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有一双堪比女子白皙精巧的手，虽然有些皱纹，但修长、洁净，骨节分明，与他枯槁黄脸极为不称……
到了皓王府，皓王妃聂雪娟也正好从宫中回来，斜睨一眼楚云睿等人把似乎醉醺醺的楚云皓送回来，不屑道：“扶不上墙的烂泥。”
唐若兮听得真真切切，没制止住自己，一字一顿讽笑回道：“那三皇嫂呢？”
聂雪娟停下脚步，拧起秀眉回头俯视她，两人一高一低相互对视，谁也没有退缩。
瞬然两人之间，似乎涌动着一种莫名奇妙的的东西，一种外人触碰可能就会死无葬身之地的东西……
聂雪娟并不讨厌唐若兮，对她的性情倒有几分欣赏。相视半响，勾唇一笑，妖娆的脸庞上是勾人心弦的魅色，本着女人不必为难女人的伟大情怀悠然道：“四弟妹，请自便！”说完便拂袖而去。
自便你妹啊！
床上坐的是你的夫君啊！
原以为避不可免的吵一架，结果看着聂雪娟潇洒离去，唐若兮嘴角抽搐，按了按眉心，到底谁才是楚云皓的王妃！
虽然还不太能消化这事实，不过她已经能充分理解为什么民间传闻皓王爷不爱回家的事实。
聂雪娟对楚云皓的感情，淡漠到几乎没有。想来楚云皓也同是如此吧……
楚云皓确实是如此。从聂雪娟进来的那一刻起，尚是清醒的他就已经没有多看过她一眼。
他的手有些惊惶地在被子里摸索了一番，抓起一个纸包就要打开。
东西被唐若兮抢了过去，楚云皓被身边侍卫按住，有点急躁：“还我！”
楚云睿按捺不住凑到跟前，不明所以：“若兮，这是什么东西？”
唐若兮冷哼一声笃定道：“毒药！五石散！”
“毒药！”楚云睿一脸不敢置信，拳头捂住嘴，墨黑双眸看着楚云皓，眼底满是不理解，慢慢又被心疼替代，按着楚云皓的肩膀，“二哥，你怎么会把毒药放在身上？你现在是不是中毒了？”
楚云皓的脸上闪过一抹讶异，可他的忍耐和清醒显然都已到了极限，眼睛发红，面色扭曲，无奈被侍卫强行按住，一声暴喝：“快给我！”他不想在自己单纯的弟弟面前是这副姿态，可他现在浑身难受至极，如同万只蚂蚁啃咬，恨不能去死！
唐若兮平静道：“你打算到这个东西维持一辈子，给你母妃报仇还是来悼念她？”他的毒性不深，也正是这段时间的事。
顿了顿：“如果只是一味消沉，你何必靠这东西，直接给自己一刀，了却尘缘直接陪你母妃岂不是更好！”
看不清唐若兮的脸色，楚云睿怒吼：“走开，我不用你的同情慰藉！给我药！给我药！”
唐若兮冷笑道：“同情？我有同情你吗？你有着高贵的身份和血统、倾城容貌，富贵荣华享之不尽，即使失去母妃你不是还有父兄弟妹，你需要我的同情吗？你失去了亲人就堕落就醉生梦死你值得同情吗？我父母双亡，全族覆灭，双腿残废，我又有什么资格同情你！”
她的话并不大声，却让在场的各位为之一震――眼前的睿王妃不是唐若兮！
楚云睿双拳紧握，眼眸里印着唐若兮的身影，眉眼是浓浓的心疼。
外面阳光正好，蔓延过窗台一角，也给她披了一层淡淡的暖色，却挥散不去她周身的冷然。
唐若兮淡淡的看着楚云皓，忘了对方的身份，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不经意脱口而出却又是那么平静地一带而过自己的故事，平静得不想在谈论自己，只是眉眼间染上一抹心痛。
她音色一冷：“忆往昔，不可追。反正所有事情你母妃泉下都会有知，知道你不想着为她报仇，将凶手绳之以法，知道你自甘堕落。”手伸了出去：“路是你自己选的！你想要，给你！”
楚云皓愣愣地看着递过来的五石散，面上有隐忍的痛苦和难堪，额头青筋暴跳，犹豫着伸手，却不敢去接。
狠狠攥着拳头，指甲都深嵌到肉里来压抑痛楚，褐色的双眸早已变得嗜血般猩红，要紧牙关，隐约还能看见牙龈上流着丝丝血迹。
他双眼紧闭良久，脑中回放的是母妃的尊尊教导，再次睁开时是无比坚定的眼神，别过头：“拿走！给我拿走！”他的母妃尸骨未寒，他要自己去寻查真凶！
