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成两行!注意间距!”
“保持队列!保持队列!”
晴朗的天空雪白的云彩,明媚的阳光温暖的风,青翠的草原和远方的山脉仿佛被清洗过一样显得格外干净。然而就在这样的环境中,一场屠杀即将展开。树皮商会和鬼魂商会联合组织的捕奴队正在工作,他们要击溃眼前蛮族村落的微弱抵抗。
不远处的蛮族村落连围墙也没有。这是一个典型的半农牧村落,他们一半的时间用于放牧,一半的时间用于种植,每半年就迁移一次,所以既没有足够稳固的房屋供他们防御,也没有足够的坐骑供他们迎战。现在老弱妇孺都躲在草屋中,男人们手执木棍聚集在村落中央。他们大概有三十人,身上穿的就是胡乱裹着的兽皮和树叶,所有的武器就是木棍和石头,如果非要分出哪一种武器更具威胁,大概就是磨尖了的木棍和石头了。
没有亲临其境的人很难想像区区二十多名骑兵发起冲锋的场面是怎样惊心动魄,那是使人丧胆的冲击,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战士几乎不可能在面对骑兵冲锋时还保持斗志。即使这些骑兵中的大部分是些学会骑马还没几天的菜鸟,即使他们骑乘的大部分并非军马而是普通的驭马,(甚至还有骑着骡子跟着冲锋的家伙!)这些拼出性命来保卫家园的蛮族村民注定要失败!
“冲锋!”马匹的速度经过一段加速,在于东言喊出这一声命令时骑兵们伏低了身体,怪叫着挥舞各种武器扑了上去……骑马砍人是个技术活,除了在双福城里加入的骑马佣兵之外,能称得上骑兵的也就只有鬼魂商会的四个骨干成员了。那帮新兵现在显然还只是“骑马的人”,算不上骑兵,能控制马匹在跟着冲锋时不掉下马背已经谢天谢地,根本指望不上他们,目前他们的最大作用其实是增加威慑力……面对突袭的蛮族村民可没空去分辨对手是否每一个人都很强。
蛮族村民们狂叫着迎上来,激烈的碰撞就在瞬间发生!高速冲锋的马匹撞飞人体,挥动的兵器带起一片鲜血和惨叫!只是几秒钟时间,冲在前方的几名蛮族村民就失去了生命,他们的队列被突破,被撞得东倒西歪,不幸倒地的家伙被马蹄毫不留情地践踏而过,胸腔破裂与骨折的声音清晰可闻!
“继续冲锋!不要停!”
尽管事先已经反复告诫那些新兵,但仍然有人控制不了马匹,畏惧这样的激烈碰撞而减慢了速度,这个落单的倒霉蛋很快就发现自己被蛮族村民包围,迎接他的是雨点一般飞来的石头和挥舞的木棍。
冲破蛮族村民队列的骑兵很快就绕了回来发起新一轮的冲锋,已经被分散开的蛮族村民又是几人丧命,他们的怒吼变成了惊慌失措的叫喊。如此高效的杀戮,如此喷洒的鲜血,这显然超出了这些最多只有打架斗殴经验的蛮族村民心理承受能力的极限,他们开始逃跑了。
“要活的!要活的!”
老义德骑着骡子在后面大叫,这个奴隶商人很担心鬼魂佣兵们杀红了眼,那些蛮族人死掉了就一文不值。
接下来的收尾行动持续了一个小时,没有一个蛮族人能够逃掉,还敢于继续抵抗的蛮族人全都被杀死。佣兵们包围了这个村落,对所有的房屋逐一进行了搜索,剩余那些吓破了胆放弃抵抗的蛮族村民被驱赶集中到村落中央。这个蛮族村落还活着的大约有八十人,大部分是女人和儿童,青壮男子只剩下了不到十个人,其他都在刚才的战斗中被杀掉了。
老义德的树皮商会在这次行动中,除了老义德以外还来了四人。一个翻译兼向导,一个马车夫,两个老义德的保镖(其中就有之前认识的义勇),所有人都是经验丰富的捕奴老手。现在由鬼魂商会负责的战斗部分结束,该轮到他们工作了。
他们把一大捆绳索丢在那些蛮族人面前,翻译上前去用蛮族人的语言大声地说话。蛮族的语言如同豺狼嚎叫般粗砺刺耳,于东言一个字也没听懂。他注意到当这名翻译出现在蛮族人眼前的时候,他们之中明显起了一阵骚动,很多人都露出了愤怒的表情。
“他们认识这个人?”于东言问老义德。老义德并没有上前,接下来的事情自然有他的手下去做,他只是和于东言站在一起看着。
“嗯,他是蛮族叛徒。总有一些人因为各种原因背叛自己的民族。”老义德回答,“他伪装成各种身份与这些蛮族接触,猎人、商人、迷路的人等等。看样子这个村子曾经把他当作客人接待过。”
这时蛮族人中间站出了一个老头子,枯瘦,干瘪,带着愤怒的表情大声说了一些什么,看他的动作和神情是在责问那名翻译。那翻译脸上一直带着微笑,很有耐心地听他说完,然后转头对站在身后的义勇说:“杀了他。”
义勇面无表情地走到那蛮族老头子面前,人群不安地骚动,那老头子倔强地瞪着眼望着他,这些蛮族人听不懂翻译对他说的话,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义勇上下打量了蛮族老头子一眼,突然拨刀,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刀挥过,人头带着血雨飞上半空!
