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木以前也是秋天来这里的,等到清晨的浓雾散去之后,平原才得以显露出来。今天也一样,透过薄雾,依稀可以看到高尔夫球场的一角,发球练习场那边已有人影在晃动。
这时,久木想起了离开家时,对妻子说在箱根打高尔夫球的事来。
妻子真会相信自己的话吗?久木突然感到有愧于妻子,便拉严了窗帘,想驱散这些不愉快的念头。凛子听到动静,睁开了眼睛。“该起床了……”
“不着急。我醒了,睡不着,就起来了。”
久木又想起了刚才梦见凛子丈夫的事,他回到床上,但没有把做梦的事告诉凛子。“咱们再躺会儿吧。”
在晴朗的秋日里打高尔夫球也够有趣,但什么都比不上凛子那柔软曼妙的温馨皮肤。
久木伸手去解她的浴衣系带,凛子咕哝着:“你要干嘛……”
这还用问,当然是想浸泡在晨欢之中啊。“时间还早着呢。”
虽如此说,对短暂一夜的幽会而言,可就是一刻千金了。
久木就像被时间驱赶着似的,吻着从浴衣前胸里露出来的乳头,双手将她的下半身揽到了自己怀里。
外面的雾早已散尽,而两人的良宵还未过完。
黎明时分久木在梦中见到了凛子的丈夫,却看不清他长得什么样。
久木虽然没有告诉凛子,可是那冷冰冰的、令人厌恶的感觉更加刺激了久木的欲望。
在晨曦被遮蔽的床上,久木比以往更拼命地折腾凛子,让她在将要登顶却还未登顶之间持续徘徊着,凛子实在忍受不了,不停地乞求他“快一点吧”,可久木依然故我地让她悬在半空。
凛子怎么会想到,久木这么冷酷地折磨她,是因为黎明时做的那个梦呢?
好不容易凛子才攀上了顶点,她嘟哝着:“真坏!”看着她那含嗔带怨的娇滴滴的样子,惹得久木再度发起了攻势,不知不觉间,两人又相拥着沉沉地睡了过去。
久木醒来时凛子还在睡。难道说这次也不例外,女人得到充分满足后,睡得更深沉吗?
已经九点半了,从窗帘下边泄露出来的晨曦更加明亮了。窗外小鸟在鸣啭,想必外面的雾已经散了,蓝天白云,高尔夫球场上,人们正追逐着小白球吧。和这些健康的人们形成对照,久木还躺在床上,享受着凛子暖融融的肌体。
一想到只有自己一人沉迷在怠惰、淫荡、不健全、不道德的世界里,久木就感到无比惬意。
他更贴近了凛子的身体,这时,凛子轻轻扭动了一下脖颈,慢慢睁开了眼睛。“我又睡着了呀。”“因为你刚才太辛苦了。”
“不许你胡说……”凛子捂住了久木的嘴,不让他往下说,然后看了看枕边的表,“哎哟,怎么都十点了。”
今天的计划是上午游览芦湖的秋色,下午返回东京。淫乱而放浪的幽会时间正一点点接近尾声。“赶紧起床吧。”
在凛子的一再催促下,久木才松开一直爱抚着女人的手,懒洋洋地下了床。
窗帘还未打开,房间里黑黑的,凛子一下床就奔进浴室去冲澡。
趁着这功夫,久木打开了电视。当两人沉湎于意乱情迷之中时,外面的世界还是老样子。
不一会儿,凛子洗了澡出来,坐到镜子前梳妆。轮到久木进浴室去泡澡。
尽管一整夜和凛子肌肤相亲,却没觉得被她的体香熏染,久木很喜欢凛子身上那股淡雅的气味。
久木快速地泡了个澡,就从洗澡间出来了。这时,窗帘已敞开,凛子在窗旁的梳妆台前盘着发髻。
望着凛子雪白柔嫩的脖颈,久木冲着镜子里的凛子说:“好女人呐……”“说起来不好意思,认识你以后,比以前上妆多了。”
“这种事有利于荷尔蒙的分泌,连你这儿都滑溜溜的。”
久木说着偷偷地摸了一下她的臀部,凛子慌忙扭着腰肢,嗔怪道:“别闹别闹,头发要弄乱的。”“乱了怕什么。”
久木从后面轻轻亲吻着凛子的脖子。“性的满足使女人的皮肤越来越滋润,男人却越来越干瘪。”“净瞎说。”“这就是牝的和牡的与生俱来的宿命,最后牡的被牝的吃掉。”
凛子觉得“宿命”这个词很有意思,不禁笑了起来。“可怜的牡君,快穿衣服吧。”
在凛子命令下,久木磨磨蹭蹭地脱掉浴衣,换上了出门的衣服。
在饭店的餐厅吃了顿不当不正的早饭,两人出了饭店。稍觉一点点秋凉,不算太冷。在满目秋色中,他们先来到湖尻,从那里乘渡船去游览芦湖。
星期日游人很多,中途他们在箱根园停靠了一下,在那儿坐缆车上到驹岳山顶。站在这里,箱根的群山、远处的富士山直至骏河湾的美景尽收眼底。
海拔一千三百米的驹岳山上,满山遍野覆盖着火红的枫叶,这美景倒映在湛蓝的湖面上,山水一色,红彤彤连成一片。
两人饱览了高原的湖光山色之后,乘缆车下山,回到湖尻时已是下午四点。
不早点下山,回东京就该堵车了。“怎么办?”
