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前辈,再往前走就真到雪风剑派山门了。听说他们以前颇不待见您啊,毕竟这似乎是他们的传统呢。”斗笠男和玄衣男子着了个大路旁落了下来,刚一落地,斗笠男就滔滔不绝地说道。
“闭嘴,没人当你是哑巴。”玄衣男子沉默寡言,对斗笠男调侃他颇为不满,当先往山上走去。
此刻天色渐晚,在这半个时辰内,他二人已然向北御空飞行了数百里,来到一处雄伟山峰的山脚下,落日向晚,照的北边天边一行层云如同镶上金边一般肃穆威严。云层之下,山峰直耸入云间,半山腰上,一片苍茫白色,似乎常年被冰雪覆盖。此时一阵风从山峰上吹来,让人颇觉一丝寒意,他二人修为精深,尚不觉得,但怀中的杨玄罡此时在昏睡中不觉得缩了缩身子,往斗笠男的怀里蹭了蹭。
那斗笠男见他这般,无奈地笑了笑,自嘲道:“我谢迅飞一世英名,要是被人看见我抱着个小孩乱晃,真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你那也叫好名声?”玄衣男讥讽道。
谢迅飞嚷嚷道:“我虽然只是梁上君子,平时看中的也是法宝奇珍,我这双手摸的抱的可都是霞器仙材,可从没有对这种来历古怪的小孩感兴趣,即便是个极少见的半妖。今天若是让熟人瞧见我这模样,还以为我谢某堕落如斯,成为掳人小孩的人贩子。”
玄衣男倒也不答,只是默默地走在前面。
那谢迅飞话夹子打开了,岂有轻易干休的道理,抱着杨玄罡凑到玄衣男跟前说道:“前辈,您看这云横山气派十足,钟灵毓秀,独得这北地精华,您是怎么舍弃掉自己的名字跑到这流萤里和一群孤魂野鬼混在一起的?”
“熊云初,我在来这山上之前便用此名,离开这里之后亦是。”熊云初停顿了下来,深邃的眼睛看着谢迅飞,一字一字说了出来。
“我的事,少来打探。”说道最后,语气转冷,浑如山上冰雪一般。
谢迅飞一耸肩,说道:“好好好!前辈的私事我就不过问了,可是这毛孩子怎么办呢?带着他走,我可施展不开手脚,这雪风门的人可不好对付呢。而且,咱们走山门干嘛?难道他们还会恭恭敬敬迎你进去,便如当初一般?”
熊云初没有停下,声音在不远处裹着寒风飘来:“我欠这门派一名弟子,今日就把他还上。”
谢迅飞一扶额,说道:“不是吧,这孩子虽说资质不差,可是来路可不正,你确定那群死板的人会容得下他?况且身体被灌了那么多内丹,又不知道怎么控制,之前没爆体而亡就已经命大了,这雪风门的人又不都是傻子,会收这么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么?还是你送上门的。”
“那么你愿意教他如何控制体内那股妖力么?”熊云初冷冷问道。
“得!我最讨厌和小孩打交道了,更讨厌诲人不倦。”谢迅飞连忙摇了摇头道。
“那你之前应该更用力一点,打死而不是打晕,便也一了百了。”
谢迅飞听他这么一句,当即跺了跺脚,气急道:“喂!前辈,虽然我做的恶事不少,可不许给我加上滥杀无辜这条啊。”
熊云初听了他的话,停了下来,望了望山上一眼,此刻二人已经迈上雪线,周围一片雪白,却还有不少树木依然顽强地立在这里。
“然后呢?”
“什么然后?”谢迅飞乍一听不明就里,茫然道,但随即似乎想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思索一二,泄气道:“那就按你说的办。”
“前辈,你有什么法子么?难道说直接将他丢到哪个雪风门弟子手中?”谢迅飞在后面亦步亦趋。
“雪风自诩侠义,不会对一个浑身是血的小孩坐视不管的。”天空忽然下起了雪,熊云初朝着远处若隐若现的山门走去。
“哎呀!前辈真是残忍呢。不过放放血对他现在的情况倒也有好处,放出来的总比爆出来的强。”谢迅飞看了一眼怀中面色通红的杨玄罡,眼神中露出一丝神秘的微笑。
越往山上走,风雪越大,来到位于半山腰上的山门前时,已经是大雪漫天,二人肩头都有不少薄雪,谢迅飞头上斗笠,似乎都换了个颜色。
“云横山上终年飞雪,果然是这样,偶尔赏赏雪还不错,但这天天下的你们也受得了?这天气难道就没个消停?”谢迅飞一手抱着杨玄罡,一手将头上斗笠上的雪掸去,大大咧咧道。
“噤声!”熊云初立在山门前,看着眼前的一切,默然不语。
只见那所谓的山门,乃是由两柄长达十丈的巨大青色石剑交叉插于地面而成。虽然天天风雪不止,但这石剑却屹立在茫茫皑色中,锋芒依旧,不沾半分霜雪。若是站在脚下望去,只怕连斗笠都会掉下,让人心生敬畏。
“啧啧啧……”谢迅飞看着这巨大山门,连连发出赞叹声,“这花青巨石花费不少吧?都说这雪风第三任掌门云权真人乃是不世出的奇才,虽然没有以道法修为显世,但却为雪风留下了不少的财富啊。看样子此行收获应是不错呢。”
“将那孩子抱过来。”熊云初抬头看了许久,又默默地低下头。
“啊?就是现在?”谢迅飞有些不明白道。
“你还想和巡山弟子打个招呼再走么?”熊云初转过身来,面无表情说道。
“给。”谢迅飞又看了一眼怀中的杨玄罡,将他递了过去。细细听去,前面山道背后,似乎真有人声,看样子巡山弟子确实快到了,不禁又多看了熊云初一眼,没想法他的洞察力这么惊人,或是离开雪风门多年,他对这门派所有的一切都未曾忘记?
