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点整,流都禁海。
天地一片昏暗,只有禁海上的熊熊烈火,好似给这深沉而静美的海面,铺上了一层鲜艳的光毯。禁海舰队的进攻舰群已被包围在一片火海中,海盗们深知,如果此刻再不出动舰艇反击,剩下的十几艘运输巨舰也将毁于一炬。
“左首舷发现敌护卫舰,距离六千五!”银狐号甲板上的水手在望远镜中窥探到了一艘敌舰,“两艘……三艘……还有一艘驱逐舰!”
“协座,发现敌方舰队,护卫舰三艘,驱逐舰一艘。”银狐号上的大副向影月歌汇报。
“敌舰阵型如何?”影月歌问。
“三艘护卫舰成三角阵排列,两艘居前,一艘居后。驱逐舰位于护卫舰左侧。”
“月歌!”影月歌的右耳边传来一声呼唤,她熟悉这个声音,这是白沙镇左目关莺语在呼唤,“看到舰队了吗,我率银犬攻击那艘驱逐舰,你们银狐对付那三个小的!”
“是!”影月歌答应后随即发令,“全速,首舷备链弹。”
“全速,首舷备链弹。”
“全速,首舷备链弹。”
艏尖舱的水手立刻忙碌起来,他们把原本安置在首舷的重炮换下,推来了两门体型稍小的首舷炮,固定在炮口。
“敌舰距离,四千!”水手在甲板上高喊。
“协座,敌舰朝银犬开火了!”海盗的驱逐舰在距离还很远的时候,甲板上爆发出三道火光,随后三枚摇曳着火光的炮弹缓缓升空……
“他们的驱逐舰上有迫击炮!”大副惊声高呼。
“左目……”影月歌刚想去提醒关莺语,却发现她已经带着银犬向右前方驶偏,再大的呼喊声也听不见了。
“敌舰距离,三千!”
一丝高音划破影月歌耳边,“嘭——”炮弹在银狐号右舷边爆炸,火光将海水照了个晶透,如同墨布上一颗耀眼的钻石。
“敌舰朝我们开火了!”大副呼喊道。
“嘭——”又是一声,一枚炮弹在银狐号船前炸开了花,炮弹激起的浪幕向影月歌等人席卷而去。影月歌卸下头盔,擦了擦脸上的海水,耐心等待着。
“敌舰距离,两千!”另一个水手跪在被刚才的炮弹炸死的水手旁,朝影月歌方向喊道。
“首舷炮,开火!”影月歌朝大副命令。
“首舷炮,开火!”
“首舷炮,开火!”
“啪——”“啪——”清脆的两声,两条飞速旋转的链弹呼啸而出,似夜空中两只孤傲的鹰隼。一条砸在了左侧护卫舰的船首,一条砸中了护卫舰的桅杆。船首被砸中后,整个舰身竟有些轻轻扬起,碎裂的桅杆发出清脆的断裂声,然后随着舰身下降,桅杆也向右侧倒去。桅杆的右(和谐)倾导致整个舰身向右驶偏,最终撞在右侧护卫舰的船尾。右护卫舰受到巨大撞击后,整条舰身侧横过来,将脆弱的船身暴露在银狐号面前。
“白银海军,所向无敌!”影月歌拔出军刀,遥指前方。
影月歌发起了冲锋号令,水手们将船帆拉满,银狐号径直地朝那艘来不及填装弹药的护卫舰冲去。
“轰——”银狐号前的白银女神像重重地砸在右护卫舰的侧舷,护卫舰瞬间被砸出个窟窿。此时的首舷已经换上了之前的重炮,等待着影月歌的指示。
“开火!”影月歌命令道。
“轰——”银狐号首舷的两门重炮朝暴露在炮口的内舱开火,强大的冲击力直接使得银狐号将船首从护卫舰中拔出。右护卫舰宣告报废,只剩下一堆熊熊烈火中的薪柴。
左护卫舰由于桅杆被打断,瘫痪在海面上,身后的护卫舰来不及减速,轰然撞中。巨大的撞击力还不停地将左护卫舰朝右护卫舰的火海推进,左护卫舰上的官兵纷纷挂起绳索,向后护卫舰上逃亡。可是,自命不暇的海盗们此时却全然不知,银狐号已经悄然绕到后护卫舰的左舷,其左舷的八门侧舷重炮此时均已填弹完毕。
三点三十六分,明都楼府。
“满弦,不要!”流云落兰大声喊道,却为时已晚。花满弦怒吼着朝花落知方向冲去,他身前浮现出一道蓝色光盾,眼中透出熊熊蓝光。
花落知轻轻伸出左手,微微向前一推,花满弦就被挡在面前。他将法杖对准花满弦,发出一道冰凌,花满弦的蓝盾被瞬间击碎。
花满弦被冲退几米,倒在地上,他用手擦拭了一下嘴角的鲜血,试图站立起来。
“满弦!”花落知朝花满弦喊道,“看在紫罗兰之战你我一起为国尽忠的份上,不要再反抗了!”花落知如果趁花满弦倒地期间对他攻击,花满弦应无还手之力,但他并没有这样做,“满弦,流云落兰触犯军纪,理应处决,他是国之重犯,你还在糊涂什么!”
