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着大木桶,满身是血,穆歌在几位村人护佑下返回分云村。
一路上见着好些散修,纷纷对穆歌指指点点,各道意见。
“此人是谁?”
“他便是穆家少东家。这般伤势,想来经过惨烈厮杀,却不知是谁,胆敢与穆家少爷放对,莫非不怕穆家报复么?”
“噤声,他在看你……。”
声音少歇,穆歌走过后,那些散修叽叽歪歪又开始说话。
“眼前瞧来,穆少爷吃个暗亏,受伤不轻,全身衣服都给染个血红。穆家一等大户,这口气怎能咽下?只怕会有一番热闹,你说,若是有悬赏出来,我等该不该去找个好处?”
“嘿!敢和穆家放对的人实力必然不弱,便是有悬赏出来,咱们也得思量思量,是否接受。”
“魔友说的极是,需细细思量。你们说,是否是张许两家……。”
“魔友,一朝天子一朝臣。何处说何话,这些话不大妥当吶。此地,毕竟以你说的这两家为首,穆家,嘿嘿!”
言下之意是穆家毕竟弱了一筹。还有,张家许家,咱们在他们眼前讨生活,妄议他们,也许就给他们听了去,记恨在心。
很多散修闭着嘴,没有说话。有一位跟来的少年扫过这群人,轻声道:“穆少爷搏杀五大化海修士,受伤没你们想象那样重,你们就不要胡乱猜测了。惹的穆少发怒,你们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这人是分云村本地人,他隶属许家。许家和穆家关系一向不错,且他也跟着大伙护送穆歌回来,知道前因后果。帮穆歌扬名,也算卖个好给穆家,哪怕他不说,张家得到消息也不会太晚,早晚会放出风声。
议论停滞,众散修呐呐不言,只在脑子里想“这位穆少爷前途不可限量,搏杀四个化海修士,且有传言,他分明未曾化海。未曾化海杀修士,这种人往往属于天骄,便连老天也保佑着,无量寿福,道尊保佑,没想此生亲眼见得这种人,是否故意教我等有个目标,激人修行?”。
他们轻轻尾随,跟在穆歌身后,要去瞧瞧穆歌会是震怒,还是现场来个追杀令,大伙也好有机会发点小财。
可惜他们失望了,穆歌返回穆家,回头看他们一眼,随后将大门关上。
院子里静悄悄,什么声音也没传出来,宛若平常时候,不要说焦躁愤怒,还升起了炊烟,像是准备吃早饭一般。散修们摇摇头,这位主小小年纪,今年十五,或者十四?却生的喜怒不形于色,人要生在凡间,必定是老谋深算的从政者。
穆歌可不管那些人议论什么东西,他关上门。前方是拍卖行,自家居住的地方还是小时候许家帮衬建造的院子,院子里有一颗移栽的头状四照花,也叫鸡嗉子,山荔枝,开白黄小花,无香味,能结出像是鸡胃般的果子,圆形,内有很多细小颗粒,像是小石头。
果子可食,味道不算好,绝对不能说算差。此时是秋天,正是结果时,三米高大树上满树是深红果子,远远看去,像是一团杂夹绿色的深红。
穆父就坐在大树下,摆着凳子,摆着桌子,以及冒出热气的茶壶。听见儿子来了,他睁开眼,儿子全身是血,不由微微皱眉:“回来了。”
“嗯。”
许久未见,父亲两鬓花白,岁月催的他又老许多。一声长袍宽松套在他身上,对比下,他的身形显得越发消瘦。父看儿儿已瘦,儿看父不也是这般么?
两人相对看着对方,片刻后穆父道:“怎么搞出一身这样?”