熊云初哪知道谢迅飞脑袋里面想着什么,只见他单手便将杨玄罡提了起来,左手手指成爪,复而并掌,一股真气随心而动,裹住杨玄罡,将他控在半空之中。只见他将杨玄罡悬在半空之中后,右手手指捏诀,只见他周围漂浮的大雪似乎都被静止了一般,大雪互相拼凝在一起,化成一根根细小的冰晶银针,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六根。
熊云初右手微微抬起,在空中打了个回旋,那冰晶银针如心意相通一般将杨玄罡团团围住,对准了他周身三十六个气血凝聚的穴道。
“喝!”熊云初轻咤了一声,那银针瞬间如疾驰的细小飞剑一般没入杨玄罡的穴道内,只听见“噗!”地一声,杨玄罡周身腾起一阵血雾,如同全身被这冰针扎穿了一般。
熊云初左手握掌下压,将杨玄罡缓缓放在周围已经被方才血雾染红的雪地上,只见他浑身披血,就这般一动不动地放到地上。
“走。”熊云初回头穿过谢迅飞身边,往山道旁边走去。
谢迅飞看了看声音越来越明显的山道,又看了看躺在地上全身浴血的杨玄罡,打了个寒颤,抱手摸了摸双臂,跟了熊云初去。
“那小孩不会被你放干了血死了吧?”
“我杀人何时要这般费力?”
声音从山门外隐去,闲聊声从山门内传来。
“咔、咔、咔……”脚步声清晰地从雪地上传来,此刻一个穿着蓑衣的身影停在杨玄罡身前,俯下身子将他抱起瞧了又瞧。
“果然有些古怪呢,难怪那小子费这样手脚。”从蓑衣下传来的是个苍老的声音。
“嘿嘿嘿……”苍老的声音此刻却带着一丝狡黠,“小娃娃,想要拜入雪风门,老头子我可还偏不让,反正你跟山上那群呆子无牵无挂,不如跟着老头子吧。哈哈哈……”
“山门外有人!”数声疾驰的脚步声传来,三个身着青衣白袍,背负长剑,袖子上绣着剑雪标志的青年弟子从山道后越了出来。他们按剑走到山门前,却发现白雪茫茫,哪里还有什么人影。
“快看!这里有血迹!”其中一个弟子眼尖,看见前面一滩薄红道。三人连忙围了过去,拨开上面覆盖的一层白雪,只见一滩圆形的血迹均匀地洒在地上。三人警惕地往四周望去,却是没有丝毫所得。
“奇怪!”其中一个弟子说道,这血迹刚留不久,怎么旁边连个足迹都没有。
“难道是凭空出现的?”另外一个弟子讶道。
三人面面相觑,也不知个所以然。其中领头的说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向熊师叔禀报吧。”说着三人手指捏诀,长剑出鞘悬空,登时化作三道流光往山上飞去。
山雪漫漫,山门间一时安静了下来,徒留下阵阵寒风在山间回荡。
“吱……”寂静的谷地中回响起柴门叩开的声音,山腹之中一间寒庐便立在林子边缘,之前还在山麓上呼啸而过的飞雪此刻在谷地里悠扬地落下,一名穿着蓑衣的老者一手提着钓竿,一手扛着杨玄罡。那柴门却是被他用脚踹开的,一边的搭钩似乎被蹬掉了,半拉着开着。老者将钓竿随意地放在篱笆边上,如果细看,便会发现这钓竿没有钩,如果不是那杆头缠着一线细比毛发的银丝,似乎叫弯竹竿来得更加贴切。
庐舍的烟囱内正冒着炊烟,似乎还有人在此居住,果不其然,在老者蹬开柴门后,一个嘹亮的声音便从屋里传来:“我说师傅,能不能长点记性啊?那柴门用手掰一下搭扣就开了,你蹬坏了还要我又来修。”
那老者听到屋内男子的话,回道:“徒儿啊,老夫今日手可真不得空。下次吧,下次老夫一定记住了。”
那屋子里的声音越传越近:“就算您老没将那宝贝钓竿放外墙的习惯,您不是还有一只手空着么,难道今天哪只不长眼的鱼上了您的钩?”说着说着从屋里走出来一名身体还算结实的男子,只见他虽然满是抱怨,但脸上却洋溢着放荡不羁的笑意。
当他看见老者手里肩上扛着的杨玄罡时,嘴巴瞬间张得足够塞得下鹅蛋那么大,然后砸吧砸吧嘴道:“师傅,没想到您老人家时隔上十年之后又拐骗了一个进来了。”
那老者听得他的话,吹了吹胡子,怒道:“什么?合着你这十来年跟着为师过得不快活啦?”说着将杨玄罡扔了过去。
“快活是快活,就是闷了点。”那男子哈哈道,接过杨玄罡,将他抱在怀里,细细的看了几眼。讶道:“谁这么狠毒,这身上的血放得差不多了,再多一点点就要失血而亡了。您确定他会成为雪风门弟子?”
老者走上台阶,抖了抖蓑衣上的积雪,瞪眼道:“我只知道你当年肯定可以成为雪风门弟子。”
那男子一耸肩,笑道:“那他就是我师弟啦?”
老者花白胡子一吹,喝道:“那还不抱进去给你师弟上药?”
“得嘞得嘞!”那男子抱着杨玄罡便往旁边屋子跑去,“师傅,记得灶里再添一把火。否则咱们今天只能吃夹生饭啦。”房里传来一阵瓶瓶罐罐的碰撞声。
那老者嘿嘿一笑,取下蓑衣挂在墙上,便往灶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