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青云门中颇有脸面的弟子,石长明在说话的时候一向没人敢打断他,比他修为低、地位低的修行者弟子不敢,无法修行的凡人弟子更不敢,没想到今日在这穷山僻壤之中居然有人敢打断他讲话。
就算那人是无意的也不行。
石长明皱皱眉头,面露不悦之色。
江犁站在两只独角犀鹿的尸体前,眼神微微闪烁,莫名的有些危险。
因为江犁认得那道声音的主人。
声音的主人正是江犁的父亲,江东陵。
江东陵原本在山中打猎,但在打猎的过程中却不时听到独角犀鹿的叫声,其实像野兽吼叫这种事情在山林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所以江东陵惊讶归惊讶,却并不怎么放在心上。
但怎奈与江东陵一同进山的还有清水河的其他村民,这些村民以“反正左右不着急回家”和“今日这独角犀鹿的叫声不同寻常”为理由,撺掇江东陵一起去看看,江东陵无法,只得顺从众人的意见。
然而听到声音是一回事,能不能找到又是另一回事了。
山林之中的面积何等广阔,再加上到处都是树木和草丛,声音一经传出便受到各种阻碍,想要找到声源在何处,实在是有些困难。
和江犁一样,或者说江犁遗传了江东陵的优秀基因,江东陵的耳力远远超过常人,所以这寻找独角犀鹿的重任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江东陵的身上。
然而,若是这独角犀鹿老老实实的待在一个地方,要寻找起来自然没那么困难,但今天的独角犀鹿在江犁或直接或间接的刺激下,一直处于四处游荡的状态下。
声源飘忽不定,再加上林木草丛的阻碍,江东陵领着一群清水河的村民找了许久也未曾找到独角犀鹿。
就在众人快要放弃的时候,独角犀鹿的吼声忽然就停在了一个地方。
也就是江犁撞破独角犀鹿羞羞提剑而出的时候。
江东陵领着众人继续前行。
也亏得现在的季节已经快要进入夏天,白天停留的时间长了些,若是换成冬天,恐怕现在已经看不清东西了。
江东陵领着村民们赶到的时候,江犁与两只独角犀鹿的战斗已经结束了,正在和石长明进行亲切的交流。
江东陵走近仔细一看,怎么看背影这么像我家宝贝儿子?
可是那个年轻人是谁?
地上的那两只独角犀鹿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犹疑着,江东陵问了一句:“犁儿,是你在那里吗?”
听到江东陵的声音,石长明面露不悦。
江犁却是心中暗道不好!
为何不好?
试问,有谁小时候背着自己父母出去办坏事被父母抓包不是这种想法?
江犁简直要抓狂了。
不就是偷窥了别人约会嘛,至于出这么多意外嘛!
江犁心中一较劲,脑中一发狠。
“扑通!”
江犁的身体随着声音倒在了地上。
对面的石长明一脸的错愕:“...”
这是什么情况,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嘛,这是准备行骗不成?
远处的江东陵已经确定了站在前面的少年就是自家的宝贝儿子江犁。
江东陵见自己叫了一声江犁却没答应,还以为江犁正在和别人谈话没注意到,于是准备再叫一声。
可还不等江东陵开口,下一刻他就见到了让他心惊胆战的一幕。
原本好好的站在那里的江犁,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江东陵慌忙的跑到江犁身边抱起江犁,声音颤抖的道:“犁儿,犁儿,你怎么了,醒醒啊!”
江东陵叫了两声,江犁仍然眼睛紧闭,气若游丝。
江东陵登时便红了眼眶。
跟着江东陵前来的村民们见情况不对,也赶紧跟着跑了过来。
“陵哥,犁儿怎么了?”
开口的是一名身材极为壮硕的汉子,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担忧。
汉子名叫江东帆,与江东陵一个辈分。
江犁是江东帆从小看着长大的,自然十分心疼江犁。
其实清水河之中就那么十几口人,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江犁又讨人喜欢,清水河中的村民没有不疼爱江犁的。
江东陵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忽然,江东陵抬起头来,将目光看向站在前方的石长明,眼神中带着疑问。
石长明仍是笑着,但实际上他现在很不开心。
这群凡人不仅打断他说话,现在还将他晾在一边视若无睹,早晚有一天要让他们好看。
江东陵问道:“这位公子,可知犬子发生了什么事吗?”
石长明温和一笑,说道:“这位大哥,贵公子可真是少年出英雄啊,小小年纪就能一个人杀死两只成年了的独角犀鹿,在下实在佩服!”