“那缄呢……”花满弦冷冷地说,缓缓支撑起身躯。
花落知顿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好。
“缄,在那场战争中没少替你们中央镇卖命吧……在历次对红眼高层的刺杀中没少听你的命令吧……在你们蓝眼议会那些肮脏的交易中……”
“够了!”花落知呵斥,“花满弦,那些往事终究已经过去,时代变了,不是那个战火纷争的年代了。千灯府确实曾是格兰洛的骄傲,但零空教最后的光芒已经逝去,现在的格兰洛是一个崭新的国家!”
“哼……狡兔死,走狗烹……落兰,我早就提醒过你……”花满弦望向身后的流云落兰。流云落兰的眼角躺下一缕清丝:“满弦,对不起,我们失败了,住手吧……”
“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花满弦怒吼着、咆哮着,他面容开始变白,浑身被一层冰甲覆盖。他的武器消失了,肉体也消失了,只剩下一个由冰雪和雷电覆盖的庞然大物站立在地面上,在场的所有人都惊恐地意识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花满弦进入二阶灵释。
三点五十四分,流都禁海。
“开火!”关莺语喊道。
“开火!”影月歌喊道。
银犬、银狐两艘驱逐舰向两块面饼一样,死死地夹住了中间的海盗驱逐舰,海盗舰船被左右两边的攻势打得遍体鳞伤。可好景不长,几颗迫击炮弹在银狐、银犬两侧落下,轰鸣声随着浪雨而落,舰身竟有些倾斜。
“月歌,你们银狐登舰,我率银犬去迎战前面的两艘驱逐舰。”关莺语朝影月歌大喊。
“左目,我去迎战!”影月歌回应。
“不行,你再绕到我前面去太晚了,赶紧登舰,随后来支援我!”关莺语说完,没等影月歌回应就已经朝士兵们喊道:,“右满舵,迎战敌舰!”
“是……”影月歌面露迟疑,然后也朝士兵们命令道,“钩绳挂索,准备登舰!”
“准备登舰!”
“准备登舰!”
银狐号的士兵们纷纷拿起手中的钩索朝对面敌舰投掷,钩索钩住船舷后,他们奋力的拉动。“嘭——”两艘驱逐舰的侧舷相撞,士兵们搬来木板,架在甲板之间。
“弟兄们,消灭敌军,保卫祖国!”影月歌高举军刀,大声呐喊,“米娜丝(Minuth)!”
“米娜丝——”
“米娜丝——”
银狐号对海盗驱逐舰发起登舰作战,米娜丝军人怀着白银海军的骄傲,纷纷踏上木板,向海盗们冲去。影月歌带头冲锋,锐利的刀尖刺穿了一个个海盗的身躯。
“嗖——嘭——”影月歌的脚边爆出一团绿火,她知道,这是海盗的白骨焰火。“把桅杆上的投雷手射下来!”影月歌命令。
很快便有一个小队的士兵组织好阵型,举起弓箭准备向桅杆射去。但突然爆发的一阵轰鸣却将这队小兵震散,影月歌向前方望去:一个带着船长帽的海盗在船首操纵着一台回旋炮。紧接着,桅杆上的投雷手向散落的射手小队投掷了一枚火雷,火光过后,甲板上仅剩十具白骨。
影月歌眼眶湿润了,她看到船长露出的奸邪笑容,叶眉倒竖。她抽出背后的银弓,将一枚绳索箭搭在弦上。“嗖”地一声,钢箭射穿桅杆,银弓上机关开始转动,将影月歌的身体飞速吊起。就在快要靠近投雷手之时,她抽出一把短刀,在投雷手的脖子上绕了个圈,人头便从高空中掉落下来。
影月歌踹下投雷手的身体,站在桅杆台上,握紧银弓,向海盗船长射去。海盗船长四处躲避,大声呼叫。影月歌则在几个桅杆之间来会跳动,飞速射箭。终于有一只箭洞穿了船长的膝盖,船长惨叫一声跪了下来。影月歌顺着绳索滑落,奔向已倒下的船长,她用脚抵着他的后背,将银弓套在他的脖子上,然后死死地勒住。
