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清凉,吹得青草沙沙作响。
乌云随风而至,遮住了月亮。
黄旭脊背一抖,从飘飘欲仙的愉悦状态中醒来,怅然若失地摇摇头。
抬起头看见乌云遮月,黄旭连忙往苞米地里跑。
在苞米地里嗑下几条苞米叶,把它们卷成两卷,分批带回家推入洞中。
黄旭进洞,在洞口把两卷苞米叶打开,重新把它们卷成一卷。
这时雷声响起,黄旭迅速地用成卷的苞米叶塞住洞口,他家地势高,不是大暴雨就不怕进水。但七八月的天,女孩子的脸,谁知道今晚会不会来场暴雨呢?
唯一的通风处塞住了,洞里空气流通的十分困难,若是下到洞底容易上不来气了,黄旭干脆趴在洞口,听雨静思。
苞米叶不隔音,黄旭在里面听见外头雷雨交加的声音,听起来这场雨不小啊。
雨夜出不去,黄旭无聊地掰着爪子玩儿,白天睡得久了,晚上又无事做,真的好难受。
轰……
雷声滚滚。
黄旭一怔,脖子挺起来,支棱着耳朵,全神贯注地听着雷声。
这是闲出屁来了么?
不是,黄旭从那雷声中听出了些许异样。
哞……哞……
黄旭从地上爬起,伸出爪子把那塞住洞口的苞米叶卷拽了出来。
一没了塞堵之物,凉气便从洞口钻了进来。雨很大,黄旭站在洞口,不时有雨水迸溅在他脸上。
黄旭闭上眼睛,竖起耳朵静静地听,听那从远方传来的声音。声音是从白桦山的方向传过来的,哞哞的声音像是牛叫。
莫非是谁家的牛溜到山里去了?
老话说得好啊,点灯靠灯油,耕地靠耕牛。
可这句老话早已经过时了,现如今村民们耕地都租机器,少数那么几家的养牛的,养的也是肉牛和奶牛,这种牛常年在牛圈里蹲着,出栏就是挨宰。
而且从白桦山到黄旭家,五里地之遥,什么牛能有这么大嗓门啊?
这有山有水的,难道是出了什么异兽?
可那白桦山,黄旭去过好几次了,在他刚重生过来的时候,生活最困难的那几天,黄旭想进山找点吃的,可进山没多久,他就哭着出来的。
山里那叫一个干净,野果,没看着有。野菜,蒲公英、马齿笕什么的,有但是吃不饱。河里的鱼和山里的兔子,又瘦又小不说,一个个都贼的不行,岂是提着瘪肚子的黄旭能摸着的?
所以黄旭都没往山里头走,果断出山直奔稻花田捞鱼,这才没有被饿死。
难不成山里藏着什么东西?
好像又不是,黄旭记得有一次,他路过村子往家时,听一户人家院子里,奶奶给他孙子讲,说早年间那座白桦山也是物产丰富宝地,只因六零年闹饥荒,村民们成群结队进山,把山前、山后划拉个遍。等过三个月以后,山里除了人和狗,一个能跑的都没有了。
这都多少年了,白桦山也没恢复过来,零星的几只野鸡、野兔比大熊猫还稀少。
“那会是什么东西?”黄旭缩回洞里,重新拿苞米叶塞住洞口,眼睛一眨一眨地想着那奇怪的声音。他能听见的,村民们一定能听见,虽然说村民们的听力不如黄旭,可祖祖辈辈都在这白桦山下,他们不可能没听着过。
如果不是异兽,那又是什么?
黄旭的老毛病又犯了,绞尽脑汁地琢磨、猜想。
外面雨声渐渐落下,这季节雨来的快,去的也快。
黄旭抽回苞米叶,让空气流通进来,然后才转身往洞里爬去。
虽然无聊,但黄旭不打算出去了,刚下完雨,出去就得弄一身泥,关键是容易留下脚印,万一让哪个欠逼看见了,不是给自己添麻烦么?
趴在洞里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再醒来时,黄旭就觉着脑袋有点沉。
“一定是睡多了。”黄旭如是想着,爬到洞口,竟然发现天已经亮了。
昨夜雨下的不小,但是下得很急,像这种急雨落在地上,是不会形成严重积水的,很快就会干掉。
黄旭出了家门,往苞米地那边看看,这时候已经有人在地里除草了。
黄旭悄悄地摸过去,躲在一边偷听着村民唠嗑。
村里人不会谈国家大事,也很少唠西甲英超,他们更喜欢说一些家长里短和鸡毛蒜皮的生活琐事。像昨晚下雨这种事,不好好聊聊怎么行呢?
从昨夜一场雨,聊到自播种以来的降雨情况,再对比去年同期,然后回顾去年收成,最后畅想今年丰收、钞票进腰包。
黄旭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谈及昨夜那场雨是,都是一个观点,就是雨没下透、地都不湿,明天还得给苞米浇水。
那牛哞声,他们都听不见么?
黄旭感觉很不好,他抬起头瞅了瞅那拔地而起的白桦山。
山不高,但它是进入小兴安岭山地的咽喉,是扼守松嫩平原腹地的要冲,此山中先出黄狐狸,后有雨夜牛哞,这山里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
“往山里走走看,不行再回来。”黄旭拿定主意,迈开步子向着白桦山跑去。
……
白桦村,王正权家。
王正权一早就醒了,坐在炕头一根一根的抽着烟,大前天夜里,周阔海客死白桦村,王正权连块皮都伤着,但他的命运却在那一天发生了改变。
如果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的话,那一个老人被狐狸掏了心,这可就了不得了。
此事惊动了乡长,乡长上报镇长,镇长上报县长。
法医检查尸体,刑警挨家盘问,武警大队进山搜捕,镇里召开紧急会议,第一个决定就是把王正权的村主任给撸了。
王正权认为自己很冤,可领导们认为一点都不冤,你一个村主任,白桦村里闹狐狸祸害家禽牲畜,你就应该第一时间上报找组织。可你呢?竟然找个先生过来降妖,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不收拾你,收拾谁啊?
都说无官一身轻,可真无官在身,又有几人觉得真轻松呢?
今天镇里新任命的白桦村村主任就要来上任了,要和新任领导交接工作的王正权一夜无眠,浑浊的老眼中满是血丝。
啪!
大白瓷缸撂在桌上,老太太在炕桌另一边坐下,关切地看着王正权:“老头子,喝口水吧。”
王正权长出一口气,眼睛顺着窗户望出去,嗓子沙哑的唱道:“公主坟,佛屠塔,白河山,龟寿延年云抹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