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有耿直名声的穆剑,做事在村里算得上正派的穆剑,这时候居然做出和他身份不相符的一件事。他没有拼命,而是转身就跑,生怕跑不掉,还虚晃一枪以忽悠许闲。
许闲气的七窍生烟,提着冰剑追赶。而穆剑的速度很快,眨眼就靠近围墙。正要翻墙而走,回家领着儿子躲避或者逃命,“嗖”的,一根羽箭飞来,穆剑毛骨悚然,伸手推开铁伞。
“扑”
很轻的声音,那根羽箭穿透伞面,打在伞骨上,发出金铁交鸣声响。然后擦着穆剑的脸飞过去,钉在围墙上颤动。
颤抖的箭尖带着一滴鲜血,缓缓滴落。
“嗒……”
血滴落在围墙脚一小滩水面上,箭若偏两分,就是穿透穆剑鼻子,直通脑勺。穆剑头上冒汗,深觉压力山大。
对方早有准备,不晓得去哪弄到的强弓。目测此物是大燕巧匠制作,箭羽有小字刻印“大燕礼部官监制。”。
有十石力气的强弓,普天之下,除了儒门那群人,没有谁能制作出来。
这种强弓,甚至可以威胁化海境没准备的修士。比如现在的穆剑,反应稍慢一分,就是被穿透脑袋的下场。
许闲,早早做了准备。
穆剑看向箭支飞出地,一人胸口起伏,应该是用力过猛。这人穆剑认得,乃是许家仅有的六位化海境修士之一,名叫许航中,化海四层,向来好武力欺人。那支箭,就是此人射出。
“穆兄,你跑不掉的,今日你自投罗网,我可是把家底都拿了出来。此弓名唤‘甲一’想来你也知晓出自何处,你跑的再快,还能比飞箭更快不成?”
大燕甲一强弓营,人人力可开十石强弓,乃是大燕国王牌军队之一。此营用的强弓,皆出自礼部监制,谁人作的弓箭需在弓上刻有名字,以便出问题后追究。
如此严格的规矩,导致甲一营强弓名闻天下。想必,许家弄到这张强弓也花费不少心思,否则弓箭齐发,纵然穆剑是化海九层也难以抵挡。
许航中射一箭,悄悄没入屋子,穆剑也没去追,追过去无非也是扑空。他全身肌肉紧绷,专注面对许闲。
这一战,是逃不掉了。穆剑嘴里发苦,深呼吸,运转金甲神通。
“许闲,你莫要后悔。”
唯死战而已,穆剑别无选择,他举着铁伞抢先动手,全身法力都涌入铁伞,那柄铁伞闪烁寒光,在法力加持下凶狠的打向许闲。
许闲挥动冰剑打开铁伞笑道:“我有何后悔?穆歌报仇?你若死了,他还能如何?前后不过一个时辰,必然死于我剑下。我老了,不想给家族留下危险,斩草除根是唯一选择,你生来遇见太平,却不知我在二十年前,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许家能站稳脚跟,凭借的就是个果断。你,必死。穆歌,必死。”
穆剑来时分云村就开始步入太平。虽说也有暗地里的杀戮,他也参与过,终究少了那份血海尸山中的狠辣。那种狠辣,是修为所无法弥补的东西。
言语动人心,修为下风,经验下风。穆父走过两招,被许繁寒冰剑透肩穿透。他瞪着眼睛,死命将肩膀从剑下抽出,“嘿”的法力涌入铁伞。那铁伞只是凡物,哪里禁得住化海六层修为的法力涌入,被撑的一鼓,随后在许闲惊恐的目光下猛然爆开。
飞溅的铁片像是子弹,如一个埋有铁珠的手雷爆开,铁珠无差别攻击。
穆剑闷哼两声,胸口上留下三个坑洞。这一手是拼命绝招,他虽努力把法力向铁伞前段,朝着许闲的方向涌入,爆开的时候还是不能完全摘出自己。被铁片击中,如破麻袋般飞出来猛然撞在墙上。
亏得许家围墙质量好,没有完全碎裂,只是开几条裂缝摇摇欲坠,随便有外力碰触便会倒塌。
至于许闲,他同样着了道。万万没想穆剑如此刚烈,拼着丧命也要自己好看。他被两片碎铁击中,一片在右肩,一片在右胸。两片铁都穿过肉体,留存在血肉之躯内。
“穆剑,若你在二十年前历练历练,想来会是个人物。现在,你差远了,我受伤可以治疗,你付出的是性命。”
许闲狂怒大叫,冰剑一时间没举起来,对后叫道:“航中送穆家主上路。”
亲手干掉一个家族的家主,许航中早些年虽经过混乱时期,还是没做过同样的事情,兴奋的张弓搭箭,欲待一箭射穿穆父的脑袋。他嘴角挂着邪魅笑容:“着”。
箭飞出。
