,连忙跺脚道:“四姑娘休要胡说,大爷岂是那样不懂事的人?从前他一个月在我这里不过五六天,是这几个月大奶奶有了身孕,才有半月在我房中,其他时间他顾忌着大奶奶的感受,都是歇在大奶奶屋里的。”
“这样大嫂还闹什么?”苏兰倾一点儿也不觉得难为情,立刻就为荷香抱不平,却听苏兰心道:“行了,多说无益,荷香这会儿心里不好受,咱们说点别的吧。荷香,我大哥哥怎么样?老爷可曾打他了?”
荷香摇头道:“大爷考上了举人,老爷对他不似从前那般粗暴,所以今儿只是骂了一顿,我想这大概还是看在那张六皇子赏赐的护身符面子上,不管如何,是因为今天的事,咱们家才能得这样东西,老爷一定觉得十分荣耀。”
苏兰倾兴奋道:“可不是?我爹那还是三品的大理寺卿呢,除了逢年过节宫中常例赏赐外,还没得过御赐之物,虽然六皇子这个也不是御赐的东西,但怎么着也是皇子的赏赐,单这份儿贵重就不是别的东西可以比拟的。”
苏兰心不想把话题围绕这护身符打转,便对荷香道:“先前大嫂诬陷,太太要处置你时,大哥哥将你带走,是送去了常妈妈那里?”
荷香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点头道:“是,常妈妈倒是个好的,只是她那儿媳妇惧怕太太大奶奶,生恐惹祸,所以婆子们索人时将我交了出去,这也没什么,趋利避害,可不是人之常情?我也不怨怪秀姐姐。”
苏兰心点点头,又听荷香不安道:“只是有一条,我并没有姑娘说的那种碰到砒霜就不妥的事,您在六皇子面前说这话,会不会招祸啊?”
苏兰心笑道:“无妨,事急从权,六皇子又不是皇帝,这事儿也和他无关,招的什么祸?其实当时院中就有几个人知道我那话是胡诌的,但却无人说破,就是因为大家了解我的用心。实话说,我那会儿确实想着压下这桩丑事,可惜大嫂非要作死,到底还是揭露了出来。”
正说着,就听见外面落花和微雨齐声喊姨娘,于是三人忙站起身,只见月姨娘从外面走进,一脸的疲惫,看见苏兰心便摇头叹气道:“你今儿也太大胆了,幸亏有贵人相助,不然能是个什么下场,你想过吗?”
“好了姨娘,妹妹已经说过我,你就不要再啰嗦了。”苏兰心连忙扶着母亲坐下,又关切问道:“你是从张姨娘那里来的?她怎么样?”
月姨娘揉着眉头道:“还能怎么样?老爷骂了她一顿,连带着我也被训斥了几句,不过比起太太,我们算是好的了。所幸你大哥哥如今有个举人身份,去祠堂跪一跪也就罢了,倒不至于打个半死。”
“什么?大爷去跪祠堂了?不是说老爷只骂了他一顿吗?没说要跪祠堂啊。”荷香一惊站起,却见月姨娘沉声道:“有些事不用老爷说,他自己也该知道。今儿这件事,实实在在是他做错了,怎能不管不顾就跑去找二老爷做主呢?咱们毕竟是大房的人,更不用说还赶上了六皇子头一次来咱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