此话一出,包括江东陵在内,清水河中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
“犁儿居然这么厉害!?”
“这怎么可能?!”
不仅是其他村民不信,就连江东陵也是将信将疑。
“这位公子可是说笑,犬子今年不过十三岁,如何斗得过两只独角犀鹿?”
石长明心里更加不高兴了。
愚蠢的凡人,我说的话居然都敢质疑!
“大哥不必不信我,我没有说谎的必要,而且我是亲眼目睹了的。”
石长明耐心的解释道。
“那犬子身上的伤就是在与独角犀鹿打斗时造成的?”
“正是。”
江东陵这才完全相信,自己十三岁的儿子,居然一个人就杀死了两只成年的独角犀鹿。
只是他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呢?
江东陵忽然想到了在自己家中躺着的那个人。
莫非...
江东陵大概明白了江犁这么做的原因,顿时又气又怒起来。
这个熊孩子,居然敢自己出来做这么危险的事,等他伤好了,看我不打烂他的屁股!
然而气极过后,江东陵又有些自豪和心疼。
儿子才十三岁啊,怪自己这个当爹的没本事。
江东陵脑海中思绪万千,其他村民围在他的身边看顾江犁。
石长明又被冷落到了一边。
哼,这群愚蠢的山野村夫,我可没时间在这陪着你们了!
石长明一拱手,谦逊的道:“诸位,还是赶紧把这位小哥抬回家去吧,在下告辞了。”
江东陵和清水河村民终于想起旁边还站着个活人呢!
江东陵略带着些歉意道:“多谢这位公子看护犬子,他日定登门致谢,不知公子家住何方。”
石长明摇摇头,道:“致谢就不必了,不过是偶然碰到,在下告辞。”
说完后,石长明转身离去。
走的那叫一个潇洒!
清水河村民中有一人感叹道:“这位公子气度不凡,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此话一出,顿时引起众人的附和。
江东陵抱着江犁,眼神盯着石长明消失的地方,眼神中带着莫名的神采。
此人不简单!
这是江东陵对石长明的评价。
摇摇头,石长明不再去想这些有的没的,低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犁儿,犁儿,醒醒...”
其实江犁哪里是真的昏迷了过去,他只是不想醒着面对自己的父亲罢了。
江犁装着昏迷,耳朵却竖得老高,仔仔细细的听着众人的对话。
在听到石长明没有拆穿自己突然昏迷的假象的时候,江犁决定对这个人的讨厌可以稍稍减去一些。
而在听到石长明终于离去的时候,江犁觉得自己可以醒来了。
于是,在江东陵的声声呼唤之后,江犁状若艰难的睁开了眼皮。
“爹!”
江犁弱弱的开口唤道。
见宝贝儿子终于醒了,江东陵稍稍放心,道:“犁儿,没事吧。”
看到江东陵关切的眼神,江犁突然觉得,自己怎么这么混蛋,明知道他们关心自己,还拿这种事情开玩笑。
江犁心中向想着,面上就带着些歉意。
“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弄成这样的。”
听到江犁这么说,江东陵反而更心疼了。
“傻孩子,爹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是爹不好,是爹没本事,否则你也不会变成这样了。”
见江东陵突然自责起来,江犁更心塞了,而心塞之余又有些无语,这是什么发展,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躺在江东陵怀中,江犁原本紧绷的心神终于全部放松下来。
而放松的后果就是————“嘶,好疼!”
江犁再也忍不住身上的剧痛,呼喊出声来。
江东陵顿时慌了,急忙问道:“怎么了犁儿?”
江犁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疼!”
“哪疼?”
江犁想说哪都疼,但这么说好像不太合适,于是江犁挑了个疼痛感最强烈的地方。
“腰!”
听到江犁说腰疼,江东陵赶紧对身边的江东帆说道:“东帆,快帮我把犁儿搬到我的背上,我们回去找村长!”
江东帆赶紧小心翼翼的从江东陵怀中接过江犁,然后又小心翼翼的把江犁放到江东陵的背上。
期间江犁又不由自主的小声痛呼了几声。
来到江东陵的背上,江犁的思绪忽然间有些纷飞。
小时候,父亲也是这么背着自己。
父亲的背还是那么的宽广厚实。
感受着江东陵背上传来的温暖,江犁再也忍不住,终于昏了过去。
这次是真的昏了过去。
昏过去之前,江犁还不忘嘱咐他父亲。
“爹,别忘了我的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