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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今古终留憾(三)

“离儿,你之前去哪儿了?”迟离没想到一回淑兰宫,就见墨皇和淑贵妃坐在榻上,千夙云、凤羽以及步漠风站在旁边,表情都比较严肃。发话的,自然是墨皇。

“我去御花园走了走。”迟离一脸无辜。她明白千夙云没能瞒住她没去上早课的事,不过她本来也没抱多大希望,自然也不算失望。

“从清早走到午时?”墨皇挑眉。

“我看到池塘里荷叶长得好,便去采荷叶了,一时忘了时间。”迟离继续摆无辜脸。她不过是在荷塘边发了会儿呆,哪曾想时间过得这么快,一下子就到中午了。

“你采的荷叶呢?”墨皇嘴角微抽。离儿这谎言太低级了吧?堂堂长公主亲自去采荷叶?再加上离儿那高傲的性子,墨皇更加肯定迟离在说谎。看来步漠风说得对,他这个女儿藏有很多秘密......

“诺。”迟离摊开手,白嫩的手心里赫然躺着一枚小小的荷叶芽。

“噗嗤。”千夙云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结果立马就接到了迟离暗自飞来的眼刀。他惊觉是自己没做好保密工作才让自家妹妹面临这种境况,立即站好,眼神都不敢往迟离那儿瞟。

“你不去上早课,就是为了采一枚荷叶芽回来?在你眼里,采荷叶比上早课更重要?”墨皇脸色阴沉下来。

一旁的淑贵妃见状,感到事态似乎有些严重。她刚想开口,却被迟离一个眼神止住了。

“当然。”迟离扬了扬下巴,见墨皇脸色更加阴沉,她神色依旧,“那荷叶我是要采来泡茶给父皇喝的,早课能比吗?”迟离心中微沉,墨皇这是要逼问她这一上午到底做了什么......以前都不会这样,最多笑着骂几句就过去了,可墨皇现在明显对她产生了怀疑。这其中要是没人作祟她可不信。难道是——迟离暗自看了一眼步漠风。

墨皇一噎,竟无言以对。他看着面前小人儿:身形纤细,面色微微苍白,可却一脸的骄傲。那像极了他的凤眸中满是无辜,清澈见底。见此,他的心蓦地一软。离儿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小孩子,又能隐瞒什么事情?估计也是孩子间的小秘密罢了。“离儿怎么突然想到拿荷叶泡茶喝了?”他的语气柔和了许多。

淑贵妃、千夙云、凤羽以及步漠风听出了墨皇这前后语气的变化,都惊呆了。尤其是步漠风。墨皇这也太宠爱邀月长公主了吧?他冒着被墨皇怀疑的风险,成功引起了墨皇对邀月长公主的怀疑,结果邀月长公主就装无辜说了几句好话,这怀疑就被打消了?步漠风暗自咬牙。

“我在书上看到的呀。”迟离语气轻快,笑得十分得意,似是对此颇为自得,“夏季将至,天气也要热起来了。书上说这时喝杯荷叶茶,能清热养神。我想到父皇每天要审阅那么多奏折,一定会需要这种茶,就去采荷叶了。但是我去了才发现荷塘里的荷叶都太大了,我拿不了。我在荷塘转了一圈只找到这枚小叶芽。”迟离淡定地瞎编,神色依旧无辜,甚至说到最后语气还带了点沮丧。她可没错过当墨皇语气缓和下来时,步漠风眼中一闪而过的惊异与失望。看来就是步漠风没错了。想要挑拨离间?步漠风你还是再回去修炼几年吧。不过,这种被阴了的感觉真不爽呢......

“傻孩子。”墨皇笑着摸了摸迟离的脑袋,“你可以叫上宫女帮你采啊。”小离儿不过是一片孝心,自己不该那样怀疑她的。墨皇一时间觉得有些愧疚。

“我哪里傻了,我明明很聪明的好不好!”迟离撇嘴,“我才不要宫女帮忙呢。母妃说了,不管送什么东西,心意最重要。而且我见母妃给父皇送的吃食都是母妃亲自做的,我也要自己采来荷叶再泡茶给父皇喝。”

“好好好,离儿最聪明了。”墨皇的笑容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听到后面两句,他意外地看一眼身旁的淑贵妃,见对方脸颊飞红,继而笑得更温柔。“看看,你说得你母妃都害羞了。”他又道。

“母妃那是爱父皇的表现!你说对不对,哥哥?”迟离话峰一转,把千夙云也扯入话题。

“对!”千夙云看戏看得正在兴头上,不想却被迟离拉了进来,他干脆顺着迟离的话说了下去。

“离儿、云儿,你们别闹了。”淑贵妃的脸更红了。

“你看看你,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容易害羞。”

