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一通砸门似的敲门声传来,辛惠正在折腾面膜的手被吓的一抖,好半天才抻平的面膜也应声而落,看着洗手台上糊成一团的面膜辛惠脸色非常难看。
门口的“咚咚”声还是不绝于耳,辛惠一阵窝火,气呼呼的去开门“谁啊,催命啊,啊......明月?你这是?”
看着站在门口,一脸泪痕,鼓着腮帮撅着嘴,委屈的分分钟钟就要水漫金山,泪淹雷峰塔的怀明月,辛惠一肚子怨气顿时烟消云散,“你这是怎么了?刚才不还好好的吗?哎,算了,先进来。”
辛惠拉着怀明月进屋,让她在沙发上坐下,转身倒了杯水给她,这才在她身边坐下“说说吧,又出什么事了。”
怀明月捧着水杯,蜷缩在沙发角落,半响才开口“我把他赶走了。”
“什么?把谁赶走了...韩诺吗?”辛惠一脸的不可置信,“为什么呀!”在辛惠心中,怀明月是个淡雅如兰的女子,可能感情不太容易外露,但是这么长时间的接触,她看得出来怀明月是真心喜欢韩诺的。韩诺的感情就更容易看懂了,从他始终追逐怀明月的视线就一清二楚了。虽然可能有过误会,但是韩诺能放下工作追来,她还以为他们的关系一定会更进一步,就算一时不能如胶似漆,但也不至于刚见面就吵架吧。而且怀明月还发飙把人赶走,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这么一会的时间,两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辛惠平静了一下说“明月,经过这些事,我也知道你和韩诺当初的婚姻与一般情况是不一样的,但是我一直没有问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愿意和我说说吗?”
怀明月沉默良久,协议结婚的始末她曾经很轻松的就告诉了韩小晗和梁苑,如今面对辛惠,她却有些不敢说,更确切地说,是羞愧于说。她从来没觉得当初因为协议结婚是正确的事,可是此刻却明白,她错的有多离谱。但是她不能再逃避了,无论是面对韩诺,家人,辛惠,甚至是全世界,她都不能再逃避了。
沉默之后,怀明月将他们当初结婚的始末,不管是自己的烦恼,还是韩诺电话里的戏言般的“求婚”,以及后来两人相处的点点滴滴,都一字不漏和盘托出。与其说是向辛惠解释,不如说是在向自己做交代,那一纸协议明明那么荒唐,可是他们却幸福的过了好几年。如今想来,那些幸福快乐的日子竟是那么的不真实,怀明月时常会有一种错觉,那些幸福的日子到底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听完怀明月的叙述,辛惠简直目瞪口呆,她不敢相信,他们结婚的理由单纯到让人无语,更让她震惊的是,结婚好几年怀明月竟然都没发现韩诺其实一直喜欢她那么多年。她的迟钝简直让人欲哭无泪,韩诺真是太可怜了,怎么偏偏喜欢上这么个不开窍的榆木脑袋。
“明月,听你说了这么多,说实话我真的很震惊,这些年,你们就这样......就这样过,你就从来没想过韩诺他可能喜欢你吗?!韩诺就一点也没表现出来吗!这不太可能吧。”辛惠说。
怀明月拧眉“或许有想过吧,但是我都找借口否定,让自己以为那是错觉吧。”
“那韩诺呢?他为什么不说呢?”辛惠一千一万个想不明白。
“阿诺他是个很重承诺的人,当初的协议是他提出来的,他不想违约,让我觉得结婚是因为他‘别有所图’吧。而且,很多时候很多事,拖得时间越久就越难开口,不是吗?”怀明月轻声说。
辛惠还是觉得不可置信“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四五年的时间,就从来没有一个契机什么的机会吗?”
怀明月轻声说“契机?生活不是小说,没有剧本,当然也不会有.......所谓的契机。”
“......不对哦”辛惠挑眉道“就如你所说,生活不是小说,不会有什么生啊死啊,逼婚代嫁之类的契机,但是你不觉得邵恒就是这个‘契机’,至少现在你们都了解对方的心意了,不是吗!哦,或许还要加上谢小姐。”
忽略辛惠话里的揶揄味道,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怀明月竟无力反驳。
辛惠接着说道“哎不对啊,既然这样,话说分明心意已达,就该欢喜大团圆了啊,怎么你俩还这么别扭?这不科学啊!”
