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夫人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咬唇想了想,到底还是冲身旁丫头使了个眼色,那丫头就躬身退了出去,这里世子夫人似是也豁了出去,将脖子一梗,沉声道:“苏姑娘也不算外人,我就实话和你说了吧。”
苏兰心真想说我是外人,绝对是外的不能再外的人,你不用实话和我说,我和你们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然而这话想想还好,怎么可能真的说出口,因此只得苦着脸坐在那里听世子夫人怎么说。
“我刚知道他的身份时,的确非常恼怒,恨不能一刀将他杀了。只是……只是这些日子我静下心想想,又觉得他虽然居心不良,可最终能悬崖勒马,心地倒也不坏。最关键的是,就算他是男人,你看我们爷那模样可像是死了心的?既然爷没有对他死心,这个世道,大户人家的公子爷养几个娈宠又算得了什么?总比从外面抬几个狐媚子回来,将来生下庶子庶女,明争暗斗的强。”
苏兰心樱唇微张,呆呆看着世子夫人,她知道大夏朝风气开放,但……但如此大度的话从一向善妒的世子夫人嘴里说出来,怎么就……就这么不对劲儿呢?是不是她耳朵出问题了?
她这呆愣住的模样倒让世子夫人笑出声来,摇头道:“姑娘到底还是小孩儿心性,你只道我生性善妒,怎会容他留在爷身边是么?呵呵,那是你不知道这其中厉害,等将来你嫁了人,经历了世事,就知道这其中关窍了。老实说,我之所以会留他,也是因为我们爷有了他,那风流性子收敛了不少,不然的话我也不会做出这样决定。”
“不……不是啊夫人,这个……若是世子爷对江云不是真心,他得到对方难免要故态复萌;若他对江云是真心,难道您……您就不在意?”
世子夫人苦涩一笑,喃喃道:“在意又如何?不在意又如何?姑娘记着我这句话,男人就是猫,没有不偷腥的,难道我今天闹一场子,让江云去北京,和我们爷永不见面,他就能把心都放在我身上了?怎么可能。到那时,还不是要出去接着寻花问柳走马章台?我还要操更多的心。若说不是真心,得到了就丢到脑后,那也不过是故态复萌罢了,说起来也没有什么损失。女人啊,就是这样过日子的,尊贵也好,不尊贵也好,该看开的就要看开,你看我这还是妒妇呢,不一样要妥协低头?”
苏兰心怔怔看着世子夫人,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儿。世子夫人这时候也回过神来,知道自己在苏兰心面前失态了,连忙又笑道:“不过姑娘也不必担心,你冰雪聪明,将来你那丈夫要在你面前作妖,怕是也难呢。只是你听我一句劝,有时候,聪明反被聪明误,难得糊涂倒好。”
苏兰心喝了口茶,轻声道:“我原先还因为自己是个丑女自怨自艾,听了夫人这番话,倒要庆幸我是丑女,这辈子豁出去不嫁人,赚一世清清静静的日子倒好。”
“千万别这样想。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古今至理。都怪我,胡说些什么,倒让姑娘多心伤感,这是我的罪过了。”
世子夫人连忙安慰苏兰心,一语未完,就听丫头在外面道:“奶奶,世子爷回来了。”
“哦?他们回来了?倒还算快的,事情许是很顺利。”
世子夫人和苏兰心都急忙站起身,彼此对看一眼,看见对方眼中的振奋之色,因微微一笑,便一起迎出去,却见叶承平面沉如水踏上台阶,于是兴奋激动地两个女人就如同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般,瞬间心就凉了。
“爷,怎么这个脸色?可是事情不顺利?难道……难道她们还要抵赖不成?”
叶承平冷哼道:“狗急了还要跳墙,何况这杀头抄家的大罪,她们自然要抵赖。”
苏兰心沉声道:“这么说,是没有搜到那三件宝物了?莫非还有人逃了出去?”
“没有人逃出去,我们出其不意,连在外面看病的杜尚儒都抓住了。还有常婆子那个大女婿,素日里没人知道,那竟是个独眼龙,我看他应该就是江云说的那个长鲸帮老大,只是没抓到那个制锁的老二。可是邪了门,那小小一个院子,几百护卫几乎挖地三尺,就愣是没找到宝物的影儿,如此一来,怎么给他们定罪?只能先关起来再说。”
这个结果虽然是意料之外,但其实想想也正常,毕竟一切都只是建立在推断的基础上,并没有什么实证支撑,哪怕就是确定了杜大夫和常妈妈那个大女婿都是水贼,但依然没有他们盗宝的证据。
“老六带着那些人回了他的院子,这家伙气得够呛,姑娘过去看看他吧,免得他暴怒之下,再把这些家伙都宰了,这些混帐行子固然死不足惜,可一旦他们死了,宝物的下落就难办了。”
苏兰心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不过世子也不用太担心,王爷不是这样沉不住气的人。”
等她的身影一消失,叶承平就立刻凑到妻子身前,小声道:“怎么样?你……你和她说了吗?”
