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刚露鱼肚白的时候，李青石就爬起来练功。
他每天先练一遍老君观入门拳法剑法，剩下时间就练那套天下无敌剑法。
这时已经入冬，天地肃杀。
几遍剑法练完，头顶汗气蒸腾，白雾氤氲，不知底细的，多半会以为这院中少年是位高手大能。
收起七星宝剑，洗了把脸，然后出了小院去吃早饭。
饭桌上，王玄一照例问了句有没有开窍。昨天老哥几个商量了半天都没想出主意，最后只能让他顺其自然，所以问归问，自然不抱什么希望。
要开窍早就开了，还能等到现在？
李青石摇头说了句没有，然后小心翼翼看了几位师兄一眼，生怕他们失望，好在他们脸色如常，也就放下心来。
虽然半年时间一处大窍都没开，他其实没着急，但师兄们每天问起，还是让他感到一些压力。
不过他也想得开，不管有没有压力，剑还是要一招一招练，路还是要一步一步走，要是着急就能开窍的话，岂不是人人都是高手？
吃完饭，李青石回自己小院，路上不住念叨：“元窍真灵露，趁时下手栽。性情相眷恋，长出大丹材……”他昨天晚上睡觉前在看《金丹四百字》，正看到这几句，还没悟透是什么道理，这时走在回去的路上，正好再想想。
他在这半年里，天露微光就起床练剑，练完几遍剑法后洗漱吃早饭，吃完饭继续练剑，累了就读那些王玄一丢给他的道教经典，然后吃午饭，然后练剑看书，然后吃晚饭，然后练剑看书，然后睡觉。
就算去吃饭来回的路上，也会冥思苦想那些道教经典里的句子。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
一共已经坚持一百八十七天。
只有偶尔被何清流拉出去透气的时候，才是他难得放松的时刻。
有两个七八岁的小道童迎面走来，他们老远就看见李青石，于是蹦蹦跳跳的步伐沉稳下来，叽叽嘎嘎的说话声也停下，小脸上露出恭谨神色。
跟李青石隔得还有一段距离，他们提前停住脚步，恭恭敬敬立在一旁，等李青石走到身前时，躬身叫道：“小师叔祖。”
李青石停住碎碎念，皱着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冲他们笑笑，然后点点头，不过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李青石走远后，两个小道童才有说有笑朝饭堂走去。
其中一个稍小一些，头顶梳两个羊角辫的小道童说道：“小师叔祖真用功啊，走路都在参悟道典精义。”
另一个稍大一些眉目清秀的小道童道：“废话，要不能做咱们小师叔祖？”
羊角辫小道童叹了口气道：“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那般专心致志。”
另一个小道童道：“咱们年纪小，还贪玩呢，等到小师叔祖那么大，就能定下心了，不过小师叔祖这份毅力可不是人人都有的。”
羊角辫小道童反驳道：“你说的不对！”
眉目清秀的小道童愣了愣，说道：“怎么不对，难道你能有小师叔祖那份毅力？”
羊角辫小道童摆手道：“不是这个，你说等咱们长到小师叔祖那么大就能定下心，这句说的不对！”
另一个小道士有些不服气：“怎么就不对了？”
羊角辫小道童道：“清流师兄比小师叔祖还要大些，难道他就能定下心了？”
另一个小道童张了张嘴，无话可说。
这时一个阴沉沉的声音忽然在他们耳边响起：“你们两个说什么呢？屁股痒痒了是不是？”
两个小道童吓了一跳，回过头来，只见一个相貌出众的少年道士正黑着脸站在身后，不是刚刚说起的清流师兄是谁？
他们使劲挤出笑脸，比哭还难看：“清流师兄早啊。”然后不等何清流说话，一溜烟跑远了。
