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周儒已经感觉到不是那么紧张了,甚至完全适应了下来。他仍然装着很随便很文明的样子,开始询问起一些商品的用量和用法,而且开始说起普通话来。平时上班的时候,他一般讲当地话,很少讲普通话,只有与市长们沟通的时候,他才会讲普通话。
这时候,女老板突然走过来,贴着他的身体,很耐心很仔细地回答着他的每个问题,包括什么时候使用效果最好、应该注意什么问题,等等。因为店老板距离他太近了,周儒觉得女老板像是在对着自己的耳朵哈气,那气味里头,既有瓜子的香味,更多的却是年轻女人身上那种特有的体香。这种气味让他有些恍惚,有些迷离,刚刚醒过酒的头脑,这会儿似乎又回去了,是那种想睡觉的感觉。刚结婚那几年,妻子也常常这样跟他说话,不管是床上还是床下,妻子总是像只饼子似的贴着他,嘴巴贴着他的耳根子,每个字都肉乎乎、粉嘟嘟、香喷喷的,让他想睡觉。
周儒沿着玻璃柜一直往下看,嘴上的内容也发生了变化。周儒突然话锋一转,问起有没有治疗那方面问题的药:
“我要最好的!”他抬头盯着对方的眼睛说。
女老板习惯性地嫣然一笑,指着左边柜子顶层的一溜深绿色的盒子,露出一嘴白牙:“这都是你需要的。”
周儒让女老板拿出一种瞧瞧,接着便问起女老板是否也用过,是否像说明书上说的那么好。女老板又是嫣然一笑,一边打开了暗锁,一边肯定地点了点,好像还瞥了一眼他的裆部:
“实话说,我老公跟你年龄差不多……像你们这个年纪的人,刚刚进入中年,一般来说,多多少少都有点这方面的问题,这很正常!”
周儒点头“嗯嗯”了几声,他突然想起了小罗,于是大声地说了一句:“不,你错了,如今的人都有点这方面的问题,年轻人也有!”
随后,他又开始在店里走动起来。他一边走动着,一边研究着手上的盒子,一边随意地寻问对方效果到底怎样,最长能维持多长时间。女老板一直跟随着他,她又嫣然一笑,竖起像一根小葱似的小拇指:“起码一个小时!”
周儒回头盯着女老板依然姣好的身体,想象了一下,又点着头,“嗯嗯”了两声。
“你再给我换一种!”周儒突然停下来。
女老板踮起脚跟,取出另一个稍小一点的盒子,递过来。
周儒一瞧,上头写着二个字:“春药。”
就是这个时候,人到中年的周儒,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起了变化,一股久违了的力量正在他的肉体里形成和膨胀。实际上,从刚才踏进店里,跟女老板聊了几句之后,周儒就隐隐地觉得自已的身体在悄悄发生着变化。这种变化,很难用一句话说清楚,类似于一粒种子丢进水里,它会慢慢地肿胀,悄悄地长大,不知不觉地,最后终于长出芽来了,类似于电视里的有关植物生长的慢镜头,从一种形态,到另一种形态,整个过程,都是在不知不觉中发生的。周儒觉得自己的身体里就有一粒种子,这会儿快长出芽来了。
“如果你诚心想买,我可以给你打七折。”女老板凑拢过来。这时候,她已经停止了嗑瓜子。
“对不起,我今天没带这么多钱……这样吧,过两天我一定来买,你放心,我就住在附近……我一定会过来的!”周儒捏着标明“春药”的盒子,突然还给女老板,随后一脚跨出了店门。
周儒是一路小跑回家的,随后火急火燎地开了家门。这时,妻子你平时一样,已经睡下了,甚至有了轻微的鼾声。周儒感觉到自己的身上长满了芽,体内燃烧的那团火越来越旺,简直蹿到喉咙管上来了。周儒干脆连嘴脸都懒得洗了,一进卧室就剥了衣服,随后像泥鳅一样,钻进热乎乎的被窝里。
“我想上。”周儒低吼了一声,向妻子扑过去。
“我要你说……”周儒很用力,新婚之夜似的。
“说什么呀?”老婆被他突然弄醒了,显得有些恼火,脸上露出那种痛苦的神情。
“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呀?”老婆果真生气了。
“你怎么不知道?你明知故问!”周儒更用力了。他一边用着力气,一边拿眼睛瞧了瞧妻子的手。
“你轻点好不好。”老婆越发不高兴了,开始用手推他。
“快说!我来不及了……”周儒的嗓音突然变了。
“讨厌!”老婆又揪了他一把,随后将丈夫推了下去。
此后好长一段时间,周儒几乎没跟妻子说话,妻子自然也不会跟他说话。那天晚上被老婆推下床铺后,周儒独自进了卫生间,将自己从上到小清洗了一遍,然后找出那瓶“龟苓补酒”,狠狠地骂了一声,扔在门外的垃圾堆里。
此后连续多日,周儒越想越觉得那晚上像做了一场梦,越想越觉得那是自己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来的事。有时,他的神志甚至会恍惚起来,怀疑自己那晚上是不是真的进了“伊甸园”,是不是跟那个嗑瓜子的女人聊过天,是不是接触过她滚圆的只隔着一层衣服的身体。
此后,周儒上下班再也不往“伊甸园”门口过了。每天出门后,他就开始不断地拐弯,好不容易才走到对面的人行道上。从家里到单位,本来不过五、六百米的距离,因为得拐两个大弯和三个小弯,每个大弯一百多米,还不包括两个十字路口,原本只有五、六百米的距离,一下子变成了差不多接近一千米。过去上下班,周儒只要六、七分钟,现在起码得花掉他十分钟,甚至一刻钟。
那个晚上过后,到了办公室,周儒就有些不好意思面对小罗了。这一点显然是他没有想到的,也是小罗没有想到的。周儒老是担心小罗可能已经知道那晚上他去了那个鬼店子。有时候,周儒甚至会忍不住想,小罗二十多岁的人都没去那种店子,咱四十多岁的人,说进去就进去了!周儒还想,小罗在夫妻生活方面有问题都没进去,自己其实没什么问题,竟然糊糊涂涂地跑进去了!周儒还想,就是我老周那方面有点问题,也不至于去那种店子,更何况自己一切正常得很,什么问题都没有。尤其是想到那晚上跟那个女老板那么亲热,还聊了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周儒就觉得脸皮烧得厉害,心脏的跳动也变得异常起来,就觉得自己太不成熟了,太不适合在政府机关里呆了……幸亏是在晚上,领导和同事们都没发现,要是他们知道了,看自己今后怎么做人!要是老婆知道了,肯定要闹着离婚。老婆一直就想离婚,只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懒得跟他离了。
虽说上下班不再往“伊甸园”门口过了,但在周儒看来,他老是觉得店老板正倚在门口,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远远地望着他,随时等待着他过去,去购买那种泰国生产的“春药”。有过一、二次,跟他一起上班的同事,硬拉着他往旧路上走,周儒死活不依,借口要去对面街上的邮局发信,好不容易才挣脱掉了。
一连几周,对于夫妻间的那种事,周儒再也不再提它了,上床后,打开属于自己的那床被子,静静地躺下去,什么也不说,嘘了一口气,没过一会儿,似乎就睡着了。夫妻间的那种事情,他好象一点兴致都没有了,似乎那个晚上,他一次吃饱了,吃厌了,一辈子都可以不再粘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