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夏的时节,沿海藩客云集,处于南朝腹地的汴京亦是满城繁华。
绿柳轻扬,蝉鸣响地让人心烦。两辆马车停在八王府门前,几匹枣红马围在其左右。
半月江浙水灾严重,朝廷几次拨款赈灾都未能缓解。
前几日江浙都督上了折子,说是地方官员贪污,赈灾的银子一层层地贪下去,到了灾区竟所剩无几。皇帝派人去查,竟查出近百名官员。
消息传回,皇帝震怒,下旨命八王爷带上礼部的人亲自带着赈灾款项奔赴江浙。
昨夜传来书信,八王爷已经到了江浙,让洛流苏和洛祁御连夜启程赶往禁云峰。
洛祁御一早就上朝向皇帝辞行,这一去,恐怕又要年关将近才能返京。
“我的大小姐,您能别再坐着了吗?”
洛寻一进门看见洛流苏坐在桌子前喝茶,眉目间满是淡然,不慌不忙的样子却让他觉得很无力。
“将军马上就回来了,大小姐您不准备一下吗?”
洛流苏抬眸看向他,示意他坐下。
“洛寻,此去禁云峰,你不要跟随了。”洛流苏轻声道,语气中不见玩笑。
洛寻一愣:“为什么?”
洛流苏沉吟了半晌,缓缓开口:“苏慕离......断了你一只手。”
“右手。”
当初苏慕离临走时其实告诉了他,进门前,洛寻曾拼死阻拦他。若不是他断了洛寻一只手,又让惊云牵制住了他,到底能不能见到洛流苏还是个未知数。
洛寻怔怔地看着洛流苏,眼底的波澜渐渐平复下去。
他是从小就跟着洛流苏的,洛祁御曾经告诉过他,他的存在就是为了护洛流苏周全。
这件事他也曾想过是否要告诉洛流苏,一只手他不在乎,可是自此之后,右手行动必不像从前那般灵活,若是有了一点差池,他万死难辞其咎。
可如今这话从洛流苏的嘴中说出来,却让他觉得有些突然。
“那......让时冬与你一同去?”他垂下眸,脸色有些泛白:“不可,时冬的武功尚可,只是耐心不足,恐有差池。挽笙与他相识多年,更是个女孩子,也好照顾你,不如就带她同去......”
“洛寻!”洛流苏的眉头紧皱:“我不是那个意思!”
“禁云峰看似安全,实则不然。那地方离汴京几千里远,快马尚且十日能至。天高路远,若皇帝当真有了什么动作,大可以推倒云家,甚至其他不相干的人身上。”
她顿了一下,若有所思:“与禁云峰相比,边疆也是暗潮汹涌,生死难料。可你想,我和哥哥,若真的要死一个,谁的死更有价值?”
洛寻看着她缓缓开口,冷意传遍全身。
“我。”
“对哥哥而言,战死沙场是他的荣耀。与皇帝而言,这也正如他所愿。边疆本就动荡不安,哥哥若是真有不测,皇帝自然会赐予个忠臣之名,记入史册,名流千古。可是,那又如何?”
“而我不同,禁云峰有云起。换句话说,禁云峰是云家的地盘,他云起同意我上禁云峰,就要保证我的安全。若是我出了意外,云家,能够全身而退?”
洛流苏勾唇一笑:“到时候,云家要给八王府的,就绝对不能只是虚名而已。”
“所以呢?”洛寻眉头轻皱。
“所以你应该随我哥去边疆,而不是与我上禁云峰。”
洛流苏一字一句地开口,语气里并无玩笑:“我能给八王府带来的利益,要比哥哥多得多。”
“苏慕离说的没错,云家,绝对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