声音从口中蹦出，是无法自抑的痛苦。
唐若兮收回纸包递给楚云睿：“帮我先收着。”
楚云皓原先还能控制住自己，可慢慢的，那痛楚之感汹涌而上，胜过了心中所有的理智，疯狂的挣扎，想要用头撞击床头，口中含糊不清的咆哮：“铁……铁链！拿铁链来！”
现在的确不是讨论身娇肉贵身份高贵的问题。
很快，他就被侍卫利落的锁住，可还是一直挣扎着，嘶吼着：“给我！把五石散给我！”
铁链磨破了他的皮，血，一滴滴落在冰冷的地面、柔软的床上，猝然炸开一朵朵绚烂血花。
“信我，熬过去就会好！等你的始终都是你的惬意潇洒。”
抓着他的手腕控制住他，她犹如一位治病救人的大夫，耐心的劝导。声音清淡却不复冷森，飘渺如九天仙乐，带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
空气里只听得到粗喘和咬牙声。
好久好久，久到唐若兮都对这位手无缚鸡之力的王爷刮目相看。
感受到对方手心传来的冰凉，楚云皓渐渐恢复神智，发丝凌乱眼眶微红，怔怔然看着唐若兮。
刚刚那些听得模糊不清的话此刻全都清晰起来，视线流连着她的脸，带着求知的眼神。
唐若兮放开手，叹息了一声：“躺下，我帮你施针。以后不要再服用那东西就没事了。”
犹豫了一下，正要脱楚云皓的衣服，楚云睿握住了她的手，乖巧道：“若兮，我来帮二哥脱衣服！”
看了眼正埋头和衣扣奋斗的楚云睿，楚云皓对唐若兮苦笑道：“谢谢你！”
谢谢她为他说的那些话，做得这些事。
其实施针就可以控制他的毒瘾的话，唐若兮还是让他受了那么多苦，无非是想让自己清楚得意识到自己错的有多离谱，竟想天真地逃避不去面对。
等唐若兮和楚云睿出来合上房门，楚云睿蹲在她跟前，手里拿着五石散可怜兮兮道：“若兮，是不是我吃了这个你也对我那么好啊？”
她平时对他不好吗？
唐若兮不乐意了，不过仔细一想好像真有那么点……
她眯眼道：“你可以试试看！”
楚云睿点头，作势要打开纸包，被唐若兮一掌拍飞，****随风飘洒。
“啊嚏！”
楚云睿吸了两下鼻子，不明所以：“若兮，不是你让我试试的吗？怎么拍掉了？”
唐若兮：“……”她俩真的这么难以交流吗？！
看见唐若兮像在发闷气，楚云睿扔掉手中的纸皮，握住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轻轻摸着，隐约带着几分孩子气的委屈：“若兮，你是不是又在生我的气了？”
唐若兮面无表情地抽回手，闷声道：“没有。回家！”
夜雾缭绕，月色正浓。
唐若兮坐在床头自我反省，今天怎么就口无遮拦的把自己的事都说了呢！
目光渐渐迷离，那些个似乎很是遥远的事一下子又都出现在眼前，这么久了，久到就像上辈子的事，为什么她总是还记得那么清晰……
一阵开门声打破了她回忆的画面。
耳畔响起了耳熟的软诺声：“若兮，你醒着啊？”
他都看到她坐着的了，她还能是睡着的？
唐若兮揉着太阳穴，转头看着他：“三更半夜你不睡觉过来干嘛？”
淡淡月光透过门缝印在他的脸上，楚云睿双手抱紧被子，委屈道：“我睡不着……”
你睡不着关我屁事！
唐若兮压下心中一口气，语气尽量平淡：“睡不着也要回去躺，总会睡着！”
楚云睿置若罔闻，又上前了几步，嘴撅得更高：“若兮，我可不可以和你一起睡？”
眼神幽幽地看着她，带着几近卑微的恳求。
对上那让人不忍的眼神，唐若兮抚额，放弃抵抗，微抬下巴示意：“你自己爬到里面去！”
楚云睿犹如欢脱的兔子奔了过去。
费劲的躺到床上，楚云睿使劲往唐若兮身边挪，侧身躺着面对唐若兮，语调欢快：“若兮，你要不要靠过来点，现在天气还很冷，很容易伤风感冒的。”
唐若兮不耐烦，蓦然转身：“闭嘴！睡……”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