“辛...姐...”怀明月无奈道:“你到底看了对少无聊的小说电视剧啊,能不能什么都往小说情节靠啊!您可真对得起编辑这工作。”
辛惠嘿嘿一笑“那可不,我多敬业啊!哎呀,咱们好像跑题了,对了,刚刚是怎么回事啊,既然他特地跑来找你了,怎么还吵起来了?他说了什么,你气得把他赶出去。”
“没有。”怀明月说,四目相对辛惠从怀明月明丽的眼眸中看到了淡淡的哀伤“就是因为他什么都没有说。”
...........
短暂的沉默之后,怀明月说“我觉得他有事瞒着我,虽然我也说不清,但我感觉得到。”
辛惠说:“你是指他公司的事?确实,韩诺这个人大男子主义还挺......”
“不是!”怀明月将水杯放下,看着辛惠“我确实很介意,辞职创业,还有公司出现危机,这么大的事,他竟然一丝都不告诉我。我有自知之明,对于他公司的事事业上的决定,我不会也没兴趣乱插手,但是即便是朋友,也该礼貌的知会一声吧。我也想过,他公司开业的那段时间,我也很忙,或许她不想我分心,也或许是因为师兄的关系,他心里膈应不舒服,所以错过了开口的机会。可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他为什么还是一样,一样的什么都不愿对我说,呵呵,甚至我连问都不能问。”
辛惠说:“或许...他是在跟邵恒较劲?”
怀明月摇头,神色凝重“我一直以为我很了解他,但其实未必,整个青春懵懂的时期,我们都玩在一起,可是我却没有发现他的心意。我一直以为我们一直在一起,其实也不是,从我们进入大学校园到我们结婚之前的七年是完完全全空白的,我一点都不知道那些年他发生了什么事,遇见了什么人。那七年,对一个人的一生多么重要啊,可是我们都在对方的生命中缺席了。”
枫川酒店底层酒吧。
午夜的酒吧,是光影流连徘徊的海洋。三三两两的人群聚集着,偶尔轻声的低语着,缓缓流淌的钢琴声是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
辛惠穿过人群,在空着的吧台边坐下,要了一杯度数不高的酒,一边慢慢喝着,一边缩着眼睛到处看。当她喝到第二杯的时候终于在酒吧靠里的一个角落里找到目标,端起酒杯优雅的走了过去,身后是酒保了然的笑容,他以为辛惠是来钓男人的。
辛惠走近才意外发现旁边还有一个熟人——邵恒。两人不知说了什么,此时脸上的表情都很难看,一语不言的闷头喝酒。辛惠扶额,明月在房间独自哭,这两个又在这儿较劲、喝闷酒,世间什么最苦,果然是爱情的苦酒啊。
辛惠在韩诺旁边坐下,挑眉看向邵恒“你是被谁赶出来的?”