“米娜丝人民,爱好和平,但并不等同于我们……”影月歌眼中充满泪水,青筋暴突,“放弃抵抗!”海盗终于落下了双手,停止了呼吸。影月歌收起银弓,看着甲板上无数海盗的尸体,她知道,银狐号已完成作战任务。
“轰——”远处传来一声轰鸣,惊醒了还沉浸在胜利中的影月歌。她飞速奔向船首,朝爆炸声处忘去,一团浓烟滚滚而生,而这浓烟的下方,正是关莺语的舰船,银犬号。
“回舰,全体将士回舰!”影月歌下令让全体将士返回银狐号,支援银犬。士兵们立刻排好队型,返回战舰。
“全速,全速!”影月歌此刻恨不能给她的银狐装一副翅膀,而银犬的处境着实堪忧。
“开火!”在银狐号的火力支援下,银犬号终于将两艘驱逐舰击沉,但自身也千疮百孔,破败不堪。银狐号靠近后,影月歌赶紧登陆银犬号,寻找左目关莺语。
“左目!”影月歌一个箭步冲向关莺语,发现她已经身负重伤,不禁泪流满面,“左目……银狐号完成作战任务……”
“月歌……”关莺语艰难地吐着气息,目光中充满了期望,“你不愧是长老最得意的学生……你是白银海军的骄傲……”
“左目,坚持住,战争结束后,我们还要一起去明都向长老邀战功呢……”影月歌痛哭流涕,泣不成声。
关莺语微微摇头,说道:“月歌,我和银犬号都快支撑不住了……你在海军大学的时候,长老应该教过你一种叫做‘闭港作战’的战术吧?”
影月歌突然瞳孔一缩,汗毛倒竖:“左目,您难道!”
“时间紧迫,禁海舰队的战列舰之所以还未出动,是因为流都港虽表面壮阔,但出海口其实只有一百米左右的深水区,只能先让体型较小的护卫舰和驱逐舰先驶出。但一旦那六艘战列舰驶出港口,我们的舰队就绝无生还可能,所以若能实施‘闭港作战’,就可以……”
“左目,我去,我率领银狐号去堵住那个出海口。”
“月歌……”关莺语吩咐士兵将她身体扶起,“银犬已经重伤,这个任务应该由我来完成。你在海军大学学过远程作战,你是后面那十艘驱逐舰的眼睛,所以你要活下去,明白吗?”
影月歌不停地抽搐,根本无法说话。
“就让我——米娜丝白银海军白沙镇左目关莺语,完成这最后的使命吧……银犬号全体将士听令!”关莺语命令舰船上的所有士兵,“登陆银狐号,返回舰队!”
“左目!”
“左目!”……
银犬号所有士兵都哭喊道。
“这是军令,谁敢违抗!”关莺语目光凶煞,就像平日里训练士兵那样。
影月歌终于停止了哭泣,她知道关莺语心意已决,低声道:“别愣着了,各位将士快登舰吧。”
士兵们仍然不为所动,驻足而立。
“快啊!”影月歌再次失声喊道。这一次,她和关莺语一样,露出了凶煞的目光。
不一会,银犬号除影月歌和关莺语外的所有士兵都登上了银狐号,影月歌摇晃着将关莺语扶到方向舵前。
“走吧,月歌,让我变成禁海上的一盏明灯。”关莺语对影月歌说道。
影月歌朝银狐号的桅杆射出一枚绳索箭,然后随着绳索向空中摆去,她一手抓着绳索,一手对着关莺语致敬。
“敬礼!”影月歌大声喊道,银狐号全体官兵对关莺语敬出军礼,关莺语也艰难地回敬着。
三点五十七分,影月歌带领着银狐号和银犬号的官兵,回到了白银舰队中,三零七协所有士兵泪流满面地向流都港望去。银犬号已经将船身侧横在了出海口,关莺语接下来要做的便是引爆弹药舱,让舰船自沉,将港口封死,使得禁海舰队的六艘战列舰无法出港。
海面上狂舞的火焰,仿佛那璀璨的星空吞吐的火舌,放肆地舔(和谐)舐着海盗的舰队。只有银犬号安详而静雅地躺在柔软的海幕上,如一叶秋枫。“嘭——”“嘭——”“嘭——”“嘭——”“嘭——”“嘭——”海盗的战列舰朝银犬号发射了六枚迫击炮,炮弹直射长空,摇曳着绚烂的焰尾,就像为银犬庄严而盛大的葬礼,绽放的烟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