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我当真是睡足了,我再醒来时,都感觉是被生生饿醒的。
睁眼,入目的便是夜无痕略显憔悴的面容。他就坐在床榻边的凳子上,守着我,他的手搭在我的手背上,拇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那双眼眸没了色彩,垂着眼帘,不知是在盯着我的手还是在细看他自己的手指。目光死水般得平静,平静中确是带了些道不明的情绪,似是,隐忍。
隐忍?我不由得皱了皱眉,咽了咽口水,想要开口唤他,始才发觉喉咙有些疼。
“染儿……”
夜无痕慌忙起了身,声音,如释重负。他将我扶了起来,细心地将枕头垫在了我的身后,伸手将桌案上的茶杯拿了过来,勾着唇角笑了,那般暖,如沐春风,却没有遮掩住他面容的憔悴。
是我又叫他担忧了吗?可是,他不是已经知晓我的身份了吗,为何还会待我这般好?
“把这杯水喝了,先润润嗓子再说话。”
“夜……”
我将水杯重新递到了他的手里,唤了他一声,再不知要说些什么。
“今日都第五日了,染儿怎么就这么能睡?”
五日?我看向他,目光触及他的下巴处泛青的胡渣,心中更不是滋味。
“你,一直就这样守着我?”
伊湄推门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小碗羹,待夜无痕接下,拂了拂身子,朝他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夜无痕用小勺在碗中轻轻搅拌了两下,舀起一勺,自己吹了吹才递到了我的唇边。
“当然是要守着了,若是我没紧盯着,染儿就这样一睡不醒了,我可怎么办?”
我只是默默地吞下他喂下的羹饭,觉得他有些小题大做了,哪有这么容易便丢了小命,谁没个小病小灾,我不就昏迷了几天吗?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要离府几日,染儿好好休息,莫要再折腾自己,可知道了?”
他站起身,垂头审视着我,等着我的回答。我只是别了头,这个时候他的离开,让我的心中多少有些埋怨,毕竟我还病着。而且,我与他之间的隔阂,依旧横在那里,那毕竟是杀父之仇,灭族之恨。既然什么都已知晓,难道不应该就此敞开了谈清楚吗?
他这般,是要如何?
“染儿听话,”他放软了语气,像是在哄诱,“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待我回来,可好?”
“是我无理取闹了,你去吧,”他的这副模样,终是让我埋怨不起来,倒是心疼得很,“也要当心自己的身子,看你这副模样,病怏怏的。”
夜无痕伸出手,如往常一样在我的头上抚了两下,应了一声“好”,才转身离去。等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了,我这才将那随他一起溜掉的心思收了回来。
是该好好想想今后的路了,窗户纸已经捅破,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了,他,也不可能对我毫无顾忌吧。
父债子还,他怕是也会想到这么个荒唐的词儿吧。
我正暗自嘲笑着,房门便被推开了,见是梁衔,倒也没太在意,只觉得她是夜无痕留下来保护我的,哪里料到她径直走过来,跪了下去。
如此重的礼,当真是吓了我一跳。
“梁衔,你这是做什么?”
“属下无意冒犯夫人,但,请夫人务必随属下去看看主子!”
我有些不解,不顾及身子的不适便下了床,站在地上,迈了两步,脚下有些虚浮,梁衔忙起身扶住了我,欲言又止,一瞬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是十分明朗,但可以肯定的是,夜无痕,定是瞒了我什么,不然,梁衔不会这般唐突地来寻我。
“带我过去。”
我的语气随时平和,但口吻确实不容人拒绝的。我的脑中映出了夜无痕那憔悴的面容,此时才终是明白了过来,为何我还未痊愈,他便急匆匆的离开。
我极力压制住心中那份不安与慌乱,向梁衔询问着:“他如何了?”
“主子强行将体内的寒蛊取了出来,”梁衔看向我,转而又毕恭毕敬地垂下头,道,“给夫人做了药引。”
我脚下一个趔趄,若不是有人扶着,真是站不稳的。
强行取了寒子蛊出来,那是要出人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