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府
气氛一片低迷,正厅主位上的慕容瑾,表情阴郁可见一般,一众人等缩首垂头,大气不敢出。
木绾柔手捧一杯温茶,脸上带能让人舒缓身心的微笑。奉上茶,浅笑嫣然出言劝慰,大意是,赫王位高权重,能送礼给木巧兮那是天大的恩赐,是少将军府莫大的荣幸。
可这话,谁爱听,膈那个男人身上不火起?
不是劝慰,是火上浇油!
啪,茶盏碎裂的声音。
紧了一众奴仆的心,却遂了木绾柔的意。
慕容瑾英挺的剑眉倒竖,眼中阴云密布,脸上带着一片怒火燎原后的薄红,拍桌,抬步就要往外踏去。
这妇人,一而再再而三,骆驼负重,也抵不过最后的这根稻草!
“主子!”就在这时,慕容瑾的贴身右卫闳武疾步踱入了室内。
慕容瑾那里还有心思理他,烧红了眼就要往木巧兮所在的静厢苑去。
眼看拦不住,闳武脸色闪过一抹焦急,情况有变。扭步转身,也顾不得以下犯上,在慕容瑾要吃人的眼神下,硬着头屈膝阻在了他身前。
慕容瑾怒目,眼中的警告意味明显,若是说不出阻拦他的所以然来,重罪论罚。
闳武跪膝垂首:“爷息怒,方才静厢苑的婆子来报,少夫人将赫王府送去的上品燕窝...炖来泡了脚。”
慕容瑾焚目倒竖的眉不可抑制的颤了两颤,眼里滑过一瞬的茫然,嗓音干涩:“你说什么?”他怀疑他听错了什么。
闳武瞟了眼慕容瑾不敢置信的表情,嘴角抽了抽,其实一开始他也以为自己听岔了,可那婆子亲眼所见不可能有假,额头滑下三滴冷汗,重申了一遍:“少夫人将赫王府送的礼,那燕窝...炖了泡了脚。”
慕容瑾的表情可谓是五花八门变幻莫测,从怒红了眼转为茫然,茫然后的怔楞,怔楞后的不敢置信。
半响,待回过味来,袖手背与身后,调转步子回到正厅主位,坐下,喝茶。
压压惊。
木绾柔静立在慕容瑾身后,眼睁睁的瞧着方才还怒气冲冲,似要手刃仇人的慕容瑾,转瞬回到座位上喝起了茶...
闳武说什么?木巧兮将赫王送来的上品燕窝炖了泡脚?!
抿着娇艳的唇,没想到木巧兮除了骄纵跋扈之外倒还学会溜须拍马,长本事了。
呵,但是!
赫王爷以礼相待,那是你祖坟上冒青烟。上辈子、上上辈子积了八辈子德才换来的,别说是上品的燕窝。就算是块茅坑里的臭石头,你都得立一块牌位烧香供着稀罕着。
炖了,泡脚?亏她想的出来!
草包终究是草包,枉费还在她身边安插了两个得力的丫头,当真是,太高看她了!
静厢苑
余烟袅袅的温水中,一双雪足纤细洁白,顺着脚往上看,一个粉嫩水灵的女子双眸半眯,小脑袋一晃三点的,明显是在打瞌睡。
莲香轻唤了声‘夫人’,被唤的人没半点儿动静,点着小脑袋睡的深沉。莲香直勾勾的盯着洗脚盆里或浮或沉的燕窝,脸上的表情是明显的心疼。而后,轻轻摇了摇木巧兮的肩膀,这泡脚水都凉了,再任由她泡下去,着了凉出了个闪失,她们可承担不起。
木巧兮睡梦中被晃醒,揉了揉眼,迷糊中还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
莲香:“夫人,水凉了,不能再泡了。”
木巧兮闻言,睨了眼脚下的水盆,恍然大悟:“哦!你不提醒我倒是忘了。哎,别说,这燕窝泡脚还真是舒服,通静又活血。一不小心舒坦的睡了过去。”满脸餍足又有些遗憾:“只是,泡这么一次就短短半柱香时间,不过瘾...不过,木夫人对本夫人孕体如此上心,这燕窝更是对身体有奇效,下次若还想贪享,她定当会竭力满足吧。”
这话说的轻巧,却把莲香惊出了一身冷汗。此等上品燕窝哪里是说有就有的...她这是糟蹋东西也往贵的里挑。
还盼着有下次?她可以预想到木夫人闻言后,表情会有多么的精彩。
看着莲香满脸受惊的表情,木巧兮甚是愉悦,这传声筒的反应不错。可想而知,此话传到某人的耳朵里,她会是怎样的反应?
