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屋舍寂静无声,朱蒂的房间里只有伊斯塔和潘多拉两个女孩儿。她们用雪水浸润毛巾,通过冷敷法为朱蒂降低体温。
若是说伊斯塔的秘药术拥有能够起死回生的、鬼神一般的力量,那么“诅咒”则是与之相对的恶魔一般的存在。再厉害的秘药也只能治愈病痛,而却无法与诅咒抗衡。
或者说,他们本就没有一丝联系。
在诅咒的源头被破除之前,伊斯塔能做的也只是让朱蒂的身体维持在现状,不再继续恶化。
她用仅剩的一点儿药方材料支撑着少女快速虚弱下去的身体,即使药效相对愈演愈烈的诅咒来说仍是收效甚微,但至少也是聊胜于无。
——要是,这个时候海尔在的话就好了……
伊斯塔在为危重的朱蒂忙前忙后时不经会如此想到。
完全掌握了数代先祖苦心钻研的奥法奇迹的海尔是当之无愧的精灵族第一魔导士,虽然目前仍在虚心求学,但他在魔法、奥法、奇迹方面的造诣俨然是到达了宗师级的程度,甚至可以企及古代的大魔法师。
虽然祛除诅咒对他而言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但现在……
伊斯塔摇了摇头,正试图安慰自己愈发烦躁起来的内心。在这火烧眉毛的严峻时分,做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都是不成熟的表现。少女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竭尽全力为朱蒂筑起一道与诅咒抗争的烽火长城。
“伊斯塔姐姐,你的额头上都是汗……”
“不要紧的,潘多拉妹妹,朱蒂小姐她会没事的……”少女放下手中的毛巾,用手擦了擦自己头上的汗,对着身边的潘多拉挤出了一丝僵硬的笑容。
“你能帮我把包裹里的三袋药粉拿过来吗?”她顺手绞干了手中的毛巾,并将它轻轻盖在了朱蒂火红的额头上。潘多拉点点头,很快跑出了房间,冲着二人歇息的卧室飞奔而去。
女孩儿看了眼窗外浓密的乌云,皱了皱眉眉头,但并没做任何的停留。她用最快的速度向着房间径直跑去,脚下陈旧的地板发出崩裂般的剧烈异响。
另一方面,诺玛、艾德,和塔库林正在堆满干草的房间里收拾着行李。三人之间的气氛很是沉闷,诺玛的眼角甚至抹上了微微泛红的泪痕。
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她已经捂了一次又一次的脸。长这么大,艾德和塔库林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的诺玛,平时的她就是天不怕地不怕、油腔又滑调的孩子王、大姐大。
她的字典就从没有出现过“眼泪”两个字。可今天,在这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即使是快乐至上的诺玛也没能经受住这般残酷的打击。
若是朱蒂的情况没有任何好转迹象,三个孩子就必须做好面对最坏结局的心理准备。
在死一般的浑浊气氛中,三人在恍恍惚惚的状态下,终于收拾好了各自的包裹。穆勒正带着身上全部的盘缠,在村庄的各处艰难求药。伊斯塔携带的应急药草干已经接近枯竭,而此时又正值冬季最寒冷的时期,再加上捷娜只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村庄……
在这里,干草药不仅价格昂贵,而且种类单一、质量低下、数量又少得可怜……总而言之,用“万念俱灰”这个词来形容他们此时的遭遇都显得毫不夸张。
诺玛提起自己的包裹,无力地将它丢向了艾德和塔库林那儿。她向草堆上一倒,竟又捂着脸轻声叹息起来。
艾德看着顿时萧条下去的诺玛,也是毫无办法。他挪开视线,正环视着房间的角角落落。
炉子的里的柴薪啪嗒作响,与之前没有丁点儿的改变。
忽然,少年停住了自己的视线。他目光所向之处,是一只用帆布缝制的单肩背包,它正像一位沉睡的少女,安静地躺在房间的角落里。
那是朱蒂的包裹……这么说来,朱蒂的手也确实很巧。大家的背包和狩猎腰带也都是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那些陪伴他们度过了快乐时光的包囊不仅耐用,背在身上也毫不失体面,即使是进城也不会被别人笑话是乡巴佬……
