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雁飞回来的那日,京城下起了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颇有些寒冷。
江桥站在城墙上翘望,直见到柳雁飞的兵马自远方缓缓走来的时候,他才疾步下了城楼,带着侍从迎了出去。
两人在彼此目光定格的那一刹那,都是心中一颤。
柳雁飞率先反应过来,飞身下马,在江桥面前单膝跪了下来:“殿下。”她低下头,耳边轰鸣。她真的没想到,时隔两年后再见到江桥,自己竟会如此激动,明明回京途中还颇为镇定。
江桥就更不用说了,众目睽睽之下,作为一个皇储,居然丝毫情绪都不想隐藏,直接一把捞起了柳雁飞,伸出双臂,想要将她搂进怀里。但是,他僵硬住了。还好尚存理智。
江桥如此明显的心思,柳雁飞岂会不知。她看着江桥,脸“唰”地一下就红了。江桥自然也如此,同样红着一张脸盯着柳雁飞,火辣辣的,几乎要将她融化。
周围一片安静,所有的人都把头扭向一边。夫妻俩见面,他们身处此地就已经够碍眼了,有哪个人还好意思去直勾勾地看着他们,破坏他们?
天地间唯有小小的雪花在飘。
江桥牵过柳雁飞的手,拉着她一齐向城中走去。
这种场合下,什么情意绵绵的话反而都不好说出口了。江桥只能装腔作势地大赞柳雁飞,将那皇帝老儿夸奖的话一句一句地告知与她,总之,就是想让她知道,他的皇爷爷是极其喜欢她的。虽然他自己心里清楚,皇爷爷对她的喜欢,完全是因为她是个将帅之才,是个能为他守住江山的人。
却是柳雁飞大笑,道:“皇上真是过奖了,什么百年来无法彻底剿灭的明甘山匪,居然被我在短短两年内肃清了。我哪有这等本事啊!”柳雁飞说的是实话,山匪最为疯狂的时代,是官逼民反的黑暗时代,那种时候,山匪才真的会如割不尽的韭菜一样,去了一波还有一波。若是处在那个年代,就是有三头六臂,恐怕她也对这无能为力了。
“是皇上治世有方,普通百姓哪一个不恨那些山匪到骨子里的。”柳雁飞说道,只是,她没有告诉江桥,除了将军的身份外,在剿匪过程中,她还动用了她那准皇后的“隐在的权力”。
山匪猖獗至此,怎么可能没有官匪结合。柳雁飞在这两年中,几次直接越权处决了被百姓们恨得直咬牙的贪官污吏。毕竟,要将这些贪官污吏与山匪勾结的罪证层层上报,等到山匪们闻风都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这些官员们估计都还在其岗位上稳稳不动。
柳雁飞行的是先斩后奏。
论理,一个专门负责剿匪的将军是没有权力这样干的。但是,至上而下,如此多的官吏,竟是无人敢吭一声,居然都对她的这一行为表示默许。若非柳雁飞是未来皇帝的枕边人,官吏们唯恐自己被未来的皇后所记恨,那弹劾的奏折大概早就如雪片一样飞向京城了。
事后,柳雁飞也想过,搞不好那皇帝老儿选择她前来剿匪,也有这一层考量也说不定。
真是一头彻头彻尾的老狐狸!柳雁飞心想。
再思及那混蛋老头居然迫不及待地给江桥纳了妾室,柳雁飞就更对他没了什么好感。虽然他确实是个非常厉害,甚至说,他是一个可以载入史册的明君,但柳雁飞就是无法喜欢他。真要让她把他当做“皇爷爷”看待,那,还是等下辈子吧!
江桥很快就闭嘴了。心思慎密的他怎会看不出来,就算他在柳雁飞面前怎样说他那皇爷爷的好话,柳雁飞就是不为所动。他的皇爷爷于她而言,就是个皇帝而已。
牵着柳雁飞的手,很紧。仿佛怕她就像一只大雁飞去一样。好一会儿,江桥的喉结动了动,轻轻的声音响起:“雁飞,我们回宫吧!”
