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着我用过晚膳,夜无痕便起身回了离王府,我独自坐在屋宇上,望着马车离去的方向,低头瞅着在月色下周身呈现白色的玉箫,心中竟莫名的有了一丝期待。
三天,只剩三天了。
成亲前头三天,按规矩,新娘与新郎是不应见面的。夜无痕以为我不知,还想着糊弄过去,继续在这别院里赖着,索性我是知晓一些的,用过晚膳便将此事提了出来,催着他回王府去,当时,这厮还一脸臭臭的表情,很是不满地说与我说:“染儿算日子还不忘把小爷我算计着丢出去。”
“小姐,天晚了,下来吧,当心着凉。”
我正瞎想着便听到了伊湄的声音,一回头,伊湄正站在院子里,手中托着件鹅黄色的小斗篷。
“湄姐姐你也上来啊,”我朝她喊道,抬头望了望那轮玉盘似的圆月,又说道:“今夜月色不错呢。阿嚏……”
还真是着凉了呢,我忍不住想,双手捂着嘴,眨眨眼睛,便见伊湄半张着嘴,有些惊讶地看着我,手中,没了那件鹅黄色的小斗篷。我的身子一暖,便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入冬了,晚上早些回房。”
“顾师兄!”
我一见是他,立马蹦了起来,刚被披上的斗篷也一下子掉了下去。我忙弯腰拾了起来,自己披上,一边系着带子一边笑嘻嘻地跟他说话。
“顾师兄,你这次又去哪里了,都顾不上我了。给你传信都好多天了,你现在才过来。”
顾师兄伸手帮我整理着小斗篷,笑着说:“整日像条尾巴似的粘着他,还能顾着师兄?我本打算早些日子过来,不过,怕打扰了你,被你赶出去。”
顾师兄说的这个“他”自然指的是夜无痕,我瞥了他一眼,佯嗔道:“不理你了,就知道打趣我。”
我与顾师兄双双跳了下来,朝着伊湄吩咐了声,与顾师兄一同去了我的屋子。
“顾师兄,影剑宫里有人要杀离王,”我慢慢地说道,脑中回忆起那日的情景,又不由得与夜无痕取心脉血救我之事联系了起来,细细地寻思着,一些东西很快的在脑中闪过,很快,却被我抓住了,瞪大了眼睛,赶忙改口:“不对,是要杀我!”
对于这个结论,我自己也是有些吃惊的,我一直以为是影剑宫某处的势力脱了爹爹的掌控,或是爹爹为了武林中门派地位之争,暗地里下的命令,但,而今想来,我慌忙看向顾师兄,有些怕,一身冷汗。
先是对我下毒手,诱夜无痕强取心脉血来救我,蛊虫苏醒,夜无痕必然大伤元气,那时,除去了我的依仗,杀我,便易如反掌。又或者是,他在赌,赌我在夜无痕心中的分量,赌夜无痕的实力。若夜无痕不救我,正好,不用他亲自动手,还可以嫁祸给夜无痕,以此挑起影剑宫和暗夜堡的纷争,一举两得。当然,事实是夜无痕选择了救我,但这也不碍事,少了夜无痕的庇护,他也不过是自己费事动动手,罢了。
整个计划中,他千算万算,唯一没算到的或许便是血鸣的力量。
那一日,我看的分明,血鸣是在夜无痕布下结界被凌厉的箭风刺破,迅速消失之后,自己飞了出去,幻化出了本体的模样,挡下了那致命的一箭。
伊湄端着紫砂壶走进了屋子,壶嘴处水雾缭绕,茶香飘逸而出。等伊湄退了出去,顾师兄才开了口。
“影剑宫的人?”
我点了点头,“那天搜出了个令牌,但我没来得及看清是哪个长老门堂的,便被夜无痕毁了。”
顾师兄看着我,没有说话,原本黑亮的双眸,在晃动的烛火下,有些幽暗,我有些不自在。
“顾师兄,你干嘛一直瞅着我,是不信我的话吗?”
“没有不信。”他端起茶杯闻了闻,品了一小口,“染儿出落得越发漂亮了。”
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我愣了一下,然后脸微微发烫。当真是有些不好意思,顾师兄可是从没这样认真地夸过我。
“我与你说正事呢,你倒取笑起我来了。”我嘟囔了一句,“再漂亮,小命儿叫人惦记上了,还不是只有给阎王看的份儿了?”
顾师兄的脸上自始至终带着浅浅的笑意,起身走到我身边,执起我的手,摊开,将一块儿墨玉放在了我的掌心。
“好好准备做新娘子,师兄会保护好你的。”
兰花,竟是雕刻着兰花。
“顾师兄,这,这墨玉……”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这是母亲的东西,当年母亲是交到了我的手里,偏偏那时粗心大意弄丢了,而今失而复得……
“顾师兄……谢谢。”
顾师兄伸手在我头上抚了抚,轻声说道:“我也不过是偶然得来的。天色不早了,早些休息。”
“我成亲那天,顾师兄会来送我吗?”我眼巴巴地瞅着顾师兄,生怕他忽然又有事,不过来了。爹爹是绝对不会过来的,若他也不来,成亲时可就连个一个娘家人都没有,当真是够可怜的了。
“自然是来,我是要将染儿交到他手中的。”
我张开手臂抱住了顾师兄,脑袋埋了进去,轻唤了一声,“顾师兄……”
吴铭成亲的习俗便是这样的,新娘子出了闺房是要由家族里的兄长引到正厅,交到新郎官手里的,拜别父母后,再由新郎抱着或是牵着送上花轿。
没想到顾师兄记得这般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