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开过拉索桥,江上的游轮披着满身耀眼的彩灯,把水面映衬得花花绿绿;穿过闹市区,新疆羊肉串和街边烧烤的炭烧香气扑鼻而来,卖花的小女孩捧着百合玫瑰走街串巷;上了立交桥,城市仿佛就在脚下,远眺可以看见寺庙里的钟楼像悬在天边一样。
后座的那女生估计是玩累了,因为很长时间没听见她吭上一声了,我透过后视镜,隐约看到她歪着脑袋睡得正香。
曹一钊说:“杜子鸣,你开错方向了吧?我看这不是回去的路啊!”
我说:“一钊同志,条条大路通罗马,我是故意没走捷径的,您能不能别急着回学校,拿出点儿欣赏的姿态,放下车窗,吹吹凉风,赏赏夜景?”
一旁的唐瑾说:“是呀,夜景真美。”
“听见没,听见没,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艺术气息。”我说。
“好吧,艺术气息……您二位赏着,我困了先睡会儿,到了学校喊我一声。”曹一钊迅速眯上了眼。
在幽幽的夜晚,我们穿过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平庸,像审阅历史一样审阅着它,同时寻找与心灵的契合点。身边的唐瑾静静地看着窗外,不言不语,此时的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呢?我无从知晓。或许是她心里藏匿多年、亟待绽放的理想。
现在车子开到离学校很近了,也就两三公里的路。路上行人不多,这附近一带都是居民区。见没多少人,我略提了下车速。刚过一个十字路口,不料左侧树丛跃出一个小孩儿,要横冲马路,我直踩刹车,惊得一身冷汗。唐瑾顿时吓得大叫一声,后座那俩睡客在惯性作用下顺势前扑,真是有惊无险,我长吁了一口气。可这一刹车不要紧,路口右侧飞快驶来一辆汽车,眼看朝着已经静止的我们疾驰而来,大有冲撞的趋势,电光火石之间,那车立马一个紧急右转向,毫厘之间与我车头避开,停在路边。
那车主下车后猛一摔门,怒气冲冲站我车前正中,一边使劲拍打车头,一边示意我下车。我下了车,连忙检查车身前后,确认双方没有擦车迹象。
车主与我年纪相仿,短发瘦脸,上身黑色白点衬衣,下身西裤皮鞋锃亮。我私下瞟了一眼他的车——奔驰S600L,心中暗想,这么年轻就开上了两三百万的豪车,想必是富二代,但一定不是官二代,官二代如今已经不敢出这类风头,都改骑自行车上下班来充当掩护了。
没容我多想,面前车主已经破口大骂:“你他妈会不会开车?是新手的话别他妈夜里上路!”
我冷笑一声,心想别说开车,就是让我造台车,我也能给你弄出来。
我说:“技术方面的问题你还没资格跟我交流,刚才要不是那小孩儿冒出来,我不可能急刹车。”
他说:“你不急刹车,我会在转弯的时候猛打方向盘吗?”他看了看我这车是本田的,接着说:“我不是怕你,也不是怕撞上你的车,我是担心撞坏了我的车!”
“你少扯这些有的没的,早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我刚才就该配合你跟你撞上去。”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刚才明明就是想抢灯,就那么几秒的事儿你急着拐什么弯?还把责任赖在我头上,只要不违反交通法,我爱在哪儿急刹车就在哪儿急刹车,管得着吗你?操!”
看着外面两个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大有大打出手的可能,两边车子里的人全都出来了。一个外表清秀的女生从奔驰里面走到他身边,拉着他手臂问:“到底怎么回事儿啊?车有撞坏吗?”
我方曹一钊替人回答道:“你们那豪车毫发无伤,真要撞了,质量也有保障。”
那女生又说:“既然双方都没碰到,就算了,咱们走吧。”说着,就把他往车那边儿拉。
车主直接甩开女生的手,严厉喝道:“不行!我要这小子当面道歉,不然这事儿不算完!”他边说边拿手指着我。
我说:“道歉?真他妈笑话!这事儿算不算完由不得你,十字路口那几排摄像头就在咱们头顶上,刚才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你我心里都跟明镜似的,我们这群人可没工夫跟你在这儿瞎耗,你要说理直接找警察说去。咱们走!”
我们四人重新回了车上,我正欲关门之际,他跑来一把拖住我的衣领往外拽,衣服都快被撕烂了。我下车将他猛地一把推开,他差点跌倒。我说:“有病吧你,还不依不饶了!”
立马关上车门,启动后疾驰而去。
眼看快到学校了,谁知那人一路开着大灯,鸣笛不断,原来一直尾随,走哪儿跟哪儿。我心想,完了,大晚上遇见了一疯子,虽然什么事故也没发生,可这包袱怎么甩也甩不掉,不知道还得纠缠到何时他才肯善罢甘休。
我知道他肯定像贴膏药一样把车停我旁边,于是我干脆把车停在学校的广场上,那里开阔,想看看这人到底要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