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开了迷雾的屏障,那“怪物”的真身竟是一个面色惨白的少年!艾德和塔库林顿时惊得瞠目结舌!
那是人,那可是人啊!虽然猎人以杀戮为本职,但猎杀野兽和杀人可是天差地别!
但这样的想法仅在二人的脑袋里停留了至多不过一秒便被其它思绪扫的一干二净。定下心来仔细想一下,一个普通人类怎么可能以如此诡异的姿态出现在他们的面前呢?
更何况,谁又能想到,在残余的氤氲中缓缓挪动着的身躯之上竟是插着数根锐利的弩箭!很明显,那顽强的生命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人类”的范畴,甚至连大部分野兽都望尘莫及。
唯有将世间的生灵万物全部置于脚底之下肆意蹂躏的自然霸主,也就是所谓的“灾兽”才可能有这般令人惊叹的生命力!
黑色的烟团逐渐消散殆尽,那些“插”在少年胸膛上的箭矢竟然如同脱靶的飞镖一般,零星地散落到了地上。而束缚在少年身体上的那些坚韧的铁丝竟也愈发变得松弛起来,直到最后完全脱落。
“嗯……咯吱咯吱……啊!被那些烦人的咒怨可折磨的够呛呢,虽说从无尽的痛苦中渴求着死亡的解脱,但杀了他们以后却仍对我施以恶毒的诅咒……果然,刁民终究只是刁民罢了。”
他缓缓脱离树干并向前走了一小步,那贴地的铁丝线不削地踩在了自己的脚下。少年扭了扭脖子,正旁若无事地舒展着自己的筋骨。
灰白相间的杂碎乱发、血红色的双眸,以及……目中无人的冰冷眼神。这是陌生的少年带给三人的第一印象。
——洛然。
这是少年就“仅有”的名字。涣散、野性、矛盾、嗜血,以及接近分裂的人格。
他以“收拾垃圾”为目的,在朔风凛冽的山谷之中独自游荡了数日。诅咒而死的人会带有极其深恶的怨念,那种聚集了人性全部之丑恶的情感足以扭曲一颗善良的心灵。
被绝大部分人类唾弃的诅咒在他眼中却能得到截然不同的另类解读。
诅咒并不是单纯地对他人施以“恶意”,而是将诸如愤怒、憎恨、嫉妒、私欲或是其他强烈的精神情感化为“剑刃”一般的存在,以此来斩断长久以来“束缚”着人类本质的“枷锁”。
被诅咒“还原”的人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逐渐回归原初,从心理上的变化来看则是脱离理性、文明,以及人类固有的思维方式;而生理上的变化则更为露骨,原本正常的身体会变得异常健硕并长出细长的毛发,并最终变成巨狼一般的渗人模样!
而洛然的任务就是让那些已经失去了人类资格的野兽们得到解脱,但凶手则会成为死者诅咒的对象。
但对于行尸走肉一般的洛然,最为讽刺的是,无论它的身体上包覆了多么浓密的诅咒,但它们却总是无法剥夺自己的意志。
真是冷酷至极的黑色幽默,在继人类和野兽之后,就连无心的诅咒也不愿接纳混沌的洛然。那些邪恶的咒念也只是让他微微增加了几分杀戮的欲望而已,这也是他为何会对误入深林的三人穷追不舍的原因。
实际上,越是贴近少年体表的黑雾,其密度也就越是大。到了紧贴胸膛的程度时,覆盖在他体表的黑雾俨然已经成为了一道拥有强大斥力的致密魔力层。那些由艾德发射出的弩箭就没有一根彻底贯穿那如同铠甲一般的魔力包覆,同样的,那原本紧紧束缚着少年的铁丝也是因为迷雾的退去而渐渐松开了拘束。
洛然回过头来,轻蔑地瞟了一眼充满戒备之心的三人。
诺玛的意识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少女手持弯刀,锐利的双眸正死死地盯着他。艾德在十字弩上重新架起了细长、尖锐的箭矢;体型较小的塔库林也是手持锥刃,严阵以待。
“吼哟?刚才把我摔出去的……难道就是你们几个?喔~真是不赖……”
“给我站住!我警告你,别想再向前靠上一步!现在,你只有回答我们问题的权利,除此次之外你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洛然刚想走上前来,就被横眉相向的诺玛大声呵住。
虽然身上隐约散发着一股非主流的叛逆气息,但见对方竟是个比自己还要年幼些许的女生,洛然也就至此作罢。
他的脸上瞬间泛出了一抹令人厌恶的轻蔑笑容,口中的语气也是油腔滑调,丝毫得不到别人一丁点儿的好感。
“嚯……小姑娘倒是挺有气势的嘛~呵呵,是个不错的……”
“给我住口!我问你,那邪恶的诅咒究竟是不是出自你手?诅咒的根源呢?你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诺玛的咆哮声毫不留情地打断了洛然散漫的滑腔,她的问题宛如即将到来的暴风雨一般,竟一个接一个地向着少年野蛮地飞去!
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想给对方一点辩驳的机会,至始至终少女关心的问题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朱蒂的性命。
倘若“消除诅咒的根源”即是“消灭施以诅咒的人”;届时,即使会因此而背负上“杀人凶手”的深恶罪名,想必诺玛也会狠下心肠将洛然斩于刀下。
与一般的自由旅者完全不同的是,在诺玛一行人的家乡中。无论是出于仇恨、正义,还是自卫,只要是剥夺他人生命的行为都是决不被允许的!这是村中的传承了数百年的古老信仰所扎下的思想根基。换而言之,杀人在诺玛的心中就像是一道没有顶点的巨大壁垒,是绝不能去触碰的铁律。
——用义正言辞的话语剥夺任何人的生命都是这个世界上最丑陋的邪恶。
这便是神明在千百年前给予他们的教诲。但为了朱蒂,即使会为此背负上一切将由她自己来承担的后果,诺玛也会毅然决然地选择这条不归路。
只见洛然闭上眼睛,装模作样地思考了小许。这期间,诺玛、艾德、塔库林三人俨然是严阵以待的严肃姿态。他们的神经不敢又丝毫的懈怠,三双锃亮的眼眸无一例外全部紧咬着少年那散漫的身躯。
死一般的沉默唯有朦胧的雷声加以点缀,在那之后、在那令人神经紧绷的空白之后,洛然的嘴竟然狂然地向上一咧。
在那之后,三人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惊愕事情竟然在无声之中突然发生了。竟在一瞬间,在连风音都没能窜进三人耳中的、不及眨眼的时间里,少年竟然“唰!”地一下,从三人的眼前“凭空消失”了!!!
而就在下一秒、在三人的表情都还未定格之时,那双如同匕首般锋利的尖长锐爪便直直地从诺玛地脖颈边猛然窜出了可怕的影子!
少女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犀利的目光已经开始渐渐动摇,她缓缓拉下了眼帘,瞳孔中带着一丝惊恐。她瞄了一眼自己脖子前那足以将人类的头颅轻松砍下的雪亮长爪,不敢动一下身子。
“啧啧啧……就新猎人而言,能做到这个份上已经值得褒奖了,但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呢……我还以为,你们能像‘那个男人’一样有着杀死我的可能性呢,但结果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无法完成狩猎的猎人,没有在猎物面前活下去的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