凤羽在旁边看着调笑打趣的一家人,眼中隐隐有些羡慕。她的父母早逝,所以她从来没有感受过母爱与父爱是什么样的。如今看到这一幕,有些羡慕他们深厚的亲情。

步漠风眼中则是多了些迷惑。皇室中,真的有所谓的亲情存在吗?反正他是不曾感受到的。想起父皇的冷淡,兄弟姐妹们的欺凌,下人的不屑......他眸色暗了暗,垂下了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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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的皇宫沐浴在夕阳下,越发金碧辉煌,也越发苍凉。

此刻,淑兰宫北侧殿院门口。

“我们谈谈。”迟离拦下正要进去的步漠风,面无表情地说道。

“好。”步漠风对此微有讶然,却也没有拒绝。

“走。”迟离转身走向御花园。

一个时辰后。

“这难不成就是你中午时说的那个荷塘?”走了好长一段路,迟离才停下。而他们面前赫然是一方池塘。步漠风看到这满池的荷叶时,嘴角微抽。他们走这么远的路,就是为了来这里?

“废话。”迟离在荷塘边坐下,“这里鲜少有人来,不过我却挺喜欢这里的。”

步漠风也走到荷塘边坐下。他看着身旁的小女孩,神色淡然地问道:“你想对我说什么?”没有了旁人,他说话都变得随意起来。毕竟,他们的地位本就是平等的。

“今天告密的人是你。”迟离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实际上她现在很想把步漠风暴打一顿。阴谁不好你阴我!我可是从来没有打算阻碍你的成神之路啊喂!迟离表示她非常不爽。虽然以前混黑道的时候也没少被人阴,但是那也是因为她的存在威胁到了别人的利益,况且自从她在杀手界站稳脚跟后,敢暗算她的人也少了,能阴到她的人更是屈指可数。

所以迟离被一个比她小五岁的小屁孩阴了后,她的心情实在不怎么美丽。

“然后?”步漠风对此并没有多惊讶。能那么轻易化解他设下的局的人又岂会猜不到下套的人是谁?经历了中午一事后,他才发现他低估了邀月长公主。不过没关系,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机会。

“......”迟离被步漠风的态度气到了。步漠风你那是什么反应!你阴了我还这么心安理得理所当然?搞得好像是我多事了一样!你一个小屁孩拽什么!迟离感到前所未有的憋屈,最终她只憋出了两句话:“漠、风、你、给、我、等、着!来日方长!”一字一顿地说完,她便转身离开。还是有所顾忌,她并没有喊出步漠风的全名。

邀月长公主,你平时的高冷呢?礼仪呢?喂狗了吗!

“长公主,在下名为风陌,不是漠风。”步漠风见迟离如此失态,眼中闪过一抹笑意。话语一出,果然见前面小小的人影脚步顿了一下,随即传来她气急败坏的声音:“都一样!”

步漠风不再说话。静静地坐在池塘边,看着那道身影渐渐从视野中消失,他又转过身去拨弄那荷叶。的确,来日方长......

回到房中的迟离终于冷静下来。现在既然步漠风出现了,看起来也不好对付,她也应该有所行动。要不去给千夙云做一次思想教育?好,现在就去!迟离又出了门,向着千夙云居住的淑兰宫北侧殿走去。她绝不承认,她只是心情不好的时候也不想让别人好过而已!

于是千夙云就悲催了。

“什么?妹妹你要干什么?”在迟离对面坐下,千夙云一脸茫然。

“和哥哥谈谈人生,谈谈理想。”迟离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刚才说的话。

“......妹妹你受什么刺激了么?”千夙云莫名觉得自家妹妹现在的气场很可怕。

“我说真的。”迟离手指轻叩桌面,“哥哥,你想当皇帝吗?”

听到这个问题,千夙云被惊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家妹妹的脸,确定自家妹妹没有在开玩笑后,他的神色严肃起来。站起身检查了一下屋里的门窗,确认门窗都关紧且外面没有人后,他又回来坐下。“妹妹想听真话?”他问道,稚嫩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自然。”

“不是特别想,也没有不情愿。”千夙云如实相告,“从我出生起,他们都说我将来一定会登上皇位,治理这个国家,就连父皇也是这么说。但是我对此实在没什么感觉,也不觉得成为皇储是值得骄傲的一件事。”

“那你想过你为什么要当皇帝吗?”迟离挑眉,千夙云对皇位没兴趣,这是个好现象。

“没有。”千夙云眼中有些迷茫,“父皇对我说是为了延续和壮大千氏皇朝,太傅对我说是为了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可我想不通,这些和我有关系吗?”

“只要你成为皇帝,这些就都和你有关系。”迟离神色淡然,“身为帝者,要胸怀天下,心系苍生,抛却自身七情六欲,为天下人谋算,才算是个明君。如此,你觉得你能胜任这个角色吗?”迟离脸不红心不跳地恐吓小正太。

“我......”千夙云愣了愣。妹妹说的这些话,太傅好像也说过......但是,他的确没想过这个问题。

“既然要做,就一定要做好。若是做不好,就是糟蹋了墨国的百年基业。”迟离继续当面瘫,“而且,做一个好帝王必须要做到无情。必要时刻为了稳固皇位,即便是亲人也必须狠心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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