凛子没有马上回答,看样子不大想回去。
“晚回去行吗?”久木又问道,凛子点了下头。久木决定在箱根再逗留一会儿。
“驹岳山上有个能看见芦湖的餐厅。”
两人再次穿过开始拥挤的公路,上了山。餐厅位于不到驹岳半山腰的地方,脚下方的芦湖仿佛近在眼前。
赶着吃完晚饭后,他们才注意到,外轮山已被晚霞染红了。
也许因为在山上,才会觉得日落早吧。从暗云缝隙间泄漏出的光线,斜射在山冈和湖面上。
久木来到凉台,眺望着晚霞映照下起伏的群山,对凛子低语道:“在这儿待下去该多好啊。”
凛子没吱声,轻轻点了点头。久木下决心提议道:“咱们再待一晚吧。”
远望着暗黑下去的湖面,凛子微微点了点头:“好啊……”
久木虽然这么提议,其实没有抱多大期望。估计凛子不会同意,只是随口一说。“你真的行吗?”“你呢?”被凛子这么一反诘,久木一时无言以对。
当然,想住也能住,只是,为此要和妻子联络,还得现编理由,而且明天还要上班。好在工作清闲,没有要紧的事,不过,最晚也得十点左右到公司。
然而,最让他担心的还是凛子的家庭。
虽说凛子借口招待会后和大家一起出去住,但两个晚上不回家会不会有问题呢?再说明天是星期一,凛子的丈夫也得去上班了。“我这边怎么都好说,可你那边……”
久木咽下了“你丈夫怎么办呐”这句话,窥视着凛子。凛子凝望着太阳落山后通红的天际低语道:“只要你没事,我就行。”
夕阳西下后,群山环绕的湖水霎时失去了光辉,沉入了黑暗之中。
望着沉寂的湖面,久木脑子里又浮现出了清晨那个梦里见到的凛子的丈夫。
已经过去一天了,梦的轮廓已不大清晰了,只有那冷冰冰的印象一直挥之不去。
他猜想,凛子很可能是明知道会和丈夫发生冲突,也不顾一切要住下的。“真的可以吗?”久木追问道。与其担心凛子,不如说是在问自己,因为说不定要为不能回家的凛子承担责任。“真的没关系?”久木又问了一遍。凛子凝视着渐渐幽暗下去的远山,一动不动。
见凛子心意已决,久木就到餐厅门口用公用电话给白天住的饭店打电话。
幸亏今天是星期日,饭店比较空,所以还能订上。还是昨天住的那一间。
然后,他又提着心往家里拨了个电话,没人接,只听见电话留言的声音。
久木觉得很万幸,留了句“同伴邀我再留宿一晚,明天回去”,就挂断了电话。
自己这边暂时没什么了,凛子会怎么样呢?
久木回到餐厅,告诉凛子订了房间,然后问她:“你不打个电话?”
凛子稍稍思忖了一下,站起身来,几分钟不到就打完回来了。“他没说什么?”久木不安地问。
凛子淡然地答道:“管他呢。”“可是明天是星期一呀。你不方便的话回去也行。”“你想回去?”