“路上遇见几个不长眼的,我顺手宰了。动手时候没注意,受了些轻伤。”
这话穆父不信,轻声能把你全身染的是血么?正想开口询问,穆歌嘿嘿笑道:“嘿嘿!爹你放心,身上的血不全是我的,是这个的。”
“咚咚。”
木桶闷响,穆歌放下大桶,用枪尖挑开塞子,刺鼻的清香味从木桶里传出来。他顺手抓过一个杯子,从桶里面盛出一杯古树血液,然后再次塞上:“古树血液,又一方药材找到。”
那个药方困扰穆家两人十多年,对其中几味药材早就了然于胸。春玉最好收集,就是一种白玉,可以入药。夏翠是一种天生灵水,通体翠绿,如翡翠般半透明,比起春玉,它的价格要高上许多。其余的辅药虽然珍贵,穆家也收到不少。
唯有这个秋红冬白一直没有消息。秋红就不用说,就是穆歌现在手了的古树血液,一棵树一辈子只流一次血,珍贵程度可想而知。直到今天,穆歌才得偿所愿。
最后一个冬白,说起来容易,就是雪花。可是,要纯净无比的雪花,很干净很干净那种,这就不容易了。
人生来要吃饭,要吃饭就得劳作,劳作就得对环境产生影响,对环境的影响无论多么小,总是存在的。空气中一颗灰尘,你的一滴唾液,或者说个粗俗点的,你放个屁,那都是影响。
雪花是水凝结形成,天下的水在循环流动,哪一滴水没有受到人的影响?被影响过,就不算是真正的无根结晶。故此,说起来几种药材中,收集起来最难的,就是这味冬白。
唯有在大山深处,人类没有踏足的地方,还必须是一个生态系统完整,没有生命存在的地方,才有可能形成这种无根结晶。虽然那样的地方少,却真的存在,不过你去采集此物,必须和妖兽放对,杀出血路,走过种种危险。
穆歌困在九石力气很久,没法突破。这就导致只有药方才能可能帮助他成功,让他成为十石力气的高手。
收集到秋红,穆父难得在紧张中露出笑容,笑过后,他虎着脸道:“可曾有人逃走?”
穆歌点点头:“有两人自我手下逃命。”
穆父的脸色更加不悦,举起茶碗喝光水,想了想,他道:“这样,是什么人动手?我去放个悬赏,唔,就悬一块灵石,想来有很多人愿意替你解决后患。”
悬赏是非常正确的决定,穆歌却不愿意:“不用,那几人的头颅,我将来自己会取。况且,那两人恐怕早就跑离分云,不知道在哪个深山里,悬赏难有什么作用。便让他们躲一躲,遇上杀了便是,遇不上也罢,算他们是个命好。”
“那你可知,他们为谁做事?”
穆父问的刁钻,穆歌将木桶放下,是哪个势力动的手很难确定。现在家大业大,树立的敌人也不少,不再像小时候的穆家生活悠闲,种种勾心斗角,颇有豪门对抗风范。
穆歌摇摇头道:“我不知道。”顿了顿,他又道:“我遇上前后不同两拨人。”
拿出小豹子,穆歌将遇上张家大公子的事完整说出,又把遇上赖哈皮等人的情况说出。两拨人来历不同,不像是同一个势力出手。
穆父素来精明,多年商海历练让这种精明渐渐演变为算计,虽然信息不多,他还是分析出有用的东西:“两伙人不是一家。带来妖兽的那人出身不凡,在分云地界,不算山上的那群,只有张家许家能养得起妖兽。许家素来与咱们关系不错,十有八九是张家动的手。”
“至于那个赖哈皮,他们一伙应该是散修,不过见财起意,被利智蒙蔽,故此起了歹念。被你偷袭登时人心惶惶,反而是你下手大好时机,杀了好几人。嘿嘿,这类小人物最难缠,也最难搜寻,确如吾儿所说,大约早已跑出分云地界,便是悬赏,也不会有多大的作用。”
张家么?穆歌眨巴眼睛。
那个草包张公子,大约就是因为他,为了让他获取一个分云山名额,他们将自己视为眼中钉。可惜你张家纵然权势滔天,还是没法私下拿到名额。
这些事情穆歌门清。他虽然没有在分云山,可他身边有闻人笑在,闻人笑是掌门千金,她所能接触到的世界毫不逊色一个张家长老。张家多次叫张长老相助,张长老多次动手要私定名额,通通被闻人笑挡了回去。
穆歌好歹是个玩伴,闻人笑的帮助,还是偏向玩伴多一些。而闻人笑知道这些,穆歌自然也就算是知道了,闻人笑只是天生面瘫,不是哑巴,她会说话。
最多是在外人面前惜字如金,在穆歌身边,她还是偶尔说几句话的。
“好了,此事后续已说完,现在,我来说说你犯的错。第一,你不该擅自出手,对方有多人,你只独自一个,胜算极低。纵然你偷袭导致对方心慌意乱,露出破绽,从而反杀数人,你胡乱选择出手终归不对。”
穆歌咬咬牙,果然下一句是:“家法处置。”
所谓家法,无非是棍棒出孝子。果然是亲生的才被打,才用力打。
“你现在受伤,暂且饶你,就换个禁足半月,唔,从今天算起。”
老爹怎地转性了?穆歌不可置信。
“怎么,要我送送你?”
穆歌赶紧跑回自己屋子,屋子外父亲在喝茶,对了,还没来得及说这几年他在外怎样呢。穆歌想想,罢,晚饭时候再说也是一样,眼下治疗才是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