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清有些吃力地点着了香烟，抽的时候猛地咳嗽了几下，
警卫兵递给了他一杯水，担忧地看着他。
费清摇摇头，推开了杯子，盯着桌上的地图愣愣出神。
头顶上落下了一层灰，地面又颤了起来，日军显然又恼火地炮击了。
“12师到了哪？”他的声音有些细，声带接近哑了。
“前十分钟时，他们经过了高桥镇，估摸在两小时内抵达锦州。”副官指着地图上的某点。
副官忽然犹豫了一会儿，壮着胆请求道:“我们该走了，日军快要拿下小凌河了，再不走的话，我们全部人都得困在这儿让日军折磨光。”
这次，费清没有恼火骂人。
“我们还有多少人？全都上去了吗？”费清问道。
“有37个连已经断了联系了，目前应该还有122个连，约是一万四千人左右。但考虑到有80%以上的连队都没有满编，所以这个人数应该是在一万人左右。”副官迟疑道。
因为费清让大家化整为零，所以是以连为单位。
其实，这个人数很难得出具体数据，因为每一刻都在死人。
费清起初是惨笑，后来是噎着声颤了，泪水在眼眶里打滚。
两个师一个旅，共计两万五千余人，而现在却直接折了一半。
第一军可以说是被打成了元气大伤了，即使是还有个满编的12师。至于骑兵旅，则在骚扰日军的补给线时，让日军的第19师团和铁路守备队给围住了，只逃出了四分之一，惨痛。
“这才打了三天半啊…”他痛苦地掩着面。
副官轻叹出声，他的心也在痛，他没法安慰费清。
费清到底是顾及着面子，过了会儿，便平复了心情。
“骑兵旅的探子已经发现了第19师团正赶来锦州，估计晚上会到了。”副官道。
“弹药和吃食应该快没了吧？”
“记在帐上的弹药和吃食已经仅剩十二分之一了，只能再撑一天半了。如果大量消耗或是让日军发现了我们的29个仓库，撑不过一天。”
费清仰起头，却只望见了只有灰白的天花板，他的呼吸忽然急了起来，他感到了无边的封闭和压迫感。
“我…我们走…走吧，都走吧，第一军可不能死光了，毁在我手上。”费清颤着起身了，“等哪天有了机会，我们再回来。”
“通知他们，往刘家村突去，路他们应该还认得。我们就在那里集合。”费清麻利地收起桌上的地图。
副官便领命急着跑去传达命令了。
费清想了想，摘下了挂表，又取来纸和笔，写了几句话。他打算给日军留言。
“我们会在这块表停下转动时，再次回来，到时要么你们被全歼，要么我们被烧掉军旗——**遣东北方面军第一军军长费清致上。”
费清无言地笑了起来，他现在像个疯子。
警卫兵帮着收拾好了东西，带不动的也都烧了，留下个干净的防空洞。
俩个小时后，一支日军小队进了这里。
“第29个防空洞，支那人到底挖了多少个洞？他们是老鼠还是疯子？”有人愕然道。
“寿田，闭上你的嘴，你简直就是个白痴，要是让你指挥一支军队，一定会全死光。”队长骂道。
“支那人到底还是有自知之明的聪明人，他们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为了防止我们长时间的轰炸和炮击，秘密挖了许多洞。”队长压根儿不信第一军能在那天的大火中挖洞躲起来，准是很早就秘密挖了很多洞。
“信一君，这里好像是一个指挥部。”有人仔细察看了一番，发现这里不像是藏兵的地儿，有种办公室的味道，整洁干净。
“起码是旅级左右的。”那人补充了一句。
“你确定？”队长狐疑道。
“您是知道的，我曾经进过大队的指挥部，这里和那里都有种特别的感觉。”他指着地上的灰烬和那几张长桌，“你看，这些东西能在普通的战斗部队中出现吗？”
队长立即走上去，来回翻动着一些文件。当然，不是绝密文件，那些都成了灰。
接着，他看到了桌上被怀表压着的一张纸。由于写了一些字，所以他拿起来了。
队长看得懂汉语，也是说一些汉语，只是不太熟练。
“狂妄的家伙！”他气愤道。
正忙活的大家诧异地看向了他，他便趁势把纸递给大家。
每个日军都是懂得一些汉语，特别是驻军在**或是驻屯军那些人。
“费清？呵呵。”大家讥笑几声。
“看来这里是费清的窝呢。”队长打量着四周，说道:“他还算是个有自尊心的人，都没留下面军旗，想必怕被我们羞辱吧。”
大家便轻笑出声，空气中充满了快活的气氛。
“把这里向长官汇报一声。”队长命令一个士兵出去报信。
而此时，赤井春海站在满是窟窿眼的锦州城墙下，不禁心生感叹。
仅用了四天左右，他拿下了锦州，重创第一天。
这份功债将会是他青云直上的资本。
泽玉君，你终究是高估了支那人的实力，你的计划可能没地使展了。
他洋洋得意了起来。
当听到找到了费清的指挥所，更是昂起了头，身子挺得更直了，像是准备迎接群众的呼声的样子，一步步地走过去。
日军为他扫清了路障，使得通畅无比。
“再次回来？呵呵，弱者的威胁。”
赤井春海巡视了一番，没见着什么值得充当战利品的东西，只好把怀表拿走了。他觉得这表应该是费清的东西，有收藏价值。
而这时，费清突了出去，与第12师相遇了。
“军座，你没事吧？”师长赵章担忧道。
费清此时的模样像个落魄的可怜虫，身上脏兮兮的，双眼黯淡无光，精神劲十分颓废，比乞丐还不如。
他的心落在了那锦州城里，和那儿死去的一万多兄弟在了一块。
这仗惨败，这将会折磨他一辈子，即使是死后，到了阴间，他无脸面对一万多的亡魂。
费清以为自已能忽视，可他做不到。在四天内，惨死了上万人，这是一个使大部分指挥官都会心痛到哭的惨仗。
即使是日军全方位压制+燃烧弹轰炸而导致的缘故，但是费清认为自已难逃其责。
他让一万多同泽死在了锦州，胜利者正踩着他们的尸体在欢呼。
“统帅部来了命令。”赵章严肃地说道:“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日军，即使第一军要打没了，也要撑到第二军出关的时候。”
费清气得来回走动，大声骂道:“他们懂什么！这是要送死，这是屠杀！”
“上面已经和美方谈成了军火生意，货要9天后到达，所以上面要我们继续撑住。”赵章道。
费清猛然顿住脚步，问道:“也就是说我们再撑9天？”
“估计是吧。”赵章不确定。
费清开始沉思了。
他忽然抬头望着天空，太阳正逐渐落下。
“打回去！”他先是低声，后来是叫破嗓子的吼声。
“打回去！”费清指向锦州的方向，说道:“我们不用再顾及什么了，打回去！”
“是！”一干军官开始兴奋起来了，他们向各部跑去传命。
“让承德机场那些玩意起飞，我们要轰炸他们；要炮团准备好，掩护步兵推进；让坦克营上去，掩护步兵进城；把一切家底都掏出来，反正我要在太阳再升起来之前，见到锦州里必须有我们的士兵。”费清露出咄咄逼人般的气势。
他要攻击日军，让死去的同泽暝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