又一次被反诘,久木忙不迭地摇起头来。“我是怕你为难。”
“我会有办法的。”
凛子的语气里含有豁出去的味道。既然本人这么说,久木也不再瞎操心了。“好的,那今天一晚上,咱俩就得彻底摽在一起了。”
凛子都做好了最坏的准备,男人也不能胆怯。无论后果如何,有凛子和自己在一起,就没什么可怕的。
“咱们走吧……”
久木忽然有些激动,抓住凛子的手说道:“多谢你了。”
这与其说是对凛子下决心留下来的感谢,不如说是对她给予自己勇气的谢意更准确。
决定再住一晚后,两人又回到了饭店。
上午刚退了房,现在又回来了,两人觉得不大自在。前台值班的服务生若无其事地领他们去了昨天那个房间。
四周已昏暗下来。服务生打开门开了灯,屋内的陈设一如昨日。
服务生放下手提箱离开后,两人站在房间当中没有挪地儿,互相刚一对视,便不约而同地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没有任何语言交流。
但久木和凛子的心是相通的。“你到底还是没回去啊。”“你为了我又住一晚呐。”
尽管两人都没有说出来,但实实在在的身体接触,已使对方感知了一切。
久木更紧地拥抱着凛子,一边吻她,一边在心里问:“被丈夫责骂,你都不在乎吗?”
凛子也以接吻问他:“你妻子生气,也无所谓吗?”
两人又以一番热吻互相作了回答。“妻子说什么我都无所谓。”“丈夫怎么说我也不在乎。”
久木搂过凛子的头,他们的脸颊紧贴在一起,感受着彼此的情感。此刻,久木断定,两人已越过了那条鸿沟。
无论多么爱慕凛子,久木也不曾想越过那条沟壑的,而现在他们正越过这最后一道沟壑。
到了这个地步,恐怕再难回头了。前面就是枪林弹雨的最前线,弄不好两人会双双中弹倒下的。“你没事吧……”
久木想用语言再确认一下,却发现凛子已泪流满面了。
这突如其来的眼泪是怎么回事呢?是担心两天不归会引起可怕的后果呢,还是觉得自己居然这样胆大妄为而心情激动呢?不管怎样,这会儿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
久木用手为凛子擦去脸上的泪珠,脱掉了她的外套,解开了衬衣的扣子。
凛子闭着双眼,衣服一件件落到了脚边,最后裙子也落下了,凛子像个木偶一样纹丝不动地站立着。
昨夜苍白的月亮静悄悄地将清辉从凉台洒到了床头。可今夜云层很厚,凉台周围也一片黑暗。
当凛子身上只剩下了文胸和内裤时,久木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抱起凛子上了床。
床的大小、弹性和昨天一样。两人一下子倒在床上,随即紧紧拥抱起来,胸贴着胸,腰挨着腰,四肢互相缠绕着。久木渐渐感觉到了凛子身体的温热,刚才还萦绕在头脑中的家庭、妻子、工作,等等,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了。
现在久木正一点点融化、陶醉于凛子的温馨之中,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自己正在被无边无际的空间慢慢吸进去。
这可以说是孤独感,也可以说是堕落感吧。
做这样的事不会有好结果。这样下去,会被同事们唾弃,陷入无法挽回的境地。久木这么想着,心里反复念叨着,却仍旧迷恋那坠落下去的感觉,全身心地沉醉于那坠落的惬意之中了。“危险……”
这个词在久木脑海里一闪而过,两人已朝着放纵情欲的快乐花园坠落了下去。
1与谢野晶子:(1878~1942)日本女诗人。原名凤晶子。1901年发表的第一部歌集《乱发》震惊了当时的日本文坛,是日本文学思潮史上一部划时代的作品,与谢野晶子由此成为浪漫主义的明星派的代表诗人。1904年日俄战争期间发表著名反战诗《你不要死去》,再次引起震动。在短歌、诗、小说、戏曲、评论等方面都有成就,在日本古代文学的研究上贡献甚大,是将日本王朝文学代表作《源氏物语》译成现代日语的第一人。
2中城富美子:(1922~1954)和歌诗人。本名野江富美子。出生于北海道。因患乳癌1954年住院治疗。入院期间创作《丧失乳房》,入选《短歌研究》第一届大奖赛。
以其奔放的对生命的讴歌和客观冷静的自我审视引起巨大反响。入选4个月后便与世长辞,年仅32岁。
3寺山修司:(1935~1983)诗人、评论家、电影导演,前卫戏剧的代表人物。寺山修司热爱戏曲之余,将主要的激情投在电影上。70年代初期,日本的小剧场活动达到高峰,寺山修司的楼座演剧实验室是其中之一。1983年因肝病去世,年仅48岁。戏剧代表作有《草迷宫》、《狂人教育》等。
4万叶时代:指日本最古老的和歌集《万叶集》里收集的和歌自创作到成书的年代。一般分为四期,即从舒明元年(629年)到天平字三年(75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