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暧暧一个下午都心神不宁,纪艾伦早就被忘在不知哪个角落,她时不时望着郑青松的办公室,可惜对着她的那一面,百叶窗遮得严严实实。
终于熬到下班,她开着车在下班高峰的车流中如蜗牛一般爬行,她把车窗升起来,把自己封闭在一个小小的空间中,电话铃声就这样突兀地响起。
“您好,这里是明博疗养院……”
“是不是我妈妈?”对面还没说完,沈暧暧一个急刹车引起一阵高过一阵的喇叭声。
“不是您母亲,是住在我们疗养院的丁星辰,他不见了,我们联系不上他的家人,想问问您有没有联系方式……”
沈暧暧把电话挂断,一脚油门追上前车,抢道拐弯,往市郊的山丘开去,她打电话给郑青松,然而听筒里只能听到一阵嘟……嘟……嘟的等待音。
她骂了一句脏话,调转车头往公司方向开去,郑青松有下班后在公司留半小时的习惯,现在很有可能还在公司。
索性刚开出商务区不久,她很快回到公司,办公区域人去楼空,只剩下郑青松的办公室里还有暖黄色的光。
此刻房门紧闭,她不假思索,直接推门而入,郑青松看见是她,脸色瞬间沉下来。沈暧暧看着他和凌洁,两人一人一个红酒杯,一瓶红酒已经快要见底,凌洁脸上焕发出一种女性特有的柔媚,她抑制住强烈的不适感,眼眶都有点发热了,几乎要推门离去。
“郑总,有点事,您能跟我来一下吗?”沈暧暧抑制不住自己声音的颤抖。
郑青松半睁着眼睛,放下酒杯说:“什么事?”
“丁星辰今天从明博疗养院出走,医院里的人联系不上您的朋友丁清,我想您可以转告他一下。”
她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眼眶中溢出来,连忙转身冲进黑暗的办公区,郑青松追出来时,正看到她的汽车从自己的面前呼啸而过。
丁清的电话一直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索性郑青松还有理智,让凌洁去丁清家里告知他的妻子,自己先上山了解情况。
路上他打电话给附近的派出所和警察局,等他到山上时,已经有不少警察出现在明博疗养院附近。
沈暧暧正在一个医生模样的人身边,同时围着的,还有几位警察和市民。
一位警察说:“我们调取了疗养院和周围的交通摄像头,孩子是趁着午睡时间偷偷走出疗养院的,当时看护他的护工在帮他洗衣服,他出了疗养院的门后往东边走,东边是一片树林区域,没有监控设备,现在只能通过人工搜寻的方式,现在联系不上他的家人,只能辛苦在场的各位分头找。”
郑青松说:“建议大家都戴上警方的GPS设备,方便搜寻到大家的位置,找人的同时注意自己的安全。”
帮忙找人的除了警察之外,还有不少在疗养院帮忙的志愿者和护工,甚至病人家属,大家在树林的东边分散寻找,孩子失聪,因此没有人喊叫,只是四处张望。
更不幸的是,孩子当天穿了一件绿色T恤,在茂密的树丛中是绝佳的隐藏色,他一般不会出声,见到人也不能喊叫。
郑青松跟着沈暧暧,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走进树林深处,此刻天渐渐黑下来,大家纷纷打开手电,从他们所在的地方,只能望见远处一盏黄色的灯。
郑青松不断拨打丁清的电话,隔几分钟拨一次,终于在没电前拨通的丁清的电话。
“你在哪?”郑青松的声音近乎指责了。
丁清说:“我刚下飞机,欧洲出差,兄弟我还给你带了礼物……”
“你听我说,星辰从疗养院出走,现在我们在附近山林里找他,你现在赶快来明博疗养院。”
电话那端终于传来急切的回音,在空旷的山野里格外清晰:“现在情况怎么样?我马上过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丁清的到来,只不过增加了一双眼睛,孩子依旧在黑暗中,郑青松处有一个对讲机,里面不断传来警方的讯息,但“找到了”三个字,迟迟没有出现。
沈暧暧穿着高跟鞋,起初还好,能够在干燥的土地上行走,但往林子深处走去,腐烂的树叶叠起来的小型沼泽坑越来越多,高跟鞋的根部塞满了烂泥,走起路来分外沉重,她不时在石头边缘把烂泥蹭掉,但鞋跟处的泥土依旧沉重。
她索性在一块石头上坐下,拿起高跟鞋往一边的大树上一磕,鞋跟顿时断了一半,另一只高跟鞋的鞋跟却怎么也拿不下来,她只得求助郑青松。
郑青松依旧不说话,一手拿着鞋头,一手拿着鞋跟,用力一掰,把鞋跟掰掉后,把两个鞋跟都捡起来收进自己的西装口袋里,依旧走在沈暧暧身后。
沈暧暧的高跟鞋不算矮,掰掉鞋跟后一时不习惯,一脚踩下去,踩了个空,往一边的树上倒去,郑青松上前一步,扶着她的脑袋,手背上被粗糙的树干擦过,留下面积颇大的一片擦伤。
沈暧暧去看他的手:“疼么?”
他刚刚低低地“嘶”了一声,看来不是不疼的。
郑青松用没受伤的手搂着她的一边肩膀,没有用力,是保护的姿态,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继续往树林深处照。
不知过了多久,天上的月色格外明亮,天完全变成墨色,郑青松说:“休息一下把。”
拉着她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下,自己蹲下来,用手电筒照她的脚。
脚后跟处被高跟鞋磨出两片血痕,两只脚上都有磨破的伤口,关键是缺乏护理,伤口处都有些泥土粘在上面,看着血肉模糊。
“我先带你出去,你的伤需要治疗,否则会感染的。”
“不用,我们再找一会,你知道,出走的小孩,时间拖得越久就越危险。”沈暧暧无奈,每走一步就像走在刀尖上,小时候爱听小美人鱼的故事,现在自己变成她,才知道故事发生在现实中,从来都不美的。
郑青松不由分说,背对着她,把她背在肩上,沈暧暧还来不及挣扎,他手里的手电筒,闪了两下,忽然熄灭了,他们望着远处若有似无的灯光,似乎也没有选择,只能深一脚浅一脚,往光明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