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风景如画。
坐在拥挤的火车车厢里,乐惜感到幸福极了,多年来的努力终于得到了回报。现在的自己,浑身充满了力量。
这一切的结果,都要得益于自己曾经孜孜不倦的努力。没有师范大学里自己努力的身影,又怎会有机会踏上这光辉的征程呢?
每一个人的选择都不尽相同,乐惜只想成为一名普通的教师,把自己所学过的全部知识传授给亲爱的学生。除此之外,别无他求。
一个富有爱心的人,她的梦想就是如此的简单。
从登上这一趟火车以后,乐惜就没有想过要回来。或者是,这是一趟没有返程的支教。
或许对很多人来说,支教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特别是到那些极度贫困的地区支教,恶劣的气候,闭塞的交通,水源的缺乏,往往会使他们抓狂。
然而,乐惜并不是这样觉得的。她坚信,人人生而平等,山区里的孩子也理应得到优质的教育资源。所以,她想要走出这一步,为山区里的孩子贡献自己的一份心意。
随着火车速度的骤减,乐惜很快找到了行李并走出了拥挤的车厢。
按照原本计划好的路线,乐惜上了一辆公交汽车。交通系统的不发达,导致公交汽车的极度拥挤,瘦小的乐惜只能站在公交汽车的一个角落里面。
到了第六个站以后,乐惜从后面拖着行李,与过旁的人一一致歉,只因自己下车给别人造成了让路的烦恼。一直以来,乐惜都谨记着从小接受过的教诲。
一手提着行李,一手拨开前面的人群,终于,乐惜气喘吁吁到达了公交汽车的门口。乐惜正想把行李拖下汽车的时候,突然感觉左手一阵剧痛,仿佛要骨折的模样,乐惜松开了提着行李的左手。
接着,更加令人惊讶的一幕发生了,车内的一个乘客用力把乐惜推下了公交车,乐惜没有站稳,摔倒在了僵硬的地面。
顾不得身体的伤痕,乐惜一下子从地面爬了起来,转头奔向公交汽车。只是,公交汽车已经开远了,她的行李,永远都无法找回来了。
乐惜感到一阵沮丧,行李箱里面有自己所有的家当,失去了行李箱,就等于失去了所有的物质财富。
更加重要的是,盛睿送给自己的斜挎包也在里面。如果盛睿知道被弄丢了,肯定会很沮丧的。一想到这里,乐惜就根本无法乐观起来。自己都舍不得背的斜挎包,就这样子丢失了。
随后,乐惜的心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一个声音让乐惜待在这里等着这唯一一趟公交汽车,或许还有希望可以把行李找回来。而心里的另一个声音则提出了截然不同的观点——行李肯定是要不回来的了,还不如根据原定的路线,早一点去到希望小学,不要再孤苦一人。
想到有人故意打断自己与行李间的紧密接触,还把自己无情地推下了车。乐惜基本可以确定了,自己的行李,基本上是找不回来的了。
与其毫无希望地等下去,还不如早一点去到梦寐以求的希望小学,见见那些可爱的小朋友们,多好。
正是凭借着这种信念,在已经失去地图的恶劣条件下,乐惜凭着朦胧的记忆,开始向希望小学走去。
走了将近一个小时,乐惜也没能看到一户人家。在这不毛之地,生活着的人越来越少了,几乎所有能够走出去的人都不愿再待在这里。仿佛这里已经成为了贫穷的标志。
在经过的一处人家,乐惜看到了破旧的篱笆,这也让乐惜想起了小时候的点点滴滴。看着别家孩子在父母的怀里尽情撒娇,乐惜也渴望得到那样的享受。是的,对于很多人来说,小时候在父母的怀里尽情撒娇是多么理所应当的事情。可是,对于乐惜而言,那是遥远并且奢侈的享受。而且,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这样的机会去享受这样的恩惠。
停下思考往事的乐惜,不经意看了看前方。在耀眼的月光照耀下,乐惜看到了一面五星红旗在飘扬,哦,终于到了,乐惜露出了和悦的笑容。
这五个小时的路途可不少,走到腿都快要废了。其实,原本按照地图的路线和乐惜的步速,乐惜原本的计划是三个小时到达的,可是现在却拖到这么晚。不过,总算是到达了。
