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逃离
长风呦呦赤着纤弱的小脚,一路狂奔。荆棘遍地,数不清的尖刺仿佛故意作对,对着这鲜嫩的脚丫子各展酷刑。但是呦呦不怕,打小就光着脚,漫山遍野逛游,早练就了一双刀剑不侵的脚丫子,更不怕什么荆棘坷垃。
这脚丫子不长不短,不大不小,却极其鲜美,握在手中,绵软无力,全然没有那种风里来雨里去的那种风霜模样。
脚丫子下面像长了翅膀,载着这瘦小俊美的身姿,拼命朝前飞。呦呦不想被囚禁,不想受制于任何人,哪怕是父母,哪怕是俊俏无敌的男子,她都不愿意,她只属于这风,这大地,这阳光雨露。哪怕许他一世飘零,她都愿意。
所以她是长风呦呦。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到了什么地方,她确定自己安全无虞的时候,她放慢了脚步,这时候,才发觉肚子饿得咕咕叫。周围并没有可以食用的吃食,她把手伸向一株鲜艳欲滴的花蕊中,小心翼翼地从花瓣中沾了一丁点雨露,吞了下去。
接着另外一瓣,她连续啜饮了十滴玉露。就打了一个饱嗝。
这雨露吸食了天地间的日月精华,甘冽清爽,别说是十滴就是半滴,寻常人食了,也便全身轻泰,神情目明。可是凡夫泥胎,只知道山珍海味,哪懂日月精华的奥妙。
她拔了几根草茎,细细嚼了,合着自己的唾液,又从花瓣中啄食了一滴甘露,混合均匀后,她坐在地上,涂满在自己的那双脚丫子上,只一会儿工夫,脚上就光洁如玉,格外柔软起来。
“这么漂亮的脚儿,你却不知道爱惜,不如送给我咯。”一阵轻佻的男声,顺着风灌进长风呦呦的耳朵。这声音听起来,仿佛在百来十里的之外。
“怪老儿,你也不照照你那寒酸模样,也要打本姑娘的主意。”长风呦呦粉面微赤,向空中啸了一声。
“臭丫头,不怪我没有提醒你,你那嫩脚天天那般糟蹋,我是怕你伤着,你自己不伤着,也不管别人打她的主意。”那轻佻声中倒像是真的怜香惜玉起来。
这世间,哪有什么净土,不管你逃到了那里,总有人对你评头论足。那种声音藏匿在遥远的看不见的地方,它一直在暗处,你一直在明处。
你逃到哪里去啊,姑娘。
长风呦呦想想这老儿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不如把脚裹起来,省得惹人非议。她从花丛中,取了五棵花的花朵,做了一双五彩鞋,就那么穿在脚上,这简直只是欲盖弥彰。脚儿反而更叫娇艳起来。可是长风呦呦哪里懂,她只是以为把脚盖起来就好了。
太累了,她靠在了树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在梦中,她还是一只明艳的小鹿,把小嘴伸向了小溪,溪水哗哗啦啦的声音真是动听极了,她从来都没有做过这样美丽的梦,简直就跟仙境一般,比自己天天走来走去的花丛要好看多了,自己还是一只可爱的小鹿,但是不知角上的花环是谁挂上去。不一会儿,一只漂亮的黑蝴蝶飞了过来,停在她的花环上,她从溪水中,看到那只蝴蝶。蝶儿的翅膀上镶嵌了一颗颗亮闪闪的宝石,像一只只黑色的眼睛,又像是深不可测的陷阱,她出神地盯着水面,忽然脚底一滑,跌进水中,她不停地挣扎,可是依然一直不停往下沉……
陌上华少的俊颜娇痴,恰似一枚含苞待放的花朵。他伸出葱根般细腻的手指,轻抚少女的秀发,温柔至极,但终究没能忍住,一直深入,深入,直抵少女的梦乡:在明净的小溪边,一只明媚的小鹿在饮水,惹人爱恋的鹿角上挂着花环,粉红色的舌头跳动着,激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小溪的周围被郁郁葱葱的花朵包围着,蜜蜂和蝶儿们陶醉在其中。
陌上华少也被此情此景深深吸引,正打算自己化身蝶仙,与小鹿共饮溪水,同沐花香。却不想,小鹿忽然惊叫起来,并惊恐地朝前面逃去。
陌上华少连忙止身,看到少女忽的从床上坐起来。少女看到面前的陌生男子,失声尖叫。那人并不回避,只是好奇地望着她,眼神中含着关切和怜悯,以及困惑。少女粉面娇赤,更平添几分妩媚。
侍儿非玉听到少女尖叫,赶忙赶来,但是看到少爷依然偎在床边,并不吃惊,但是也不便上前。只是微微颔着粉颈,随时准备吩咐。
陌上华少铿锵有力的男中音是那么的动听:去,玉儿,把我常服的慧肌帮姑娘服下。
非玉想阻止:少爷,那药稀罕得很呢。
陌上华少粉面含威:玉儿,听话。
非玉赶忙说:是的,少爷。她疾步退出,很快就拿着药丸走了进来。
少女脸上的红晕已然褪去,洁白的面孔显得尤为苍白,心想这个美公子倒是个体贴入微的好人,只是药究竟是什么鬼,别把自己吃成傻瓜了。待到侍女近前,她忽然从床上跳起来,朝门口逃去。非玉吃了一惊,但是毕竟是少爷身边的贴身侍女,她反手一抓,眼看就要抓住少女的手腕,谁知被她粗鲁将托盘一推,盘儿碗儿叮叮当当掉了一地,非玉连她身上的一根毫毛都没有抓住,她已经逃到门外。
非玉一跺脚,拔腿去追,反被少爷唤住。陌上少爷在侍女耳边低语一番,非玉就退下了。
陌上华少的庄园是一座小岛。岛上除了罕见的各种名贵树木,便是数不清的四季花草,花草与树木交相辉映,争奇斗艳。蜂儿和蝶儿嗡嗡嘤嘤煞是热闹,鸟儿跟天上的流星一样数也数不清。岛上的一切,皆是陌上华少的心尖宝贝,哪怕是因为时令枯萎,华少都要难受好几天,他一直想研究一种让花草四季长盛、永生不老的神药。
子时,他打开了自己密室的门,门那么多,数也数不清,每一道门代表着一种花的名称,这座岛上有几种花,这里就有几扇门,每个门后面都藏着一名盛世绝艳的女子,这些尤物敛颜垂首,静等主人的造访和爱抚。
连陌上华少都忘记了到底是花儿幻化成了这些绝世女子,还是这些绝世女子去了魂魄,为了一件花儿的房间。不管怎么说,这些罕见绝色的女子是自己的,他宝贝这她们,她们也日夜思念着他。
他把她们当成了爱人和宝贝,而她们把他当成了自己君王和丈夫。
而此时,非玉正在自己的卧房中,默默地诵读《心经》,《心经》是非玉的安魂曲和救命药,仅仅凭着这箴言,她从门中走了出来,成为了少爷的侍女,并不侍寝,但非玉的魂魄是安放在身体中的,再没有人敢窃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