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和公主来吴铭已是第五日,今晚吴铭帝会在清和宫设宴为其洗尘接风,夜无痕作为她未来的夫婿,早早的便被吴铭帝召进了皇宫,只是不知他又会闹出些什么乱子。
我和平儿坐在院中的圆形石桌旁,伊湄捧着茶杯走过来。
“小姐,早上王爷遣人送来的,上好的西湖龙井,您尝尝。”
杏绿色的茶汤,清澈明亮,细品一口,茶香,沁人心脾,倒是好茶。
别以为夜无痕这厮什么好东西都想着我,他是巴不得把所有东西都送来悠然院,日后好光明正大的继续赖在我这院子里。
这几日,他夜夜留宿在悠然院,怎么赶都赶不走,当真是将我的名声败坏了个彻底,让我坐实了“侍妾”的身份,真不知怎会有如此无赖的家伙,还是个王爷,该封他个“无赖王”的。
我将茶杯放到石桌上,想着那厮无赖的神情,目光随之落到了刻在桌面上的那四个字上,悠然公主。
悠然公主,东宫叶染。
我知这几日晚上夜无痕为何总要赖在我这里,他是为了让我睡的安稳些。自搬进悠然院,午夜我总会因噩梦惊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们,染红的雪,还有一身红衣的母亲……
我不由得叹了口气,夜无痕待我是极好的,只是,他终归姓了吴铭,他要娶天和公主也好,他娶亲后,我与他便再无瓜葛,日后,我们便都不必再顾虑太多,东宫一族的忠魂,总归是要用吴铭帝的血来祭奠的。
一个穿着黑色窄袖衣裙的女子走进了院子,拱手对我行了个礼,道:“夫人,王爷临行前吩咐,若夫人觉得无聊,可出府走走,只是要让属下跟着。”
如此的装束,我不由得多打量了她两眼。
“你是,暗夜堡的人?”
“是。”
平儿扯着我的袖子,埋怨道:“小姐,来帝都这么多日,不是呆在俊王府,就是呆在这离王府,我都快发霉了,咱们出去转转好不好?”
“也好,我也有些无聊,咱们便出去转转。”
在这离王府里,在这悠然院里,我比任何人都觉得不舒服,那种压抑的感觉,让我想要发疯,甚至是杀人。
我最想的,莫过于冲到皇宫,杀了吴铭帝,为我东宫一族报仇雪恨。
有朝一日我若真如夜无痕,如顾师兄那般厉害,我也不能那般草率,若不能为东宫的族人平反,他们依旧会是百姓心中的乱臣贼子。
他们倾尽毕生之力庇佑的百姓,终是寒了他们的心。
不能再想这些了,我垂下眼帘,不去看那个黑衣女子,我知道此刻我眼中的杀意有多浓。
“姑娘如何称呼?”
“梁衔。”
帝都的街上倒是热闹,平儿自一出府便在我眼前四处跳腾,活像一只脱缰的小马驹。也真是难为她了,那般活脱的性子,生生在沉闷的王府被一连关了多日。之前在影剑宫时,我可是时常寻不着她的。
我微微扭头,看向身后的伊湄。
“湄姐姐,不必跟着我,去和平儿一起四处逛逛吧。”
“小姐……”
“去吧,去买些自己喜欢的物件吧。”我抬头,看到了“尚居”的招牌,“我便在这酒楼等你们,告诉平儿,不必心急,慢慢转,好吃的会给她留着。”
待伊湄走了,我又看向梁衔,这一路走来,她是最闷的。
“梁姑娘想必也是第一次来帝都,也去转转吧。”
“属下,陪着夫人。”
我不在言语,走进了酒楼,想必是夜无痕下的命令。
身后传来梁衔的声音,“夫人,称呼属下名字便好。”
酒楼中的店小二倒是眼尖,我一只脚刚踏进门槛,他便忙过来招呼。
“两位是在大厅,还是雅间?”