何清流望着他们争先恐后逃命一般的狼狈模样，叉起腰哈哈大笑，等笑够了，又忍不住嘀咕道：“这帮小子，怎么就对小石头那么崇拜？明明我更有气质嘛。”
少年道士愤愤然朝前走去，嘴里嘟囔道：“肯定是因为小石头师叔祖的身份。”
其实他明明知道不是这个原因，可还是硬要这样安慰自己。
李青石不知道这里发生的事情，回到小院后继续练剑。
虽然他脸皮很厚，但要是让他知道那两个小道童因为他的刻苦努力而对他万分敬仰，恐怕还是会脸红。
一处大窍都没开，越刻苦努力越丢人啊。
老君观里的大小道士们可不知道他一窍未通的事，在他们眼里，他们的小师叔或者小师叔祖这么努力，修为进境能差的了？
这份毅力，简直就是骇人听闻啊。
…………
李青石正练到天下无敌剑法里的一招“剑挑清风”时，何清流来了。
李青石觉得这套天下无敌剑法不光名字取得随意，剑招名更是信手拈来，什么“剑挑清风”“剑挑明月”“剑挑大江”“剑挑大河”“剑挑大山”，乱七八糟，就不能走点儿心？
何清流见李青石大冬天里都练出满头大汗，咧了咧嘴，说道：“歇会吧，刚吃完饭就这么练，不好。”
老君观里除了王玄一六个师兄弟，就只有他知道李青石一窍未通的事，所以他觉得李青石练功这么疯魔，当然是因为着急。
只是修行一事，越着急反而可能越停滞不前，所以他才会时不时想拉李青石出去转转，让他冷静一些，只不过李青石跟他出去的时候很少。
李青石继续练剑，说道：“回来已经歇过一阵。”
何清流犹豫一阵，一咬牙，直接劝道：“修行这种事，着急也没用，慢慢来，把心绪放平稳，说不定反而就能开窍。”
李青石使出一招“剑挑红日”，说道：“我没着急啊，你们怎么都觉得我着急？”
这些天除了何清流，几位师兄也都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一开始王玄一每天都问他有没有开窍时，他确实有些着急，后来发现大师兄也就是问问，他就不急了。
不过半年来一窍未开，他确认自己确实不是何清流那样的天才，所以他越发用功，只有拼尽全力，他才能对二十年后进入鸿蒙境有些底气。
目前来看，修行还算顺利，天下无敌剑法已经练的极为纯熟，王玄一丢给他的那些道教经典参悟起来也不是很费劲。
说起那些道教经典，他很感激几位师兄，因为他有什么疑惑不懂的地方，不管去找哪位师兄请教，都会耐心对他进行引导，哪怕是不喜欢说话的四师兄都会长篇大论。
另外他还发现一件事，这些书里的道理老刘好像零零散散对他说起过，当时以为是老头在信口胡诌，所以印象不深，如今才有些感慨，老刘懂得好像挺多呀，为什么就没混出名头来？
何清流道:“你练功都快练疯了，还说没着急？”一句话说完，一片雪花落在他脸上，抬起头往天上看了看，下雪了。
片刻间，漫天大雪纷纷扬扬。
何清流兴奋道:“下雪了下雪了，走走走，咱们去赏雪景，你就休息半日。”
李青石有些动心，他也想去看看老君山雪中的风景，说道:“好，等我练完这遍咱们就去。”
大雪纷飞中，少年收敛心神，剑起带风吹起雪花，颇有些气势。
当他使出一招“剑挑落霞”时，头顶颅门正中一处地方忽然通畅，就像一处大门轰然洞开。
李青石早已把周身七十二处大窍所在牢牢记在心里，他知道那是神藏大窍。
他剑招稍稍凝滞，神藏大窍是七十二大窍里最难通透的一个，按照常理，应该最后开窍才对，所以他有些不确定是不是神藏大窍已开。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想，风池、巨阙、关元、中极、曲骨等其余大窍依次洞开，就像风中雪莲次第绽放。
李青石收剑而立，目瞪口呆。
少年于数息之间，开窍七十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