世子夫人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冷哼道:“说了。不过……叶承平,我可告诉你,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要是把江云弄到手,日后就不许你再往家里抬任何一个女人,男人也不许。”
“对天发誓,只要让江云留下来陪我,我绝对不会再出去拈花惹草。”
虽然在苏兰心面前说的无比透彻,然而亲耳听到丈夫这番话,世子夫人心里还是酸的厉害,咬牙道:“究竟江云有什么魅力?就让你这样死心塌地的?他是男人你都不肯放过,再说,你知道他就一定对你有情吗?要是他想离开你,我看苏姑娘和王爷也不可能按着他留下来。”
叶承平自信笑道:“他的心意我还是清楚的,若是对我没有情意,当日偷三宝的时候就不会犹豫,最后心软之下放弃了。”
“呸!你就在这里自作多情吧,人家都说过了,只是因为在那一刻幡然醒悟,又觉着国公府是慈善人家,所以才放弃了而已。”
叶承平笑道:“那不过是个借口罢了,难道我会不清楚他的心意?好了,我的好夫人,多谢你今天成全,日后我再不出去浪荡惹你生气了。”
“呵呵!我很稀罕你的谢吗?行啊,你就迷着他吧,在船上水贼那里,还不知被人家怎么样呢,我不信像他这么副容貌,那些水贼会放过他。”
这话就有些恶毒了,叶承平面上变色,然而想到不管如何,妻子终究还是让了一步,所以那股怒火到底没有喷出来,只是沉声道:“夫人,那段经历对于江云来说,一定惨痛不堪,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起,尤其是在他的面前不要提起。”
世子夫人话出口,自己也有些后悔,此时听见丈夫疾言厉色的话,心中又升腾起一股怒火,但想想到底是自己先戳了丈夫疮疤,若闹起来,便没完没了了,因冷哼一声,转身走进屋去,倒没和叶承平吵闹。
且说苏兰心,她匆匆来到齐博院中,就见六皇子正在台阶下左手抱月右手推云,脚下步子不紧不慢,却又透着一股悠然之意,竟是在练功夫。
看见她来,齐博就收了势子,从芳龄手中接过白巾,擦了擦额上汗水,一面苦笑道:“苏姑娘来了?唉!我自觉自己还算兵贵神速,可惜啊,到后来竟是一无所获。”
苏兰心笑道:“这也没什么稀奇,我从世子那里听了消息,只怕你生气上火,所以想着赶紧过来劝劝你,没想到却是我多心了,看你这份功夫,分明悠然的紧,既然还有这个闲情逸致,可见没怎么上火。”
“那是,多大点事儿啊,就想让本王着急上火,你也太看轻了我,我是……”
不等说完,就听“扑哧”一声笑,齐博立刻怒目回头,指着旁边芳龄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苏姑娘来了,还不赶紧去倒茶?这么没眼色呢。”
“喝茶不急。”苏兰心眨眨眼拦住了芳龄,微笑道:“王爷知道,我是一向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芳龄姑娘刚才笑的蹊跷,最重要是王爷这样子,怎么看怎么觉着是心虚,究竟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一句话惹得芳龄又低头偷笑起来,齐博杀鸡抹脖子的冲她使眼色,结果等苏兰心一回头,这厮便立刻左顾右盼,一面咳嗽了两声,不等苏兰心问,他便主动道:“我这是清嗓子。”
“行了王爷,您就别装了,刚刚嚷着气得嗓子疼的也不知道是谁。”
芳龄许是还记恨着主人刚才的“训斥”之仇,毫不客气戳穿了齐博虚伪的面具,对苏兰心笑道:“姑娘别听我们王爷的话,您看着他在这里装着没事儿人似得,其实都气坏了。刚才这门功夫说是有个名目,好像叫做太极,就跟佛前念经效果差不多,就是让人平心静气的,这不,王爷生怕自己越想越气,再去把那几个水贼宰了,宝物下落就问不出来,所以才把这门功夫拎了出来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