看到这里,艾德的鼻子突然一酸。他缓缓向着朱蒂的包裹走去,轻轻打开包向里面看了一眼。
不愧是朱蒂,团队的智囊与永远的灯塔。放在少女包里的物件整齐得像商店陈列架上的商品一般。大小、轻重顺序皆是错落有致。包裹的空间利用更是做到了无人能及的程度,由此可见少女的认真与一丝不苟。除此之外,朱蒂还有一些尚未收入包中的个人物品正放在墙角的地板上。
“诺玛……”他转过头,对着正躺倒在草堆上、轻声哀叹的诺玛轻声说道。
“我们也帮朱蒂整理下包裹吧。如果她突然好起来的话……我们……我们可以很快再次踏上行程啊!”他强笑着对着诺玛说道,但说完后,少年竟轻声呜咽了一声。
诺玛躺在草堆上,仍是一动不动……
塔库林向他缓缓走了过来,不做不响地蹲下身来,开始默默地收拾着放在背包边的、朱蒂的个人物品。
艾德蹲在塔库林的身边,望着诺玛愣了好一会儿,但最后还是放弃了。他回过头,开始和塔库林一起整理。
两个不拘小节的男孩儿按照朱蒂摆放物品的习惯,将大小不一的物品整整齐齐地塞进包中,直到把包括炭笔、纸卷、小道、细绳在内的小物件全部放好。
“这样,应该就行了吧……”艾德轻声叹道。他将包向上提了提,向后退了一步,并随着塔库林一起瘫坐在了地上。望着一无所有的天花板,竟开始独自发呆。
他的脑海中闪过零碎的、星星点点的回忆。诺玛一直是搞事的大队长,只要有村里有恶作剧发生,就肯定少不了她的一份贡献;而自己却老是因为诺玛的花言巧语而被蛊惑入伙,受的苦着实不少;塔库林这个心怀鬼胎的邪气小鬼似乎唯恐天下不乱,竟是跟着诺玛到处惹是生非,而他也是三人中最能丢锅、最能卖队友的的一个……而朱蒂,却总是被他们三个拉着一起去搞事情,她每次都带着一张无奈的羞怯面容。
当然,朱蒂从来没有实际参与过恶作剧,她只是跟在他们身后一直“苦口婆心”地念着经……
艾德想到这儿,盯着天花板竟傻傻地笑了起来。他挪了挪自己的屁股,却感受到一阵细微的触感。少年回过神来,下意识地将手伸向了自己的屁股后面。
因为背后便是诺玛躺倒的干草堆,所以在不知不觉中,他的手便伸进了扎手的草堆之中,很快就摸到了一件皮实的卷状物品。
艾德很快抓住了那细长的卷管,将它直接拿到了自己面前。
“皮质的纸卷……难道是地图吗?但为什么会在这种地……”
艾德将那质感厚实的长卷缓缓摊开,嘴边是喃喃的自语声,但少年立马止住了声,并惊讶地盯着摊开的长卷一动不动。
这个突如其来的小插曲很快引起了塔库林的注意,他缓缓向着艾德靠过身来,向着纸卷上看了一眼,但很快就露出了与艾德一样的惊讶表情。
过了小许,待他们纷纷缓过神来,两人竟不约而同地迅速站起声来!同步程度实在高得吓人!
顿时,一高一矮的二人欣喜若狂!他们向着诺玛飞扑而去,一时间屋舍草屑飞舞!
少女昂起身子,脸上竟是不耐烦的神情。
“你……你们是疯了吗!?”她想发火,但却被艾德和塔库林迅速凑上来的狂颜扼住了情感的爆发。艾德将长卷摊在她面前,激动地直呼到:
“先别说那些没用的了!快看看这个!”
诺玛眯了眯眼睛,对着纸卷凝视了小许。
这是一张地图,画工精湛,标注清晰。只要稍作辨识的话,诺玛不难看出,这正是朱蒂本人的笔迹。
她赶忙从艾德手上夺过地图,吃惊地看了又看,嘴边是循环重复着的呢喃念叨声:
“北部峡谷的地图……朱蒂她什么时候……”
她木讷地顿了一下,但只过了小许,少女便飞速站起身,拿起了靠在墙角的狩猎弯刀、披上了西部猎人的狩猎外套。
“快!如果这张地图是朱蒂绘制的话,她一定瞒着我们偷偷出过村!沿着地图上的路线,我们肯定能找到诅咒的源头!”
她回过头,厉声说道。殊不知此时的艾德与塔库林俨然是一副蓄势待发的齐备姿态,武器、工具、披风、狩猎腰带,乃至三天的零时口粮竟是一个不差。
“你究竟在对谁说话呢?你才是慢了一拍的人呢,诺玛……”塔库林邪笑着,抑扬顿挫地对着少女说到。
诺玛耸耸肩,换做原来的她可能早已和塔库林打起来了,可她现在却是对此不以为然。
“哼,口气很嚣张嘛。也罢,等回来的时候再修理你也不迟……”说完她转身,向着门外大步走去。跟在少女身后的二人一前一后,不出一会儿。这三个鬼精的年轻猎人便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偷偷潜出了捷娜的木质壁垒,窜进了昏暗的枯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