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洲有千流万瀑,有看不厌的山川河流,乃水的故乡。
而关洲,则是山的故乡,有无数奇绝雄伟的山峦,有数不清的连绵起伏的群山。
关洲内的城池,基本都处于群山环抱里,或处在群山纵横中间。
这样的地方,山里的流寇很多,山上更是有各种各样的山寨。
各个山寨间的关系,错综复杂,难以道明。
山寨内的匪寇,有的或许心存善念,有的却是烧杀抢劫,无恶不作,三教九流之人,应有尽有。
从落阳府出发,朝北走去,先会经过北继县,而后则是关洲与平洲的交界处断洲谷,此山谷乃中、平、关三洲的分界线,其中有一个三岔口,向北的那一处,自然便是通往关洲的道路。
通往关洲的路,一路而来,几乎就没平坦过。
八月二十五,金昔陵一行,已在马车里赶了数天的路。
摇晃颠簸的马车,让一向比较养尊处优的赵富骂骂咧咧,他们四人,虽然童年不幸,可自从遇到了幽影后,一改之前惨状。如赵富靠赌坊发家,没来平洲前,过的都是老爷一般的生活。
红梦儿则是混在戏班里,日子也比较潇洒,这种颠簸的生活,对她而言,也有些不适应。周聪更是如此,他靠寒窗苦读,考了一个举人,而后便留在一个地方,做了师爷,虽称不上造福一方,但也算是恪尽职守,深得百姓爱戴,做的几乎都是动动笔、说说话的事,这样的日子,对他来讲,也是很难熬。
唯有金昔陵和张嫣,如同没事人,端坐在车厢里,呼吸均匀,正在纳炁之中。
红梦儿三人的抱怨,他们实在听不下去,只能靠纳炁,以此来隔绝他们的抱怨。
终于,时至卯时一刻,赶着马车的赵富,忽然喊了一声“吁”,停下了马车。
“到了吗?”周聪大喜,急忙走出马车,刚下马车,就用手撑在一旁的石壁上,哇哇地吐了一地。
“抱歉,我不认识路,所以就想停下来,问问无痕,而不是到了。”赵富说着,见周聪如此,不禁笑了笑:“你看看你,一个文弱书生,哪来的男子气概!”
“腹内之痛,岂可忍?你懂什么啊!”周聪反驳道。
“好了,你们两个,能少说几句吗?”红梦儿这时,也走下马车,显然也不太舒服。
“各位,我一个伤刚好的人都能如此安然,不得不说,你们的体质,太差了。”金昔陵无奈叹道,走出了马车,看着三人神态颓废的样子,不禁说道:“这几日,若不是你们体质太差,我们早就来到了平关府。现在虽处于关洲中,但关洲山峦过多,很多地方,没有县城、小镇、村庄,我们想要休息,都还得防狼防贼,唉……气煞我也!”
“呃……哈哈……”赵富先是一愣,随即捧腹大笑。
周聪无奈摇头,但红梦儿却站出来,替周聪说道:“无痕,别打趣他了,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吧!”
看了看周围,像是处于一座山下,但不远处,却有青山流水,只是地势高低起伏显著,马车将会极为难走。
见此,金昔陵说道:“我们离开了平洲后,从断洲谷赶往关洲,已经走了数日,以我们的速度,现在应该处于横巨山岭一带,离平关府很近了。但这一带,可能会有山贼出没,我们应该要小心了。”
赵富笑着说道:“无痕,这不是有你吗?我当初就说过,你是老大,小弟有事,当然得靠老大你撑着啦!”
“嘿,你小子,还真会套关系呀。看来,以后问路的活,全都交给你了。”金昔陵说道。
赵富拍拍胸脯:“为老大做事,义不容辞!”
“很好!”金昔陵点了点头,露出一丝阴邪的笑容:“天色已晚,那就麻烦你了,今晚我们就在这宿夜吧,你去多弄点树枝来。”
“啊?就在这里?”赵富听后,不禁苦着脸,四周可谓是荒郊野岭,唯有这一处山岩下,比较隐蔽,但想要找到树枝之类的东西,还是有些困难。
“去吧。”金昔陵说着,然后朝另一边走去。
“喂,那你干什么去?”赵富问道。
“当然是去看看,周围如果有山寨的话,可以去看看情况,要不然,你们什么时候被杀了,怕都不知道呢!”说着,金昔陵已然拐了个弯,身影就此消失。
赵富唉声叹气中,走向前方,寻点树枝当柴烧。
至于周聪和红梦儿,则是牵着马,各自分工明确,一人去找些水,一人去拔些草,而张嫣依旧在纳炁,看样子,应该正处于聚神之中。
纳炁时聚神,不但可以提高纳炁的效率,还能以神养神,乃绝妙之法。
很久之后,周聪和红梦儿先回来,然后就是抱着树枝,像只袋鼠的赵富,一摇一摆的走回来。
刚来到山岩下,他一把扔下树枝,气喘吁吁道:“无痕呢?还没回来?”
