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城是很美的。烟雨城的夜也是很美的。今晚的雨,仿佛特别温柔而缠绵。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子,无边的黑暗中唯有雨落的沙沙的声音,带给人无尽的安全和快乐,鸣奏着天地和谐的赞歌。
天亮了。若女独自一人拥被坐在榻上,出神地望着外面欢快流动的水帘。昨晚,当墨万里欺身而上,把她压在身下时,她的内心竟是有那么一丝甜蜜的。想到此处,若女不禁把脸埋在被子里,冷静了一下,却不自觉地微微笑了。
外面的水帘一滴一滴地落下,如同一颗颗晶莹的珍珠。突然,在氤氲着水汽的水潭里,冒出一朵清雅圣洁的莲枝,莲枝微微一颤,从顶端冒出一个饱满俏皮的花蕾,花蕾渐渐长大,缓缓却绚烂地绽开。花朵盛开后,娇嫩以极,花瓣上闪烁着晶莹剔透的水珠,喷吐出淡淡却沁人心脾的芬芳。
这一枝莲花仿佛突然唤醒了整个水潭,一枝又一枝的莲花从水底窜出,喷吐,绽放。
若女嘴角露出欢快的笑意,瞪大了眼睛。她整理好衣装,白裙胜雪,走了出去,呆住了。
无数的莲花从水中盛开,渐渐挤满了水面,仿佛还不甘心,你推着我,我推着你,甚至开到的半空和水下,争先恐后地齐齐喷吐出无边清香。
若女矗立在千百莲花前,沐浴在着芳香中,眉毛弯起,眼眸含笑看着这一切。
“喜欢吗?”
墨万里的声音传来。若女转头一看,墨万里站在谭边,眼光闪烁着童真无邪和喜悦,讨好一般地看着她。他的右手指尖不断冒出朵朵莲花,一朵一朵地钻进水底。
若女笑了,声音透着羞涩和欢喜:“这是你做的?”
墨万里点点头,手指一点,水帘的水突然喷出来小小一股,落在若女身上。若女一惊,叫嚷道:“你这是做什么呀?”
墨万里嘻嘻笑着,道:“不服你打回来啊!”
若女一翻白眼,柳眉倒竖,佯装生气道:“幼稚!”说话间,一股大的水流已经喷到墨万里身前。
墨万里叫嚷道:“好啊!你使诈!”
两人嬉戏打闹起来。待两人都累了,便并排躺在水边,大口喘着气。
墨万里轻轻转过头,道:“若女,你,真美。”
若女脸一红,闭上眼睛,假装没听见。
墨万里却笑道:“好啦,我知道你听见了,你说,我帅吗?嗯?”
若女嘴角微勾,道:“自恋!”
墨万里却不依不挠:“你说呀,你说呀!”
若女被吵得堵住耳朵:“我不知道!”
墨万里却心满意足般,规规矩矩躺下,道:“你嘴上说不知道,心里却认为我帅,对不对?哈哈,我都是知道的!”
若女脸上挂不住了,扑过来捏住他耳朵:“你知道什么?你再说一遍?”
墨万里看了她一眼,又闭上眼睛:“我知道……你内心是喜欢我的!”话音刚落,便巧妙地从若女手中一溜烟远离了,站在远处笑嘻嘻地看着她。
若女翻了一个白眼,气势汹汹道:“鬼才喜欢你呢!”
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特别快。烟雨城中日夜无规律,全在墨万里的一念之间。白天,两人共游细雨云海,夜晚,两人共卧城主府。有一次,两人趁兴在夜晚挑灯出游,结果什么都没有看到。
一日,若女披衣静静站在水帘前,深入了深思。这样的日子幸福而恍惚,这是自己想要的未来吗?可惜,全都是梦一场。在若女内心深处,她清楚地知道一切都是幻像。是梦么?可这样的幸福,这样的温暖是这样的真实。
墨万里模模糊糊走过来,从背后拥住她,在她耳边含糊不清道:“怎么了,想什么呢?”