没有任何行李的乐惜显得十分轻松,用手把及腰的长发拨弄到了后方,揉了揉疲倦的眼睛,用双手轻轻拍了拍脸蛋。一瞬间乐惜精神抖擞,迈开了坚定的步伐,向希望小学走去。
这是一所多么简陋的小学啊,没有任何的装饰物,破旧的围墙怕是连一阵小小的台风都抵挡不住吧。
突然一阵寒风吹来,乐惜不经意间打了一个喷嚏。没想到才刚到深秋,寒风就已经袭来。没想到,这就是青海。从小在南方长大的乐惜不经意间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伤感。这种伤感,说不出来感觉。
乐惜也不知道,她是为自己感到伤心,还是可怜生活在这里的孩子们。
穿着单薄衣物的乐惜经受不住寒风的肆虐,就向小教室旁边的教师宿舍走去。在最底层的办公桌那里,乐惜看到了一位熟睡的老人。
身着蓝色衣物,黝黑的皮肤和那张大大的圆脸相得映彰。扁平的鼻梁上挂着一副金丝眼镜,嘴边微微上扬的微笑让人看着相当舒心。
乐惜想,这就是安茹校长吧。
乐惜从一旁床边拿了一件披风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校长的身上,然后蹑手蹑脚走出校长的房间。
只是令乐惜没有想到的是,校长突然醒了过来,同时也看到了乐惜。
“你就是乐惜吧。”校长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为弄清楚眼前的这个人是否就是曾经苦苦哀求自己,好让她成为学校的一名教师的那个人。
“校长你好,我就是乐惜。”乐惜用手甩了一下遮住额头的头发,好让校长能够看清自己的面容。
“怎么会这么晚才到,我还以为你改变主意了,不想来了呢。这里可不比城里,啥都有。”校长看了看乐惜,叹息道。
“校长,您误会了,我在公交汽车上丢失了行李。根本找不到南北,兜了好几圈才来到的。”乐惜无奈地向校长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公交车上本地人多,就爱欺负外地人,行李丢了就丢了,人没事就好。你还没吃饭吧,一定是饿坏了。快来,跟我上二楼,小冰应该煮了不少东西。”说毕,校长拉着乐惜的手走上了楼梯。
“这左边的房间,就是小冰的,你的房间就是右边的这个,可能是简陋了一些,你不要介意。”
“校长,这是哪里话?我又怎会介意呢?能够来到这里陪小朋友一起成长,我已经很快乐的了。”乐惜解释道。
“这就是乐惜吧,校长都念叨你半天了,怎么现在才到啊?”听到外面的动静,缪冰一下子从房门冲了出来。
“这是缪冰,我们小学唯一留守的老师,主要负责小学一到二年级的课程。”校长向乐惜解释道。
“缪冰,你好,我是乐惜。”她们两人握了握手,这一相识相知,就是十年。
吃过晚饭,乐惜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房间里极其简陋,除了一张床和一张书桌,别无他物。来到这里之前,乐惜就早已想过这里生活的拮据。因此,乐惜也没有过多的惊奇。同时,奔波一天的乐惜也着实是累极了。接触枕头的那一刻,乐惜就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迎着早上的第一缕阳光,乐惜早早起来收拾好了床铺,整理了书桌,向小冰借了几件旧衣裳换上了。
乐惜早早就拿着教学课本,径直走向了六年级的课堂。六年级对于在遥远山区的孩子来说,它的重要性是没有办法用语言来描述的。也许结束六年级以后,这里的很多孩子都会辍学在家,这辈子可能都没有办法走出去。
对他们来说,对求学生涯的解释可能就是小学一到六年级的学习。
乐惜认为自己能够做的,就是多为他们介绍外面的世界,鼓励他们走出去。走到大城市里面去,甚至走到国外去,多一点去探索外面的世界。