“几岁了?没了他,你就活不下去?”周聪嘲讽道。
“嘿,书呆子,今天算我输了,我没力气和你说了。”赵富摆摆手,而后慢慢地坐到地上休息。
周聪笑了笑,然后走到红梦儿身边,与她谈天说地,一副献殷勤的样子。
直至夜幕垂临,星空俯瞰大地,金昔陵在月色下,手中提着几只山鸡,来到火堆前。
“这个交给我吧,我最喜欢野味了!”赵富起身,从金昔陵手中接过山鸡,开始处理。
偷得浮生半日闲,金昔陵坐下来,靠着山壁,遥望星空,那么璀璨,仿佛可以驱散一切的阴霾。
可自己,心竟然无比的迷茫,恍惚中,时间又来到了最开心的时候。
那一年,她十岁,他也十岁,风月山庄的后山上,他们天真无邪的笑容,如银铃般,摇曳心神。
那段日子,持续了很久,可自从那一场比赛,七少君分出来后,他们的见面,越来越少,每一次见面,所谈论的事情,都是武学方面的话题。
这像是日积月累的毒药,中毒越来越深的金昔陵,冲冠一怒为红颜,凭借极强的轻功,独闯多个门派的禁地,成就了一时间,风头无双的绝隐侠之名。
紧接着,就是那日的事情发生,为了玄光诀,与父亲争执不下,最终入隧道。
再之后,隧道崩塌,父亲下落不明,自己被囚禁,开始了长达十年的噩梦。
如今闲暇,细细想来,不免心中愧疚感更盛。
而在此刻,烤鸡的味道飘来,这惊醒了沉浸于回忆中的金昔陵。
张嫣不知何时,也已走下马车,正坐在赵富边,看着他手中的烤鸡,垂涎三尺。
“无痕,来吧,吃烤鸡了。”赵富说着,拿出其中已好的一只,准备给金昔陵。
只是,张嫣速度很快,抢先一步,夺过烤鸡,接着叫上红梦儿过来一起吃,顿时让金昔陵无言以对。
赵富不禁叹口气,像是怒其不争,周聪倒是很乐意的样子,虽然也饿了,可为了红梦儿,他反而很高兴。
沙沙……
轻微震动,由远处而来,并且越来越剧烈,但扬起的尘土,却说明了一切。
金昔陵朝着前方望去,走到赵富身前坐下,因为声音乃从其前方而来。
“吁!”扬长的勒马声,一头高头大马,已然率先来到了金昔陵的身前。
抬头望去,一位半身裸露的大汉,肩上扛着一把巨斧,脸上还有几道伤疤,分外狰狞,带着睥睨之色,居高临下,正看着金昔陵。
其身后,紧随而来的,便是他的手下,一个个带着一股嗜血味,一看便知是那种极其残忍之徒。
“各位,你们知道山鸡和山贼的区别吗?”未等对方开口,金昔陵手掌中,便已冒出一丝丝若有若无的炁,宛若毒蛇,随时准备着。
“小子,交出身上的银子,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为首的匪头,扛着巨斧,怒喝一声。
“咦?你们没听到我的话?”金昔陵说着,故作惊讶的望向那匪头。
“小子,话别多说,留给阎王吧!”匪头怒目一睁,手中的巨斧,直接挥向金昔陵。
金昔陵很无奈地摇头叹道:“唉,没文化,真可怕?”
在他说话之中,仅仅伸出两根手指,砰地一声,乍然间,巨斧之中,竟发出一丝断裂之音。
砰!
又是一声撞击之响,周聪抬头看去,原是巨斧被金昔陵甩飞,斧头没入地面。
而那匪头,双手发颤,露出不敢置信的神色,很是惊恐。
“不过,没文化就算了,懂得顺从就行,我只要你身上的一样东西就行!”金昔陵目光灼灼,看向那神色惊慌的匪头。
然而,当落草为寇的人,又有几人,甘愿认输,匪首怒喝一声:“兄弟们,给我上!”
