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卿看着通讯录里那个曾经被自己置顶过的名字,内心挣扎万分,最后还是摁了拨打。
电话过了很久之后才接通,然而对方所处的环境实在嘈杂,人似乎也喝醉了。不耐烦地“喂”了几声之后,还没等对方下手,楚云卿自己先果断地挂了。心里一股怒火不知朝谁发。
一来,是为他的无情;二来,是替馨媛感到不值。
果然是天生的好脾气!馨媛被迫漂洋过海,孤身一人去了美国,他倒是还过得安生日子!
看着那刺眼的“未接通”,她想摔手机。
“不行,不行不行。”
她不断地深呼吸,不断地提醒自己:楚云卿,你还有更大的事情要做,冲动是魔鬼!
冷静片刻后,她给言莫寒发了一条短信:
“如果希望馨媛平安,见此信息,速速回电。楚云卿。”
她的安危,言莫寒是不会去在意的;但是馨媛就不一样了。
到下午,言莫寒果然打来了电话。
“你什么意思?”一接通,他就开始质问楚云卿。
“你急什么?”她冷笑一声,“伤的是馨媛又不是你。我还以为,你在酒吧醉成了烂泥,正躺在床上被长发**伺候着呢,言少爷!”
言莫寒听上去是怒了:“你嘴巴放干净点!”
“你身子给我放干净点,言莫寒!”楚云卿针锋相对,“现在知道来关心馨媛了?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爱馨媛,趁早说出来,也好让她死心,让我们大家省心!”
言莫寒貌被骂呆了。
哪个女人敢这么对他说话!
他内心在激烈地挣扎着。馨媛,馨媛……他还不想放弃馨媛,可……
听到那一头半天没有动静,楚云卿感到自己的激将法起作用了。于是她继续敲打道:“怎么?还是舍不得你养的那些小蝴蝶是吗?”
她作势要挂断,却听得言莫寒忽然开口了:
“我答应你。”
楚云卿一听,笑了:
“言少爷,我提醒你,既然决定此生只爱馨媛一人,就别再跟你那各路妖精玩什么欲擒故纵了。否则,你可别指望我的嘴不透风。你若舍不得,她们那边,我派人去做了断。”
“废话少说,”言莫寒的脸色分外难看,“需要我做什么?”
巨大的落地窗前,言青松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脚下万家灯火的暮天城。
“人都到齐了吗?”
秦秘书俯首帖耳:“所有人已经全部就位。”
“好。”他转过身,命令道,“告诉他们,我们的机会并不多。整套计划务必一气呵成,一旦让楚云卿发现了,他们的祭日也就到了。”
“是。”秦秘书问道,“那……我们要启用蜂鸟吗?”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她。她可以为我们提供更多关于楚云卿的信息,于我们以后的行动有利。”
“是。”秦秘书退下了。
言青松缓缓地摇晃着高脚杯中的红酒。楚云卿,你的活路都被我堵死了,我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能逃得出这个囚笼!
他拿起桌上的外线电话机,拨通了廖伯昌办公室的号码。
一声,两声,三声……电话迟迟无人来接。
言青松挂断,再拨。
这次接通了,可接电话的却不是廖伯昌。
“请问您找谁?”廖伯昌的私人秘书问道。
言青松心头一紧。往常这个时候,廖伯昌都会在办公室,今天是怎么回事?
“廖伯昌在吗?”
对方回答道:“是言总呀。廖总今天有应酬,恐怕得十点才能回来。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他是跟谁应酬?”