面对这忽然的血腥一幕,蛮族人群轰的一声喧闹起来。一名同样年老的妇女从人群中挤出来,抱着老头子的尸体凄厉地哭叫,这大概就是她的丈夫。义勇稍稍退后一步,面无表情地看着。那老太婆抱着尸体哭叫了一会,弄得自己满身满脸都是鲜血,如同厉鬼一般,忽然她指着翻译声嘶力竭地叫喊起来,苍老的声音如此怨毒刺耳,即使听不懂蛮族语言的人也都知道这肯定是最恶毒的诅咒!被她诅咒的翻译毫不在意地微笑着,他甚至听得津津有味。接下来她又转向义勇,但是刚把举起的手对着这个冷漠凶残的男人,义勇就上前一步,刀光闪过,半截手臂掉落在地!接着他毫不迟疑地再次挥刀,又一颗人头带着血雨飞上半空!
人群大声喧嚣起来,蛮族人们被激怒了。翻译再次上前开口说话,点出了一些叫喊得最厉害的蛮族人站到前面排成一行。他挨个向这些蛮族人询问,义勇跟在他身边,只要对方摇头,或者只是不肯回答,义勇就上前,毫不手软地一刀劈掉头颅。这样连续杀掉三人之后,第四人终于崩溃,他哭喊着连滚带爬地抓起地上的绳索,开始捆绑自己的族人。翻译并没有停止,他继续问下去,义勇又再杀了两人之后,剩下的几个人屈服了,他们纷纷去拿起绳索,把其他人双手都捆绑起来。
“没必要。”于东言摇头,在他看来这是多余的残暴行为,这些蛮族人已经放弃了抵抗不是吗?不光是他,周围的佣兵也都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战斗是一回事,杀掉这些没有武器的人又是另一回事。
“你不了解我们这一行。任何形式的反抗都是不允许的,只要他们还在哭泣,就不是合格的奴隶。”老义德解释,“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这些蛮族人害怕我们,只要表现出一点心慈手软,他们就会找机会造反。刚才杀掉的都是不能成为奴隶的,杀掉也不可惜。”
“和预计的一样,我们这次能得到五十名奴隶。”老义德又说。
“嗯?但是我看这里不止五十人,差不多有……七十多人吧。”于东言觉得奇怪。
“太老的不要,孕妇不要,有明显残疾的也不要。接下来几天跟不上队伍的不要。到最后回城时也就只能剩下五十人左右。”老义德以资深捕奴者的眼光做出判断。
难怪奴隶商人的名声这么差……这完全是草菅人命的节奏,就是强盗也不会如此心狠手辣,毕竟强盗的目的通常只是抢东西,而捕奴者的目的就是人。
等到所有蛮族人都被捆绑起来之后,树皮商会的人用一根长绳把挑选出的奴隶连在一起,小孩子也不例外。那些实在太小的孩子,允许被母亲抱在怀里。这些小孩在奴隶市场中相当值钱,特别是男孩,要知道最昂贵和最忠诚的“阉奴”必须是从小养大的。因此捕奴者甚至专门为他们准备了两辆马车,只不过现在还不是让他们上车的时候。
剩下十多名蛮族人被赶到一起,这是老义德所说的那些“不要”的人。义勇走上前去,那些人惊慌地叫喊起来,他们都已经深刻领悟到这个刽子手的可怕。
“等一下!”秃鹫出声叫住了义勇,“这是要把他们全都杀掉吗?”
“是的。”义勇瞟了他一眼,“怎么,有问题?”自从前几天义勇在秃鹫那里吃了个小亏之后,两人之间一直是红眉毛绿眼睛的。
“留给我们来解决。”秃鹫说。于东言和其他人都奇怪地望着他,不知道他想干什么,难道是发了善心要给这些人留一条活路吗?
义勇无所谓地点点头,“那就交给你们。”
秃鹫立即召集他的那一小队新兵。“你,阿木,过来!”他指着一个鼻青脸肿的新兵,这正是之前冲锋时迟疑不决,以至被蛮族村民围殴了一顿的那倒霉蛋。他之前被揍得十分凄惨,除了满脸的青肿,鼻子被打歪了鼻梁肯定已经断掉,眼角破裂,左边耳朵也被撕掉一半,已经算是毁容了,头上包扎的麻布还在渗出血来。此时他茫然地被秃鹫叫出来,不知所措地站地那里,不知道队长为什么叫他。
“丢脸的家伙。”秃鹫啐了一口,“你需要在手上沾点血,去把他们杀了!”他走近阿木,拨出阿木的刀塞到他手里,把他推到那群蛮族人前面。“杀掉他们。”
阿木露出迷惑的神情,他拿着刀站在那里,看上去像是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似的。“给我站直了!”秃鹫踢了他屁股一脚,“我要说,你是个软蛋!你在害怕!冲锋的时候你总是最后一个,撤退的时候你总是最早一个!除了装模作样地挥几下刀,你还会什么?真是奇怪当初在牛角村你是怎么跟我们一起去救人的!”