身后的手下,倒是各个无畏,策马冲上,挥着刀枪斧钺,喊杀声骤起。
“找死吗?”金昔陵沉声一喝,无形的风涌动,他的身前,在匪寇冲来之前,瞬息刮起了一阵强劲的旋风。
“给我滚吧!”猛然间,他站了起来,他的身前,此时已然凝聚出高大的巨人,下一息,巨人巨掌从天而降。
轰隆隆……
巨响如落雷,纷乱的马叫声,接连不绝,摔倒的、受伤的、痛呼的匪寇,随处可见。
数十人,竟在一招下,溃不成军。
那帮匪寇,再也不敢凶恶,一个个心胆俱寒,握着兵器,边退边看着金昔陵。
“交出来吧,我要这一带的地图。”金昔陵慢慢走到匪首身前,伸手讨要。
“小子,你给我记住了!”匪首怒道,随后猛地扔出一张羊皮,而后跨上马,飞奔而走。
“没文化的人走了,而我们也有了地图。”金昔陵微笑道。
其余四人,会心一笑,周聪则是起身,接过羊皮,开始仔细察看。
周聪看了一会地图,而后抬头问道:“无痕,好计谋呀,那些匪寇,是你引来的吧!”
“咳咳!还是被发现了。”金昔陵露出尴尬的神色:“我只是潜入了一个山寨,然后看到他们桌上恰好放着一张地图,顺手看了看我们所在的地方,一不小心,动了一下,没想到,这么细微的变化,都被他们发现了。”
周聪听了,恍然大悟:“怪不得他们过来了,我还以为是你引来的呢!”
“纯属巧合!纯属巧合!”金昔陵讪讪道。
匪寇一般很爱面子,山寨被人潜入,他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巡视了一圈周围,当然就能发现他们。
只不过,遇到了硬茬,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这算是个警告,可以让他们晚上,不会轻易过来打搅自己的安宁。
匪寇走后,金昔陵他们,也就彻底安定下来,烤鸡随后就好,众人吃饱后,将车厢留给两个女的,三人则是靠着山壁睡觉。
清爽的晚风,三人睡去,唯有金昔陵和张嫣,各自保持着警惕,他们在默默的付出。
幸而,一晚无恙,风平浪静地过去了。
数日后,日影斜辉,黄昏落幕时,平关府内,一辆风尘仆仆的马车,驶进了平关城。
平关城自然是平关府的重要城池,里面的达官贵人不少,混迹江湖的武林高手,亦不在少数。
朝与野分界明确,若江湖中人动手,一般会在城外荒郊处,更会把尸体处理妥当。
这是圣武皇朝的规矩,也是无数年来,关内能够保持总体的繁荣昌盛的原因之一。
然而,这一次,平关城却让周聪、赵富、张嫣、红梦儿等四人大吃一惊。
他们没来过平关城,自然也不懂平关城内的风格,当他们放眼望去。
只见马车走在一座大桥上,大桥的不远处,又是一座大桥。
各式各样的桥,还有平静的流水,为这座古城,增添了不少祥和感。
房屋皆是沿水而建,水上也有乌蓬小船,这简直就是一座建立在水上的城池。
的确,若是站在城池内的最高点,便会发现,这其实是一座处于大湖中的城池。
不远处,几只外形如鹰的鸟,俯冲向水,猛然间抓起了一只鱼,兴奋地叫着,关关之音,不绝于耳。
“咦?怎么还有鸟叫?”赵富听力不差,率先提出疑惑。
“那是雎鸠,正所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这一洲因平关城而闻名,而平关城又因雎鸠而闻名,故称为关洲。”金昔陵介绍道。
“哟,想不到无痕对这些都知道,小生受教了。”周聪笑着调侃道。
“当然,在你面前,我是卖弄,可你没来过,读万卷书是不错,可更应该行万里路。怎么样,不虚此行吧!”金昔陵得意道。
周聪听了,没有反驳,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好了,幽影让我们来关洲,我除了这个地方,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雎鸠,也称为王雎,有霸王之气,显然此城,不同凡响。所以,我们就在这里,安心过完年吧。”金昔陵道。
“哦?难道就因为就虚无的谈论吗?”赵富问道。
金昔陵听后,不禁叹道:“你们难道不知道,平洲乃沃富庶之地,可其它洲,却不尽相同。尤其是关洲,穷山恶水,盗匪横行,这一座城,反而是比较好的一座,因此肯定是这里。何况,既然能休息那么久,我们就好好玩玩吧,反正银子还多,够花。即使不是,到时候,幽影也会找到我们的。”
说道后面,金昔陵伸了伸懒腰,似乎有些累了:“现在有些晚了,休息吧。”
他都如此,周聪他们,其实更加疲倦,眼皮直下垂。
快速找了一家客栈,这一次,他们开了五个房间,一个个倒头就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