“是跟天云集团的董事长。”
言青松真想把手里的听筒摔个稀巴烂。
“好,我知道了。”他尽量使自己听上去非常好,并非常完美且安静地挂了电话。
他的双手撑在办公桌上,只恨这个时候他不能将桌面捏碎。
“楚天侯……”他心火难消,“秦尚。”
秦秘书一直就站在门口,听到声音立刻推门而入,声音没有丝毫波澜起伏:“言总。”
“不是让你们监控住廖家吗?为什么楚天侯邀请廖伯昌这么大的事情,你们都无法察觉?”言青松听上去情绪并无异常,但凶煞的眼神已无需言表。
秦秘书略显紧张:“言总,今日实在是事发突然。原本廖总今日下午也是要去天云集团和楚天侯会谈的,并非楚天侯主动邀请,所以一开始我们也没起疑心,只是派人一直跟着。但是他进了大厦以后就再没出来过。我们摸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情况,所以也不敢贸然闯进去。”
“那为什么没有报告给我?”言青松逼问道——他紧紧咬着自己的后槽牙才克制住自己不摔杯子。
秦秘书目光闪烁,一直低着头,绞紧了十指:“因为……因为……”
言青松死死地盯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个面部表情的变化:“因为什么?”
“爸,”就在此刻,言莫寒推门而入,“我……”
“你什么你!”言青松吼道,吓得秦秘书一个激灵。
“你进来捣什么乱!又缺钱花了?一天到晚在外面给我惹是生非,惹得流言纷纷!都说我言家教子有方,你这个样子,倒是真给我们家长脸啦!”他恨铁不成钢地指着这个不肖之子训斥道。
言莫寒纵然心中委屈,但他知道此时万万不能耍大少爷脾气,于是拢了拢西装外套,低声解释道:“爸,我不是为了钱。”
“那是为什么?!”他余怒未息,喝问道。
“今天的事,您别怪秦叔,是我不让他报告的。”言莫寒说道,“我今天下午见过廖伯父之后,出去和朋友聚会,刚好碰到秦叔在天云的大厦外面,我问了他在干什么,他也闭口不言。然而我从廖家离开之前,听到廖伯父的秘书提醒他,说上次和天云约好的会谈时间到了。所以我三两句话就问出了秦叔的目的。不瞒您说,爸,其实我认为,您监控廖家完全是多此一举……”
“不许打岔。”言青松的怒火稍微熄了一点,“继续说。后来呢?”
“后来,我就让秦叔回来了。”言莫寒的腿肚有些发颤,“我跟他说,父亲若要拿你是问,我保你。”
就算他再如何不肖,他还从未当着父亲的面撒这么大的谎。楚云卿,你够狠!
“保?”言青松觉得好笑,“这件事情的后果岂是你说保就能保住的?!”
“爸,其实这真的没有必要啊,”言莫寒申辩道,“如果我们一直监控下去的话,廖家人迟早会发现的,那个时候的损失才是无法挽回的!”
“小小年纪,你知道什么!”言青松驳斥道,“在这商场里,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要是不监控,会有言家如今的安宁吗!”
“可是,我们完全可以拿监控的时间来做更有用的事啊。”言莫寒说道,并让秦秘书退下。
言青松看到儿子如此神秘,皱眉道:“你又要干嘛?”
言莫寒将门关上。他的手在颤抖。
“爸,您先别生气了。”他回转过头,好言相劝,“我知道,您为了这个家,一直在辛苦地打拼,待人接物谨小慎微,生怕走错一步。我原来对家里的事情也不甚了解,可自从馨媛出了这样的事,我才发现您的用心良苦。但是,如果我们对廖家控制得太死了,反而会达不到我们期盼的效果。因此,我们真正该做的,是抓大放小,疏而不漏,我们和廖家的结盟,才可长久。”
听到儿子的这般说法,言青松略有疑惑,但眉头还是舒展了一些,长叹一声,踱步至落地窗边:“原本以为,只要你和馨媛成亲,一切的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却没想到楚家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来插一脚……我至今都想不明白,以楚云卿的头脑,她必定知道,帮助馨媛逃婚,就算她逃到天涯海角,我们两家都会把她揪出来。可她却真的帮了,而且白赚了一个非常有力的筹码。”
他摇头:“这绝不止是为了她和馨媛的情谊……那她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言莫寒紧盯着父亲的背影,左拳越攥越紧。他简直有些后悔答应楚云卿这个要求了。原来怎么没发现她这么精!