“我……我……”阿木涨红了脸,看起来想要辩解,不过秃鹫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对了,当初就是你惊动了那些强盗,让那个女孩被杀掉的是吧?你是去救人还是去害人?啊,在我看来你还不如你养的那两只狗有用!现在呢,你像个胆小鬼一样在战斗中退缩,结果被那些蛮族人揍成这样,你知道你现在看起来像什么吗?一个猪头!简直太丢脸了,告诉我,你是怎么有勇气活在这世界上的?”
他骂得阿木抬不起头来,下意识地紧握手中的刀,没有人被这样辱骂还能无动于衷,老强盗也正是要激起他的愤怒。“现在,给你两个选择!第一,杀掉这些让你丢脸的蛮族人,用他们的血证明你还是个男人!第二,承认你自己是个胆小鬼,放下你的刀,脱下你的衣服,滚蛋!我们这里不收留这样没用的家伙!”
阿木抬起头来,望着眼前那些被捆缚的蛮族人,他的表情一定非常凶狠,那些人都惊慌地叫嚷着向后退缩,但是周围的佣兵们把他们全部踢倒在地,他们被捆绑了双手站不起身,也无处可逃。
阿木提着刀走上前去,他的目标是离他最近的一个倒在地上挣扎的蛮族老人。那蛮族老人不断地哀求着,尽管没人能听懂他的话,但那求饶的意思谁都能看出来。他举起了刀砍下,那老人拼命地在地上翻滚想要躲开,但是这一刀仍然砍中了他的胳膊,腥红的血涌出来,在他疯狂的哭喊声中染红了地面和半边身体。
“再来一刀,杀了他,干脆点!”秃鹫冷酷地命令。
不再需要他下命令了,在砍下第一刀时阿木还有点犹豫和无力,但接下来,第二刀,第三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速凶狠,眼神也越来越疯狂!那个蛮族老人的哭叫惨嚎越来越低落,终于死在地上,身上那些已经不能算是伤口,因为他死得支离破碎!
所有的佣兵都看着这一幕,于东言在这时沉浸在一种奇异的感觉中,这种场景他似曾相识。花胡子后禾的强盗生涯正从记忆深处浮现,这个多年过着刀头舔血生活的强盗头子,类似这样的事情做过不知道多少!就像于东言之前就发现过的,当你真正拥有了另一个人全部的记忆,那你就会受到强烈的影响,从心理到性格都不可能再保持独立。于东言现在已经无法分辨谁才是这具身体的主导者。
“继续!”秃鹫没有打算就此放过阿木,“杀光他们!”阿木走向下一个蛮族人,不管他如何挣扎和求饶,仍然杀死了他。这一次阿木已经显得相当熟练,没有再像第一个那样胡乱挥刀,而是准确地一刀砍断了对方的脖子。
秃鹫露出满意的表情,他笑呵呵地转过头来,“还有谁想试试?”没人回答,但是现在没有一个新佣兵还会觉得他的笑容亲切了。“还有谁是手上没沾过血的?”又有三名新佣兵被叫出来命令他们加入到杀戮的行列。在之前几次和强盗的战斗中,大部分的新佣兵都有杀人的经历,因此不必参与这次考验。
几分钟之后,阿木和另三名佣兵站在还活着的最后一名蛮族人身前,面面相觑,每个人都在摇头。那最后的蛮族人是一名挺着大肚子的孕妇,她不挣扎也不哀求,只是躺在地上用绝望的眼光望着他们。
“我下不了手。”阿木很直接地说,他退了回来,“就算把我赶出佣兵团也好,我不能杀这样的人。”另三名佣兵跟着他也都退回来。“没用的东西。”秃鹫骂了一句,不过他也没有更进一步的训斥,显然默认了他们的行动。
“那么应该把她怎么办?”
尽管没有人把这个问题说出口,但所有人包括秃鹫都望向于东言,那意思再明显不过,要让他拿个主意。
“不值钱,没有用的。没有人会出钱买一个孕妇,也许会因为难产死掉,那就白花钱了。就是生下孩子,也很难养活。”老义德在旁边说,“如果是才怀孕不久的还好,也许能带回去,但是这个肯定没办法跟上队伍。就是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肯定也活不了几天,照样会死掉。”
“这种脏活,还是让我来吧。”义勇面无表情地按着刀柄说。
“已经交给我们处理,没理由再交还给你们。”于东言只不过犹豫了几秒钟就做出了决定,“让她上车,带走!”
“唉,这可是个大麻烦。”
“不要再劝我了,老义德,我们只是兼职,不像你们这么专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