辛惠话一出口,韩诺和邵恒双双看向她,韩诺脸色更是难看,邵恒唇角微勾,轻“哼”了一声。
想到怀明月的话,辛惠瞥了韩诺一眼说“韩诺,听说你也是南大毕业的,认识梁慕唐吗?他可是南大风云人物。”
韩诺淡淡瞥了辛惠一眼道“有过几面之缘。”
辛惠微微一笑“哦,这样啊我也是随便问问,以后可能有合作,我还想提起打探一下‘敌情’,既然你跟他不熟就算了。”辛惠嘴上说着眼睛却不经意撇过,韩诺手上刚才洒出的酒,看来他还真的有事,女人的直觉还真是准的可怕。
辛惠拿出房卡,轻轻放在韩诺面前“明月刚才落下的,也不知道她怎么进的门。”
看着面前的房卡,又看了看辛惠,韩诺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抓起房卡起身就走,路过辛惠身边的时候就听她说“韩诺,女人的心很敏感也很敏锐,秘密是藏不住的。”
韩诺蹙眉,对上辛惠认真的眼眸,没有再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辛惠回过神就看到邵恒正一脸探究的瞪着自己,“你瞪我也没用,房卡是明月给的,不关我的事。”
“你刚那话什么意思?”邵恒一脸认真的问。
看得出他是认真的,辛惠也只能实话实说,“小恒,抱歉,我没什么可说的。”这种感觉与猜测的事,哪怕是真的,也不该由她一个外人口中传出闲话。
韩诺回到房间的时候,房间里很安静,韩诺没有看到怀明月。因为是总统套房,房间里有一间卧室,还有一个客厅,卧室的门已经关上,客厅的灯开着,光是暖黄色的,客厅的另一边是一整面的落地窗,低头可以俯视整个城市的万家灯火,抬头也可以仰望浩瀚的星空。
行李已经不再原来的位置了,应该是被怀明月收起来了,想到这里韩诺心中一暖,径直走向卧室,可当手握住冰凉的门把手时,沸腾的热血、汹涌的情绪好像被谁泼了一盆的零度冰水,他停了下来。韩诺默默站了许久,才轻轻转身走开,没有察觉到,卧室里一直紧闭着眼睛的怀明月,在他离开卧室房门的同时睁开了眼睛,无丝毫睡意。
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韩诺脑子里乱的很,辛惠无意中提起的“南大”让他的心再起波澜。不,应该不是“无意”吧?还有临走前她刻意说的那两句话:敏感的女人?是谁!秘密是藏不住的又是什么意思?难倒她发现了什么吗?想到辛惠可能知道了什么,明月有一天也可能知道,韩诺就越发的心乱如麻。
南大,南大,那曾经是他的梦,他的理想与未来,他从未想过会有那样一场噩梦。叶疏桐,他这辈子唯一一个对不起的人,是他卑鄙的利用了她、伤害了她、欠了她这辈子都换不了的债。
大二那年,单恋十年的告白没有得到丝毫的回应,编织了十年的美梦破碎了,韩诺淹没在了痛苦的汪洋,浮浮沉沉彻底没有了方向。就在他走向堕落边缘的时候,叶疏桐一点点走进他半死的心,她有和那个女孩一样有一双乌黑清澈的眼睛、明丽的笑容和齐腰的长发,她还和那个女孩喜欢读一样的书,同样喜欢最纯洁的白色。
他太想念那个自己爱了十年的女孩,可是他不敢去见她了,所以他默认了叶疏桐的靠近。明明一开始就知道给不了她要的幸福,明明可以不开始那个错误的,可因为一时的懦弱,做了一个最糟糕的决定,伤害了一个好女孩,也对不起明月。
怀明月等了很久也不见韩诺进屋休息,知道他大概又睡沙发了,三四月天气还很凉,怕他冻着,怀明月抱着被子轻轻开了门走到沙发前,才发现沙发上根本没有人。怀明月纳闷,这么晚了他又去哪儿了,也没听到开门声啊,正琢磨着一回头就看到落地窗前矗立的高大身影。
韩诺一动不动的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像一尊雕像,挺拔的坚挺着,却没有生机。他沉浸在悲伤的回忆中无法自拔,没有发现身后怀明月正一步一步靠近,怀明月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子的韩诺,挺拔的身影仿佛硬撑着,充斥周围的是汪洋般流动的悲伤。此刻怀明月不想去探究他为何悲伤,也不想去思考他的悲伤是否因为自己,她只想紧紧抱住他,给他安慰。
怀明月从身后紧紧抱住韩诺。
韩诺本来就僵硬的身体更加僵硬,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紧紧握住怀明月的手,手心里传来的温暖那么真切,让他几乎热泪盈眶。韩诺轻轻拉开怀明月的手,回头看着怀明月的眼睛,在月光的映照下,她的眼中有波光闪烁,韩诺知道那是泪光,她总是那么爱哭。高悬的满月洒在两人的身上,屋子的每一个角落也都镀上了一层纯白的银色月光,四目相对,有太多的话想说,有很多事也不需要说,他们只是紧紧相拥,感受彼此的温度,此刻,你在我怀里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