与此同时,一杆大枪从许家大门口呼啸飞来,投掷力量的强大让长枪发出“呜”的拖长声,恰好撞在飞出的利箭上。
“咔……”
直径十厘米的枪杆无法承受冲击,从被射中的地方断裂,枪杆缓缓倒下,那支利箭却飞向穆父。
有声音如杜鹃啼血:“你敢……。”
许闲回头,门口是个黑袍人,因为太激动,长袍被他身上涌出的法力震碎,露出光着上半身的汉子。那人是,穆歌。
许闲目光微凝,随后看见穆歌抓着许程的头部,就像是一个成年人捏鸡蛋,“咔擦”将许程的脑袋捏碎。在穆歌身后,是一大片鲜血,因为白雪的映衬,更显血红的害怕。
杂七杂八的尸体倒一地,满满是让许闲心疼的景象。那都是许家子弟啊!他们居然死了,他老心承受不住打击,几乎牙齿也咬碎了。
然后,然后就是穆歌飞奔进门,冲到穆父身边。幸好那一箭被长枪阻了阻出现偏差,没有射中穆父,而是紧贴父亲的脖子钉在墙上。
围墙被箭支力量冲击摇摇欲坠,眼看就要倒下来。穆父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将穆歌一推:“走。十年后,来报仇。”
“爹……”
穆歌无助的用手堵塞血孔,忽然想起伤药,伤药被他法力将衣服崩碎,飞的到处是。他抱父狂奔门前,在血糊糊的白雪中扒拉寻找药物。
止血散、留命丹、九炼膏……。
种种药物被他收起来,不管是破碎的还是完整的,不管上面有血还是有雪,或者上面是有泥土,一股脑的喂给穆父吃,所有的药粉往父亲伤口抹。
折腾没多久,血是止了。但穆父已经昏迷,呼吸微弱,如同风中残烛。
“嗖”
又是一支箭,穆歌猛然回头,右手劈掌抓住飞箭,强大的力量让他手臂肌肉静脉通通鼓起,像条条神龙盘踞在肌肉上。由于箭支太过光滑,他的手被磨去一层皮,血糊人皮,透出拳头。
但那支箭终究停住,在穆歌流血的手掌中停住。
“许闲……。”穆歌张张嘴。
然后,他“呀”的大叫,拔出宝刀。
千禅百翼刀,长八十公分,并非制式长刀。取八百妖蝉翅膀,以樊金锻造,重三两二钱,切石如雪,削金如水。
拿在手上的刀半点重量也没,穆歌站起来,发现到处是许家人,有许繁,许闲,许航中,许云……,几乎能见到的都来了。将整个许家大院围的水泄不通。
张府九十七人,尽皆在此。
鲁俊也在,他站在穆歌身后,张张嘴不晓得该说点什么,只是握刀怒视许家人。穆歌对他点点头:“你带我父先走,回去上药,保证……尽量……唉!”
这种伤势几乎是必死,尤其右胸那枚铁片,也许穿过心脏,救之不及,现在还有呼吸,无非是因修士生命力顽强,故此在挣扎罢了。
“少东家你……。”
鲁俊话不多,这时候忍不住想劝解穆歌,又不知道该怎样说话。
穆歌回头对鲁俊,轻笑道:“你先走,至于我,自然留下,杀个血流成河。”
“竖子大口,今日便是你父子丧命之处……。”
“贤侄,生在修行,不得自由,谁没个身不由己时候?此事,也是被逼无奈,你且听我说来……”许闲将伤口冰封,血流止住,似乎其中另有隐情一般。
穆歌捏着刀向前,体内法力涌动,转瞬就游走两个大周天,他觉得自己的修为坐火箭般一路向上。
二层、三层、直到四层才停止。
道家闲云野鹤,佛家读经诵佛,儒门修身养性。穆歌忽然明白,自己突破的时候就不该是化海境一层,而是三层,甚至四层。只因自己将本心束缚,故此束缚修为,只踏足化海。
十石力气化海,岂是那般简单。
如今他释放出内心恶魔,不多不少,符合部分道门真意,竟在瞬息突破了。
穆歌身上气息暴涨,修为低的看不出来,许闲却看出来了。此子临阵突破,必然有所悟,这种人往往道有成就,将来不是自己所能看懂。就像是张长老,率性而为,曾有一天破两境的记录。
而张长老的未来,现在分云以长老待之便是明证。
许闲深呼吸,想以言语惑之,然后寻机出手。忽然,穆歌抬头看他:“你何须花言巧语,我父叫我逃,一个逃字,多少言语其中?任你花言巧语,我只一句话‘你死我活’,此止人亡。”
提着刀,穆歌催动修为,如青烟闪过,两个人头冲天飞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