“啊。”柳雁飞望着即在眼前的宏伟的城门,“好啊,不过……”
江桥的手突然更加紧了。
柳雁飞笑了:“我得先去指挥使司复个职。”
“哦……”江桥瞬间放松下来,嘴角也弯了起来,“我等你。”
回到司里,复职,然后和王宗放及常青唠叨了几句。常青告诉她,她的弟弟柳青荣在听她说了“一切由你自己做决定,我现在相信你”后,已经决定接受皇太孙殿下的安排,接受萌荫,去宫中做侍卫了。不过这萌荫的安排一下来,鲁国公府的后院就闹翻了天。二夫人气得心疼的毛病都犯了。说萌荫这种好事居然给了一个庶子,那么嫡子还算什么。倒是府中的两位嫡出少爷没有任何的不满,毕竟,他二人都是决定走仕途之路的。
柳雁飞笑了笑,道:“真有嫡出的哥哥和青荣争这个名额,我也不会让青荣接受萌荫的。我还没有飞扬跋扈到这种地步。说起来,今后有机会在宫中见到青荣了!”这说着,她兴奋了起来。
从京卫指挥使司出来后,果见那江桥的轿子停在外头。非常朴实的轿子,静悄悄的,莫非几个侍卫守在边上一脸“生人勿近”的样子,谁会猜到轿子里的是当今皇储皇太孙殿下。
柳雁飞在田公公的服侍下进了轿子。
才一进去,便被江桥狠狠地抱住了。江桥的气息像是从梦里一涌而出,将柳雁飞团团围住。温暖,温柔。对江桥的感觉溢满整个世界。
于是,反手紧紧抱住了他。
这个时候,两人才有了重逢后的真正感动。
江桥寻上了柳雁飞的唇,声音低沉带有磁性,撩拨得柳雁飞都快醉了:“我想你想得都快疯了,雁飞。”
虽没有想他想到快疯的地步,但那思念渗入骨子里时,静下心后,抽疼还是有的。柳雁飞贴上了他的唇:“我也是,宇楼。”
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喘着气分了开来。
柳雁飞先开口了:“轿子里,宇楼。”
江桥一下就笑了。搂着柳雁飞把下巴垫在她的肩上:“嗯……我不介意在轿子里来一场。”
“啪。”柳雁飞轻轻拍上他的额头,“注意影响,皇太孙殿下。”
江桥一听,挑了挑眉:“这么说,若我不是什么皇太孙,你就愿意我们……”
话未说完,额上便又被柳雁飞敲了一下。“够了。”柳雁飞的脸色微红,“外头有人在听呢!”
“谁敢!”江桥道,“除非他不要命了。”却是说完,双手依旧紧紧抱着柳雁飞,眉眼弯弯,嘴角勾起,那目光里,柔情几乎暖了整个世界。
轿子一路晃进了巨大的皇宫,接着停在了东宫里。
江桥牵着柳雁飞的手,带着她回到了景阳宫。
柳雁飞毫不顾忌地四下看着。景阳宫,一如两年前她离去时的那样,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她离开的时候是初秋,而回来的时候,却是两年后的初冬了。景阳宫的冬天,她现在才开始亲历。
所有熟悉的景致都罩上了一层白色。因有江桥在身边,这白色,竟也美得让她精神飒爽。
柳雁飞深深吸了口气,雪的气息尽入鼻中。看向江桥,江桥也笑看着她。
“我们到家了。”江桥说。
因皇上曾下令,说是柳将军一路辛劳,且让她好生休息两日,然后再该设宴的设宴,该叙旧的叙旧。所谓设宴,礼部并没有在记,所以应是普普通通的邀请亲朋好友同僚们的接风洗尘宴罢。毕竟并非什么国战归来。而叙旧,应就是允许她在宴席上同好友同僚们聊聊天什么的。然后,此后就请乖乖的皇宫公门两处跑,至于邀好友一起吃酒聊天什么的,别去做想了。就算和江桥一起去,也不行。
皇家儿媳就是皇家儿媳。能让她重回朝堂,已经是最好的结果。
江桥本来的打算是,今日就他和柳雁飞两人在一起,无人打搅,好好地过他们离别重逢后的二人世界。然后,第二日让柳雁飞去给她的母亲请安。第三日,则设宴邀请亲朋好友和朝中重臣,正式为柳雁飞接风洗尘。
但却料不到,江桥和柳雁飞才进了寝殿,刚把门关上,正要一个亲吻下来,碧玉那该死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听起来她也好郁闷,好像在为江桥和柳雁飞可惜一样。“殿下,娘娘,太子妃娘娘请娘娘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