你进我一尺,我便还你一丈。
至于赫贱人那里...若她这么简单就被一盒‘鸟唾沫’给玩死了,那赫贱人玩儿谁去。
赫王府
少将军妇人的壮举在少将军府可是传了个遍,简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赫王府这个高手云集密探遍布的先知之地,会闭塞到不知晓这茬儿,那自然是不可能。
反之,他们知晓的更多、更具体、更详细。
赫大王爷端着盏清茶有一口没一口的品着,姿态好不悠闲,配着他那张惹人犯罪的脸,若是木巧兮再此,恐怕会吐槽‘大晚上,你品的不是茶,是寂寞吧!矫情。’
将翠竹陶瓷盏搁在桌上,睨了眼陌九,吐出一个字:“说。”
陌九:“那妇人说:多谢王爷的礼物,近几日害喜的厉害,腿脚也逐见浮肿。听人说燕窝泡脚有神奇的功效,如今一试,诚不欺我。臣妇如今是腰不酸了、腿不疼了、面色红润有光泽了,更是连孕吐也止住了。王爷真是未卜先知,在世诸葛也。”
赫王直挺挺的盯着陌九,陌九嘴里一板一眼的说着,却止不住为那妇人厚颜无耻天花乱坠的话感到心虚。话毕,涩涩的摸了摸鼻子。
赫王抬手拨弄的茶盏盖铛铛作响,顾盼神飞刚中带魅的眼沉沉浮浮,最后得出的结论,冷冰冰一句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垂首的陌九表示赞同。
因为,此中乾坤,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从始到末!
而,若非他全程参与,恐怕也无法相信,那妇人贼胆大到如此地步。陌九组织了一下语言,突然有种口干舌燥的感觉:“那妇人将燕窝用来泡了脚不假,可,那泡脚却并非爷送过去的燕窝。”眉头拧紧了三分:“属下寻得倒弃残物,交由行家鉴定。那如胶凝丝透明之物与燕窝有九分相似,却并不是燕窝。”燕窝还能造假?闻所未闻。
堪堪的抬了抬眼,高位之上的人,却是面无表情。
陌九立马敛起一颗不该有的猎奇之心,刻板而严肃:“今日一品斋(赫王名下产业)收到一妇人的贩卖之物。”说着拿出一个盒子呈在赫王面,顺手将其打开。
一溜儿整齐划一,肤白貌美的燕子窝出现在眼前。
赫然是,灵山雪燕!
赫王菱唇轻抿。
陌九最后的结案陈词娓娓而来:“根据隐卫来报,那妇人三十左右,虽乔装的十分完美,但一路跟踪追随却是入了少将军府,体态和特征上看,确是和那木巧兮别无二致。”
话毕,恭身退回赫王身后,屏息,降低存在感。
声东击西、偷天换日...在主子面前耍花招,她可谓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第一人。垂首,冷淡的褐瞳死水微澜,这妇人前脚已经踏入了棺材,后脚就静待主子一声令下了。
主位上,赫王邪魅到妖孽的脸上,一双稠如浓墨飘若幻雾的深眸,闪烁着诡谲莫测的光芒。修长白净骨节奇秀的手缓慢伸出,优雅抬起,施施然从陌九递过来的盒子中捏起一颗饱满剔透的血燕,旋转、把玩。
半响,氛围静谧到极致时,尊口开,磁沉重调里却裹着丝儿飘扬的兴味儿。一句话,陌九诧异又茫然:“明日,继续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