言青松突然转过身,吓得他心里一沉:
“你去告诉秦尚,把廖家大宅附近的人撤回。”
“是。”他定了定心神。
“你先回去吧。”
“是。”言莫寒点头,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
他心里又一沉,顿住了脚步,转过身:
“爸,怎么了?”
他眼看着父亲走近自己,心跳骤然加速。
“平日里,你是最不屑于管这些琐碎的,怎么今天在路上碰到你秦叔,就要多管闲事了呢?”言青松紧盯着儿子的脸,不放过他身上任何一个细节的变化。
“这件事情毕竟跟馨媛有关哪,”言莫寒舒了一口气,总算可以不用撒谎了,“爸,这您儿子的未婚妻都跑到美国去了,我哪还能坐视不理呢?您说是不?”
“哼,臭小子!”言青松白了儿子一眼,暂时放下了心中的犹疑,“走了,回家。”
尽管已经到了九月的尾巴,但秋风碍于“秋老虎”的凶猛声势,迟迟没有拂进藤庆城。太阳,就显得愈加肆虐,似乎就连师大的碧湖水都是热乎乎的。
楚云卿晕晕乎乎地坐在长椅上,脑袋都要倒在扶手上了。寝室里孟雨霏和唐婉锦又因为一点鸡毛蒜皮之事吵了起来,她是暂时不敢回去了。原本是想找个舒服的地方复习的,谁知湖畔的娇嫩杨柳根本起不到任何遮阳的作用,晒得她都要睡着了。炽热的阳光放肆地粘在她的每一寸肌肤上,鬓角的碎发都一绺一绺地贴在脸上。尽管快要进入睡眠状态,她的细眉也由于燥热而拧在一起,鼻尖也冒出了汗珠。
感觉有一片阴影挡在自己面前,楚云卿也并未多想,并且非常感谢它给自己带来了暂时的阴凉。
“还睡,该醒了。”一个稚嫩的声音模糊地灌进她的耳朵。她也当作没听到,把手垫在扶手上,枕着脑袋继续睡。
接着,她感觉阴影消失了,世界又燥热起来,眉头下意识地拧地更紧了。再接着,她觉得椅子突然在往下陷,好像有人坐在她身边。
她猛地醒来,却和一双澄澈的眸子撞上了。
沈铭?!
她被吓傻了,声音近乎大叫:“你要干嘛!”
这一叫,旁边正在谈情的小情侣都吓得回过头来看了他们一眼,女生更是皱着眉头压低声音抱怨了一句:“神经病啊。”
沈铭的窘况不亚于她——吓得忘了说话。
平素他是没有注意看的,由于楚云卿对任何人都有一种似近非近的态度,因此他觉得楚云卿的外貌也是长得“轻描淡写”。可今日这么一吓,倒是让他发现她生得如此标致,素日里锐利如鹰隼的眼珠,此刻更是被阳光映射成了温柔的褐色。由于刚刚被惊醒,斜分的长发还有些凌乱地附着在脸上,又为她添了一丝淡雅的气质。
真好看。他呆地想。
楚云卿立刻反应过来自己呆过头了。她刚要动一下,却被沈铭制止了:
“等等。头发没理好。”
于是他伸手替她把那一绺青丝理至耳后。
楚云卿只感到他的手冰冰凉凉的,还感到有些酥麻麻的——也许是自己脸太烫了。
等这微妙的一切结束,她立马恢复了她的警觉:
“你来干什么?”
“你在这里睡着了,我是来叫醒你的,结果你还睡得更沉了。”沈铭垂下头,晃着两条细长的腿,“我就想着,万一有坏人怎么办?”
楚云卿觉得有些想笑:“坏人?”
“是啊。”他皱着眉头,“我在我老家的公交车上就见过,有一个睡着的女孩子,差点被别人揩油。”
“差点?那后来呢?”
“后来被我发现了,我就挤了过去,把他给挤开了。”他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着。
楚云卿瞬间觉得他很可爱:“可是这里是北大,能进来的都是有修养的人,为什么要怕呢?”
“谁说的?”沈铭反驳道,“我上次就看到了!”
她立刻变了脸色:“你看到了什么?”
“有个人,跟着你,还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