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明白，我上当了。一个能驾驭得了这么多蛇的女孩，可不会是普通的女孩。也许胖老板才真是好人？
我肠子都悔青了，又惊又怕，狠命甩着手上的铁链，一边驱赶着那些让我马上就要呕吐出来的蛇，一边声嘶力竭地叫喊着：“我是来救你的，我是来救你的，你怎么这样待我？”
女孩冷哼一声，朝我的嘴里塞进了一片梨树叶，说：“小子，你不是会吹树叶吗？吹，这蛇怕吹叶声。”
我顾不得多想，咬住梨花树叶慌乱地吹了起来。那些蛇竟然全都停下来了，翘着身子歪着脑袋看着我。
我不敢停，呜呜噗噗地吹起来，声音有点难听，我现在哪里还顾得了音律曲调，只想着鼓动唇舌吹出声音驱走蛇群就行了。
女孩说：“张殿？怎么不像呢？张戴玲应该不会如此糊涂吧？小子，我问你，你会鬼打墙吗？”
我愣怔怔地看着那个女孩。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这黑暗，我发现这女孩的脸上、脖子上，裸露着的胳膊上都有类似于泥土的东西，但那不是泥土，那像是，像是什么呢，像是蛇皮，对，就是蛇皮，黑黑的，有的地方还有一圈一圈的花纹。
我的舌头刚一停住，那些蛇就又蠢蠢欲动了，女孩嘴一扁，发出轻轻长长的一声呼啸，那些蛇忽地一下都卷到了女孩背后的角落里，噼里啪啦缠在一起，然后探头探脑着，却不敢轻举妄动。
我妈张戴玲曾经说过，印度有一种蛇皮人，身上长一种黑色的蛇皮，又像是鱼鳞，这种人身上有蛇的灵魂，最善于驭蛇。遇见了一定要躲开。
我想不起来我妈是因为什么说这话了，现在我也没空去想那些。这个女孩很明显就是我妈说的蛇皮人，可她说的汉语很流利。
我看着她，颤抖着声音问道：“你是谁？你为什么要害我？”我说的话很含糊，因为不敢吐掉嘴里的梨花树叶。
女孩刚要回答，只听到头顶上铁门吱嘎响起来，似乎有人在关门。我仰头大喊：“萧晓救我！”
那女孩身子猛地暴起，疏地一下就蹿上了墙壁，一道亮光闪过，她从一面墙壁已经蹿到了另一面墙壁，然后三下两下，就已经到了地堡的口。那群蛇竟然也嗖嗖地跟着她飞窜了上去，没有一条剩余。我看着真是觉得惊心动魄。
这地堡根本就关不住她？刚才大铁门明明开着，她为什么还要喊救命呢？
我还来不及多想，只听得头顶铁门处哗啦唉吆人声门声响成一片，紧接着噗通一声掉下个人来。
我仔细看，却什么都看不见，我这才发现，地堡里的亮光来自女孩子的身上。现在她走了，这里黑乎乎的，隐约只看见一道人影趴在地上。
“唉吆吆疼死我了，张紫英，你在哪里？”
那人在水里扑打着，听声音正是罗天一。
“罗天一，你怎么下来了？快来给我解开铁链。”我吐掉了梨花树枝，大声喊道。
“你这不是废话吗？你以为我愿意下来啊。我被艾希娃给摔下来了。都怨你，你和师爷说话就说话呗，你跑这里面干什么啊？”
罗天一一边抱怨着，一边踢踢踏踏朝我走过来。就在这时，大铁门哗啦哗啦咣当一声，关闭了。整个地堡伸手不见五指。
“罗天一，不要让她关门啊！”
“你说得轻巧，那是女魔头，阎麓的女魔头，我能说得动她啊？得啦，咱俩坐这等死吧，师爷最近正在过关，本来以为你可以帮助师爷过这最后一关，脱胎换骨，谁知道你不但没帮忙，反而把自己搭上了，还拉我个垫背的。现在，除非你姥爷张殿来救咱了，否则，咱们指定死路一条。”
“滚犊子吧，别再说我姥爷了。我问你，萧晓呢？怎么你一个人？你师爷呢，萧晓到底有多大道行？”
