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青松胡乱套上衬衣和裤子,抓起车钥匙就往H市公安大队赶。
他到达公安局时,记者和喧嚣的人群都已经离去,有个警察在门口等他,看见他的车开进,匆忙跑进去叫陈炜。
“郑公子”,陈炜笑着招呼。
“情况怎么样?”郑青松笑不出来。
“我们市公安局最近接到群众举报,在市中心一家酒吧公然收留未成年人饮酒并且提供毒品,因此特别策划了这么一场缉毒特别行动,其实里面都是高中生和低收入的进城打工妹,没什么收入,说吸毒谈不上,最多算嗑药。”
“她呢?为什么在那?”郑青松不关心别人,只想知道她的情况。
“您是说沈暧暧吗?她到现在还没说过她的事,也不接受审讯,一直反复说要找律师,我们从她身上的证件知道她叫沈暧暧,还有,她手机里有您的号码,所以先联系您看看是不是您的朋友……”陈炜在观察他的表情,没什么异样,大多数吸毒犯的亲友,第一次被告知情况时,多数是震惊和不信,继而是痛苦和愤怒,进而自责,但他什么情绪也没有。
郑青松心跳地快要承受不了,手紧紧捏着,终于问出那个问题:“你们给她做检查了吗?结果呢?”
陈炜说:“她的体内有很微量的罂粟成分,这也是我们奇怪的地方,按照现行的国家法律,她不存在吸毒行为,这点计量也不足以成瘾,但我们很肯定,她的体内有罂粟成分,我们初步推断她之前有过吸毒行为,但体内毒品成分已经被代谢掉,今晚没吸,因此没有被归类有吸毒行为这一栏。但这种情况在现实生活中又自相矛盾,因为一个人有毒瘾,一定会在体内毒品成分被代谢之前复吸,像她排得这么干净,我没见到过。”
郑青松听不见他后面的一大段话,他的脑子“哄”一声,一瞬间整个感官都在反复提醒着他的第一句话,有罂粟成分,这么说,她真的吸毒!
他以为她只对酒精放纵,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任,没想到,竟然去吸毒!
郑青松让陈炜站在审讯室外面,自己一个人走了进去。
沈暧暧被那杯威士忌弄得头昏脑涨,正趴在审讯室里睡觉。感觉有人进来,抬头的瞬间,她撞上一对漆黑的眼睛,嘴角漾开一个笑容:“郑总?”
然而笑意还没到达心里,便被郑青松铁青的脸色给吓了回去,他一言不发,坐在审讯室的黑暗一面,用强光灯照射着面前这个女人。
沈暧暧抬起昏昏沉沉的头,说:“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郑青松半晌没有说话,时间仿佛过了很久,才说:“什么时候开始的。”语调已经恢复平静。
“什么?”沈暧暧不明白。
“吸毒,什么时候开始吸的?”
沈暧暧瞬间睁大眼睛:“没有!”
郑青松反而笑了:“到这个时候,你还要骗我吗?警方的检验报告显示你身体里有罂粟。”
沈暧暧第一反应就是被人坑了,有人在体检报告里造假,但是她没有提供什么信息给警方,对于穿警察制服的人,她总是很抵触,怀着本能的敌意。
“让我打电话,我要找律师。”沈暧暧放弃向郑青松求救,又变回那个冷冰冰的姑娘,拒绝对话。
郑青松望着对面一团光晕下的女人,他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立场责问她,但一想到她竟然有自己不知道的阴暗面,就忍不住感到有一团火在胸腔里烧。他转身冲入不太明亮的走廊中,一个人跌跌撞撞回到车里。
车里还有抽剩下的半包烟,他拿出打火机,点燃的时候能看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他深深吸一口,呛人的烟味直往肺部钻去,他狠狠咳嗽起来。
他开车回了“无碍”,在静吧叫了一杯威士忌,觉得不够味,又去“rock-u”,把自己淹没在一大片酒精和肉体的海洋里。有人到她身边来,随之而来的是一团浓郁的香水味,混合着烈酒的味道。
她凑到他耳边,身体随着他摇啊摇,他只觉得烦躁,一把推开她,回了自己的房间。
郑青松打开花洒,自己在暴雨一般的水流下站了一会,水冰凉,身体不自觉打了几个冷战,但他依旧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一团火在烧。
他拿出电话拨号:“我要搬家,给我找一个小区,100平米左右,公寓就行。”
纪艾伦在包厢里跟朋友喝酒,突然有人拿出手机说:“握草,这不是王杰那孙子的酒吧吗?专门坑妹妹们那个,被警察一锅端了!我早说过他那德行,别得罪了什么人了。”
其他几个兄弟听了也直乐,说:“快放出来给大家看看啊,让大家都开心开心。”
那人拿来数据线连接到大屏幕上,上面是晚间新闻播报,正在播放缉毒行动现场的画面。
纪艾伦看着那些小姑娘,也没什么感觉,堕落的女人他看得多了,早就麻木了。突然,画面中一闪而过一个背影。
“等等,倒回去。”
那兄弟给他倒回去,他又看了一眼那个背影,突然飞快冲出了包厢。
到达公安局的时候,天还黑着,好在今晚特别行动,待审的犯人太多,她还留在那个单独审讯室中,没有人管她。
强烈的灯光依旧聚焦在她身上,纪艾伦上前去把光移开,让人解开手铐,她依旧趴在桌子上,身上烫得吓人。
纪艾伦脑子一热,对着陈炜就一顿大骂:“你他妈的有病是吧,你才吸毒呢,你们全家都吸毒,沈暧暧这么个女人,病成这样你倒是给她家人朋友打电话呀,怎么着你想让他死你们公安局里?”
陈炜也不知道这人是谁,这么多年,还没见过有谁在公安局这么横的,当场就把这个酒鬼给拷上关起来了。
开车送纪艾伦来的司机在门外等了一个多小时,也不见出来,打开车载电话,拨出去:“纪先生,纪公子在H市公安局,已经一个多小时了还没出来,是不是打个电话询问一下情况?”
电话那头只回一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