“雅间吧,选个临街的房间。”
“好嘞,”店小二做了个“请”的姿势“两位楼上请。”
我落座下来,扭头便能看到大街上的情景,伊湄和平儿还未走远,这一会儿的功夫,平儿那丫头手中的吃食便拿不过来了,这不,正往伊湄手中塞着什么。
“这丫头……”
我暗自觉得好笑,回过头来,却见梁衔依旧规规矩矩地站在我身后。
“坐啊。”
“属下站着便好。”
我皱了下眉,转瞬也便明白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我与夜无痕那般幸运,投了个好胎。做不成郡主,还有个少主的身份;除去堡主,还有个离王的封号。
“梁衔,坐吧,像个友人般,陪我说说话,你这般,我不自在。”
梁衔想了一会儿,道了声“恕梁衔无礼了”,终是落座。
这会儿还早,我便只要了壶清茶,我为梁衔斟上一杯,递了过去。
我端起茶杯,细细品着,缕缕茶香,入口却带着涩涩的感觉。
今日,不知夜无痕会几时回府,晚宴上,会不会又出些坏心思。
那日,他当真是入皇宫行刺,伤了吴铭帝的右手。他的心思我大抵也能猜到,不过是吴铭帝那两道圣旨让他气不过,这才想法子伤了吴铭帝的右手。后来听他说,刺伤吴铭帝后他本可以轻易逃脱,但途径祥和殿时,看到在大殿中熟睡着的既像虎,又像犬的护国神兽,便起了心思,想着偷来玩玩,谁知,却引来了暗卫。
这厮,还真是随心所欲,肆意而为。
护国神兽,那是随随便便让他偷来玩儿的东西吗?
值得一提的是,夜无痕向我坦白这件事是因为第二****画了一幅画,却因事急着出府,便差遣了个小丫头送来了悠然院,我记得当时还未展开那幅画时,我对着伊湄和平儿吹嘘,说离王作的画是如何得精湛,如何得惟妙惟肖,结果画一展开,一看到那个似虎非虎,还有点像犬的白毛东西时,平儿便大笑了起来,近乎狂喜的状态,把前来送画的小丫头都吓着了,我也是相当无语,在画上提了“画虎不成反类犬”几个字,便又让那小丫头将画拿走了。当晚,夜无痕便指着画,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今日我与他之间的这几分情分,怕是终有一日会被我亲手抹掉。念及此,我的心里闷闷的,很不舒服。
“夫人,您心情不好?”
我点了下头,又摇摇头,“也不是不好,只是没什么兴致。”
梁衔起身走了过来,我看着她,没明白她要去做什么。
“夫人也是习武之人,在梁衔身上出出气吧,憋坏了,主子,不是,是王爷,王爷会心疼的。”
这性情,怎么跟个鲁莽的男儿是的。
“暗夜堡中有几成是女子?”
梁衔低着头。
倒是我唐突了,这本就是人家堡中之事,且不说我还有个影剑宫少主的身份,怎么都叫人觉得居心不良。
“我无心的,越距了,你莫怪。”
“不是,夫人,属下没有要隐瞒,王爷说过,所有的事,对夫人,都要知无不言。属下只是在想,这些年在暗夜堡中见过的女子。有几个堂主的夫人,属下倒是见过,但她们都不是暗夜堡的人。”
她略微思量,抬头,眼中有些不确定,道:“好像就属下一个女子。”
整日与一群不懂风情的血性男儿呆在一起,这性情,难怪了。
“小姐,小姐。”平儿风风火火得闯了进来,将手中的纸包拆开,推到我面前,竟是牡丹糕。
“听闻一会儿天和公主的马车会从此处经过。”
从驿馆去皇宫,确实要走此路,也不奇怪。
“嗯,你们也坐吧,不用这般拘谨,随意些。”
这次她俩倒没薄我的面子,乖乖坐下了。平儿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伊湄扯了扯她的衣袖,摇了摇头,她便闭了嘴。
“在我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想说什么便说。”
平儿咧咧嘴,当真是笑得极假。
“呵呵,没有,我就是想喝茶了。”
我放下茶杯,浅笑着,“平儿既然不说,那就有我猜猜。”
“离王同行?”
我的话音刚落,平儿便一脸讪笑着道:“小姐如何知晓?”
“小二。”
我朝门外喊了一声,一个店小二便走了进来,一脸殷勤的模样。
“将茶水撤走吧,把你们这的招牌菜都拿上来,再来一壶‘女儿红’。”
平儿,伊湄加上梁衔,全是一脸不解的表情,我挑眉,看向大街。
“咱们边吃边等着,看看是不是会出点儿意外。”
这几日,我也算看出来了,要说夜无痕会安安分分地听吴铭帝吩咐,估计得等来世了吧。
“小姐,你不会是想刺杀天和公主吧。”
“没有。”
“那小姐就是因爱生恨,想刺杀离王?”
我朝平儿翻了个白眼,这小丫头总能语出惊人。
“平儿,你太高看你家小姐了。”
连个内力都使不出来,还刺杀?等着被杀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