绕过一处略微窄的弯角,赵叶枫眼界渐变得开阔,一块荒芜的杂草地面露了出来。
上面拱起一个又一个土包,这让他看的那叫个骨寒毛竖,都不用刻意去问余明,就知道脚下这地是块活生生的坟地。
后面跟着的余明,走了上来道:“看到没,走这条路就是要多点晦气,我们农村人大多都要避这晦气,不然我家费心费力,绕远路干吗?”余明说着话从背包里掏出瓶矿泉水,递给了他后面走的有些劳累的上官雨馨。
赵叶枫注意到上官雨馨面色有些发白,心疼她跟着自己来这里受苦,沉了口气停在了原地让余三叔先走一步,他要去扶着上官雨馨,让她能够好受些。
余明提前看出赵叶枫的用意,接过上官雨馨递回来的水瓶后,直接大手一挥,示意赵叶枫走自己的路,他负责照顾上官雨馨,说着拧开水瓶,给自己猛的灌了一口。
余三叔走到赵叶枫前面后,也看到乱葬岗,发出吐泡沫星子般的声音:“我还以为你俩看什么呢?感情是这片乱葬岗,呸,晦气!”余三叔气的是直跺脚,当年乱葬岗上发生的事他可是历历在目,现在看到这片地后,那些怪事从脑海里一股脑的跑了出来,“我说了,怎么这么熟悉,明子,你怎么带我们走这条路!?虽然你三叔我老了,可打你一顿没什么问题!”
余三叔气的是立马要从一旁的野菜地里找根长棍出来,驱驱晦气同时也让余明吃点苦头。余明是个倔脾气,离家那些日子里脾气渐涨,余三叔想收拾他,还没找到合适的棍子,余明撒腿就跑上了山坡。
“三叔,我说你年纪这么大了,可做人怎么这么不讲理!这可是你自己走进来了的,我一没推你,二没拉你,是你自己进来的!”余明不高兴可又不敢对自己的三叔怎么样,只能站在土破上宣泄自己的不满,耍着自己的嘴皮子。
头顶烈阳,余三叔突然向着余明大笑:“年纪大了,老糊涂了,更加没什么脸面,很久没来过这片乱葬岗了,现在的孩子,对这个农村里的忌讳什么的,已经再也不存在了,也罢,罢也。”余三叔立起身子后放弃了寻找木棍,不做反应的他静默着等余明从坡上下来。
赵叶枫感到有点意外,余明想都没想就跳了下来。
只有余明才清楚自己三叔的性子,自己的三叔向来说什么就是什么,除了那晚不知情的情况外,他至今都未曾见过余三叔反悔过,便大着胆子一下子跳了下来。
看着余明安全的跳下了小山坡后,余三叔怪异的露出了笑脸向前面的乱葬岗坡上走去,独留赵叶枫和余明在原地凌乱。
弄了弄衣裤黏着的鬼针草,余明摘下扇带着露水的大芭蕉叶,伸手递给了赵叶枫道:“拿给上官避避太阳,待会让你们两吃顿好的,有多少就请你们吃多少。”
饿字正当头的赵叶枫,听说可以吃顿好的,想着不管是什么,决定让给妹妹上官雨馨。看着不服水土日渐消瘦的上官雨馨,赵叶枫自然是看在眼里也急在心里。
余明道:“我跟你们讲个故事,边走边说。”
赵叶枫问道:“故事?关于什么的?你可千万别说是关于这个乱葬岗的。”
“哟,赵叶枫,看不出来你丫还挺聪明的,一猜就中。”
“少来,你想在学校那次不是这样的?我都快听吐了。”
“我说你别不识抬举!我那是给你面子,让我讲话听?你丫的还早整整两百年!”
……
余明说话的属于典型的贫嘴,赵叶枫也是当仁不让,两人就这样当着上官雨馨的面互不相让的斗到乱葬岗的坡下。
两人拌嘴上官雨馨无心掺和,她记得当年哥哥赵叶枫说过一句话,男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是友情的表现。
“够了!停!我三叔呢?三叔你干嘛呢!?”余明自甘败下阵来,只因一路走来都没见到余三叔不免困惑,这才在山路旁喊了起来。
直到发现一个黑影在乱葬岗上行走,他才确定那个黑影是自己的三叔。
随着余明的声音和目光,赵叶枫和上官雨馨一同看到个黑影,走进一块残破的墓碑后面。俩人本想询问余明,余三叔这是怎么了,可余明摇了摇头,刚才他说的表明他也不知道。
余明先是踏着块湿润的泥土,站在一个略微缺口的土堆上,借着身子骨仅有的力气就往坡上爬去。总觉事态有些不对劲的赵叶枫,让上官雨馨留在原地,也飞奔似的往上爬了去。
居住城市的大多数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缺点,体力差,身体素质弱,锻炼的时间不多。这些有迹可循的因素很快让经常大吃大喝,不爱多动的赵叶枫吃不消了,逐渐和前边的余明拉开大段距离。余明没顾得上赵叶枫,就连停下的时间也没留给他,只是一心想要追赶自己三叔余立。
赵叶枫跟了一段路,发现隔了大老远的余明总算停了下来。他直起身子向下看去,见身后是片缓坡,远处靠外是片垂直向下的悬崖。山风吹来,赵叶枫那件薄的长袖衬衫,抵挡不住寒冷,让他冷的够呛。就在前一天,他刚换下那件满是泥巴的,有几层棉袄夹着的厚衣。
余三叔最终停在了一棵树的树荫下,蹲在地上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余明也不再跟着余三叔移动,转而慢步在鹅卵石铺成的泥路面上,一点点靠近余三叔停留的位置。余明对余三叔的反常行为感到好奇,所以他这才跟了上来,换做平时他才懒得去爬这些贫瘠的坡。
“明子,你怎么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下面等着么?你这娃子怎么就说不听呢?罢了。”余三叔举起两只苍老无力的手,用力靠五指横着擦了下自己的额头,往树下就是这么一磕头,在余明和赵叶枫瞪大眼睛不解的注视下,一连猛的磕了三个响头,自言自语道:“爹,你老在九泉之下还好吧?我自知不孝没有照顾好爹,自当家境贫困也没脸来见爹,这才疏忽了这些年,我知道你老那几年来生活的很痛苦,可我没法把你安置在祖坟里,只能把你埋在这乱葬岗的山坡上了……”
知晓前因后果的余明默默停下了脚步,因爷爷曾说过的余三叔的故事,深深对着石碑鞠了一躬后立马让一头雾水的赵叶枫跟着一起下了坡,示意不要去打扰余三叔。
寂静的两人站在山腰间吹着秋风,看着一个个被时间抛弃的人,躺在这片荒凉寸草不生的土堆中,跟蛇虫鼠蚁共享一个窝洞,芒刺在背般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在这站着也不是个事,干脆我随便跟你讲个故事吧,就前几年发生的,我们村头西边有个经常运菜的菜贩子,某天去三河坝镇上去吃喜酒……”余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