若女转过身,用手柔柔地抚摸墨万里棱角分明的脸庞,目光凄迷而认真:“我怕,这一切只是梦。”
墨万里一个激灵,嘴里却不动声色地嘟囔道:“是梦总会醒的,放心,我们在一起都这么长时间了,不要胡思乱想了,嗯?”
若女垂下眼眸,目光迷茫:“不,是梦,我知道的。”
墨万里心中想笑,却只是问道:“别乱想了,就算是梦,那你醒来去哪里呢?”
若女仿佛被问住了,仔细想了想,才隐约想起:“我要去鬼界。”
“去鬼界做什么呢?”
“去寻找一件重要的东西。”
墨万里默默记在了心里,轻轻笑了,道:“留在这里不好吗?为什么要去寻那东西呢?”
若女看着墨万里的睡意朦胧脸庞,知他不过是她的幻觉。她轻轻摇摇头,不打算再说下去。
墨万里再次从幻境中出来时,厉执正急的团团转。见墨万里一出来,忙道:“王上,您终于出来了!魔界,魔界那边回消息了!”
墨万里一转身,长发墨衣全不见,黑雾散去,出现在厉执面前的是一背声双翼,眼神狠厉的魑王。
厉执惊喜道:“王上,还是您这副样子顺眼!我最看不惯您刚才那身衣服了!”
魑王桀桀怪笑了两声,伸手慢慢抚摸着肩上聚散无形的羽翼,声音尖利而怪异:“嘿嘿……若女不是为了我们的事来……”他黑色面具下的眼睛冷冷看了一眼幻世,“半天后,让幻世自动散去吧……”
厉执忙道:“王上英明!只是那天女……”
“哼,仙界尽是无用的东西!就让她自生自灭吧!”魑王抬起头,露出一张狰狞扭曲的面具,“想当年,洛子仙的法力惊天地,灭我无数战力,如今的仙界就是他舍弃性命守护的仙界?!哈哈哈哈……”
魑王怪诞的声音提到“洛子仙”时,厉执毛茸茸的丑陋脑袋不经意间缩了缩,它待魑王几乎刺裂耳膜的笑声落下,恭敬而崇敬道:“魔族那边的消息是,烈魔绝不会阻拦王上的决定,魔界也不会……属下听他们的口气,好像是把反对的魔界势力给清理了……王上,您太厉害了,连魔界的局势您都能掌控!”
魑王冷冷一笑。黑色羽翼一下一下地缓缓扇动着。
厉执又道:“属下还接收到一条另外的消息,是一个自称姽女的人传给王上的……”它面容有点不屑,“属下觉得这消息不一定是真的,居然敢自称姽女!整个魔界敢自称女的有几个!”
魑王冷冷道:“魔界的事,你不知道正常。”
厉执满头大汗,知王上不满自己的品头论足,忙道:“……她说,王上的第十二子已经降生了!”
魑王阴厉的眼睛紧紧盯着厉执:“此话当真?”
厉执见王上居然这么关心,吃了一惊,不敢再拖延分毫:“姽女说,王上的第十二子是在前四年到去年这三年间降生的,至于她怎么知道的,她说请王上不必过问……她还说,说……”厉执偷偷看了眼魑王,一咬森森白牙,狠心道:“她说,这消息是鬼母让她发的!”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厉执忐忑不安地看一眼魑王。魑王却只是喃喃道:“前四年到去年……这时本王已经修成了真鬼之躯!”魑王大笑:“真是天要壮大我魑王!去查,看看鬼界本王的那个姬妾生下了本王的第十二个儿子!”
厉执忙道:“恭喜王上!只是……万一,您在鬼界的那些女人没有生下儿子,属下应该去哪里查?”
魑王淡淡瞥了厉执一眼,厉执满头大汗,畏惧地垂下头,只听魑王的声音传来:“在我待过的地方都查!扶桑族,人族……都不要放过!一定要把本王的儿子找到!”
厉执听得心惊肉跳,忙道:“是!”
若女心中隐隐有不安的感觉。她看着水潭里经久不败的莲花突然枯死,看着城主府里的水帘一点点断流,看着守护城主府的奎首蛇突然痛苦地在水中翻滚,搅得湖水混乱昏黄,看着烟雨城的烟雨渐渐小去。
她在哪里都找不到墨万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