“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师爷都是打酱油的，就凭我和萧晓，我们讲个鬼故事还差不多。哪里够得上级别。师爷费尽心机才囚了这女魔头，结果被你放出去了。就师爷和萧晓两人，怕是对付那群蛇都费劲，何况还有女魔头。师爷和萧晓一完蛋，咱俩就灰飞烟灭啦！人生如此短暂，大贱马上就要玩完！”
“少他妈废话，我且问你，这地堡要是师爷的，怎么着也该有个密道之类的吧？你想想有没有？”
“密道？你以为建密道那么容易啊？师爷穷得都快穿不上裤子了，还建密道呢？我们还都指望你早日出山呢。”
“我出个屁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能跟我说得清楚点不？”
“我也说不清啊，大致的情况就是你姥爷被人陷害了，陷害的人可能是你妈。但你妈又是为了你。你到底是什么呢，师爷说你姥爷把魂魄藏在你的灵魂里。但萧晓还说，你和李紫英你们本来就在争魂，哎呀，我也闹不清，我这刚捋清点，知道你不是凡人，你是张殿留下的唯一线索。可张殿到底是什么，你妈为什么要害死张殿。我也就说不清了。”
“你不要胡说八道。从头说起，从头说起。”我有些急躁，我身上还捆着各种锁链，可我脑袋比身体被捆缚得更狠，我感觉是一团乱麻。
“从头，我都没头，我怎么从头？我现在都是一头雾水，我的灵魂现在已经不全了，知道吧，也是拜你所赐……”
我越听越糊涂，罗天一越说越糊涂。我不耐烦极了，连忙说：“行行行，别说了，先给我解开锁链。”
罗天一凑过来，摸索着翻动着我胳膊上脖子上的锁链。这个笨蛋，他真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只扯着铁链勒得我更紧。
我愤怒地骂着他，他停下来，说：“这锁链我不能动，这有可能是猪蹄子扣，就是越挣扎越紧那种扣。用锁链系住，本来应该好解，因为锁链不像软绳那样紧，它有松口。可现在一片黑暗，我看不到头，这锁链又是特制的锁链，绕错一个扣，就会形成更复杂的扣。”
我气得真想踹他一脚。可我整个人还倒在地上，身上到处是锁链，我只好闷哼了一声。
罗天一又说：“艾希娃女魔头是阎麓的下属，可这艾希娃可能和你妈也有点关系。在艾希娃被囚禁前，我曾经看见过你妈在竹叶亭召唤艾希娃。”
“艾希娃和你妈才有关系呢！说，怎么回事？”我虽然不愿意相信，可又忍不住问罗天一。
“竹叶亭，就是端阳家的竹叶亭，对对，你们叫紫竹亭。紫竹亭里供了一整只猪，被绳子捆着。你妈点了香，念了咒语，然后我就见黑乎乎的一团从亭子里滚出来，滚到那只猪的身边，我只听见那猪一阵惨叫，然后那黑团子就又滚走了。再看那猪，就剩下猪骨头了，连一点血迹都没有。我追着黑团子看了一下，发现那是一团裹缠在一起的蛇。那蛇的缠法，就和个万字中国结一样。”
哎，我也是犯贱了，听大贱说话，不是自讨苦吃吗？我平静了一下语调说：“我妈？召唤艾希娃？在紫竹亭？我倒是记得你说过，你是印度庙妓的儿子，那艾希娃是印度蛇皮人。你们同来自于一个地方，也许艾希娃就是你召唤的呢！”
“啊？印度蛇皮人？你确定？哦，蛇皮人，还有这种人啊？来自印度？你怎么知道的？你妈告诉你的？嗯？哦，难怪我看她的身上到处是黑色的印记呢，嗯，我是印度庙妓的儿子，她是印度蛇皮人。你怎么知道她是印度的？不，为什么我们都是印度的？一开始召唤我的，是张爱玲。现在召唤艾希娃的，也是张戴玲。哎，难道张戴玲也是印度的？”
我翻了个白眼，大贱说话果然贱气长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