然而当乐惜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她看着下面的孩子多的不是强烈的求知欲望,那一双双眼睛,让乐惜看到了恐惧。
这无疑让乐惜感到十分震惊,在她的世界观和人生观里面,对于读书机会如此欠缺的小山区里面,孩子们的求知欲望为什么会这么的低。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乐惜分别教授了五年级和四年级,一个年级大抵有30个学生左右。令她震惊的是,乐惜从每一个学生的眼睛里都看到了恐惧。
被孩子们的眼神折磨得不行的乐惜终于还是忍受不住了,她怀着这个疑问,走进了缪冰教授的一二年级,孩子们的踊跃,积极是乐惜所始料未及的。
看着学生截然不同的反应,乐惜的心里充满了落差。
在那几天里,乐惜无心备课,只是把课本上的东西在课堂上念上一遍,就结束了。
这样装模作样的教学持续了将近两个星期,一天晚上,乐惜翻来覆去都没有睡着。她在想,难道这就是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吗?用一种敷衍的方式去进行教学的工作。不,这不是教学。如果这就是教学,那真是玷污了教师这个伟大的职业。
乐惜披了一件厚衣裳,走到缪冰的房门,急促地敲了一下,完全顾不得现在已是深夜。
缪冰打开了房门,揉了揉睡意朦胧的眼睛:“乐惜,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就是感觉有点困惑,想和你谈一谈。”
“好,那快点进来吧,外面风大。”缪冰把房门全部打开让乐惜进来,深夜的寒风不经意间也跑了进来,害得缪冰赶紧去穿了一件棉袄保暖。
“小冰啊,我不明白,为什么我这么努力还是得不到孩子的认同。每次授课,我从他们的眼睛里面都看到了深深的恐惧感,这究竟是为什么啊?”乐惜无奈地低下了头。
缪冰并没有立即回答乐惜的问题,她只是起身从书桌上给乐惜端来了一杯水,神色迷离。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缪冰终于还是出声了。
“原本,校长和我都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件事情的。我们希望你可以好好在这里扎下根来,好好和你的学生相处。可是我们没有想到,他对学生的影响居然会这么大。”
“他是谁?”乐惜打断了缪冰说的话。
“他叫方平,因为长得很胖,学生们都管他叫胖胖老师。他的到来,彻底改变了我们的希望小学,很多原本自卑的学生都开始变得乐观向上起来。那个时候学生们的求知欲望可以说是无比的大,下课以后还不愿回家,整天都缠着胖胖老师,他们之间的感情是那么地深厚。只可惜,后来方平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一走了之。当时我们所有人找了他一个星期,可是一点痕迹都没有发现。他带走的行李当中,并没有学生给他画的各种各样的肖像。”说着说着,缪冰停了下来,目光停滞了好一会。
然后她接着说:“那些学生以为是方平讨厌他们了,所以才一走了之。而且方平一走,四五六年级就找不到人来授课,直到你的出现,学生们才重新有学上。可能是他们太害怕了,害怕与你太亲近以后,你也一走了之,他们接受不了这样的二重伤害。”
乐惜听完缪冰所说的一切以后,一言不发离开了缪冰的房间。她没有想到,原来,她的学生有着这样子的经历。
那一夜,乐惜一个晚上都没有睡。因为她无意间打开了她书桌的抽屉,看到了学生为方平所画的肖像。是要多么稚嫩的小手才能画出这样一幅幅夸张的肖像画,如果你看到,一定不会相信画中人是同一个人。
那天晚上,乐惜笑了好久好久……她也希望,有一天,她的学生们也会为她作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