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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难

八月末。雪越下越密。

南弈前方攻城不下,狼图死守,而后不得已也只得退回城中按兵不动。

夕殊的计策奏效,探子回报瞿城门内外怨声载道,朝中又是争论不休。

不久,探子又报燕洲城中军士口粮减少过半,战马粮草减半四分之一。

三个月后,这一天夜里,探子回报,燕洲军中近日极近断粮,而新粮迟迟未见踪影,军中渐生怨气。

狼图当即开拔大军,扎营城外。

夕殊在中军大营另挑了一千兵马遣他们出营到对方城池下对南弈辱骂激将,引得燕洲军营之内将领们纷纷按捺不住,军心松动,频频请战。

夕殊又嘱咐那一千将兵不必攻城,待南弈派军马前锋出城应战,便假意相争,一旦双方相交围战即令后退回营。

隔日,又如是派兵前去城门下演练臭骂阵势,或数落其畏战无能,或邀其将伏狼图。

一旦燕洲城头射箭,便后退数里,继续擂鼓,挥旗扬威。

如是两次三番,花招尽出地戏弄。

龙飞坐镇中军监督,凝眉深锁,不知道他故弄什么玄虚,葫芦里卖的又是什么药。

辰嫣也被夕殊拒绝相见,以全心迎敌为名。

夜里,探子再报,燕洲营中已有士兵因饥逃亡,另有不敌伤冻者过千数。

夕殊扯唇一笑,知道南弈再也不能按兵不动,当夜便悄然遣了一将领带领一千兵马摸黑到鬼明峡依计设下箭阵埋伏。另派一将领带领一千兵轻装快马绕道过去峡谷另一端堆石把守出口,不准燕洲的一兵走脱。

……

翌日营中提前造饭,午时一刻,夕殊黑旗营中氅下剩余一千精兵战马齐集列队,重整戎装待发,干戈箭矢映日。辰嫣闻了声响,疾步跑上山坡远远眺望,只见他意气风发立身于马上,长剑闪烁之间,气概冲天。

一千兵马在鼓号声中,万众一声,千马奔腾如雷冲出营去。

平静的沙场在午后,一瞬间潮水般涌闪出一道苍甲白缨黑浪,点点星芒闪烁。

一千人马转眼齐奔到瞿城城池之下,强攻弩箭潮水般哗哗哗开拔射入城中,城头士兵未防这个时辰竟有人来突袭,午后换更之际一时松懈,不由一时间稍有慌乱死伤不断,更有利刃射入城内,误伤城中劳作的百姓。

百姓、将兵中的拾得箭羽,其上统统绑着祭奠燕洲皇帝的字句白绫,侮辱之极。

南弈在军中得闻,骤然内火沸腾。再按捺不住这一口浊气,当即点了兵将负箭守城,对望回射还以颜色。

哪知,城外一千兵马依然如往日一样又后退数里,擂鼓怒骂。

南弈怒不可遏,当时亲自便也率了一千兵马,大掌拽了战马,手抡雁翎冷刃刀命人打开城门,决意出去斩杀了这一群日日来造谣生事的狼图兵痞,叫他们知道厉害,也叫京中各人知道他南弈不是畏战不前!

这大门一开,夕殊在一千名骑兵之中看着他扬马出来,唇角徐徐升上了一抹冷笑,今天既然能让你出得了这个门,便归不得龙渊去!

身后城门一关,南弈领兵袭来,两军瞬间交锋。

乱军中,夕殊一马当先与南弈长剑相抵,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南弈一瞧对方主将竟然是他这个死而复生的人,对于他毒害云丰一事早已心中愤恨,万万想不到在此刻的战场遇到的人,竟然会是他——凤夕殊!不由一股怒火腹中生起,胸膛之中汹涌而至,手下一时招招狠杀,决意立斩他于沙场!

夕殊见他果然震怒,心中当时道了一声冷笑。

低头避过他一剑,让他削落黄金头盔,长发披散形状狼狈。手上长剑一格,“锃”的一声凌寒了彼此的眼眸,趁此一格挡,夕殊急扬马鞭,拍马急退。南弈眼色一狠,驱马直追,战场上,黄沙飞雪翻滚。

辰嫣在高山上,遥遥望见一团兵马且战且退,烽烟一般朝鬼鸣峡而去。

她急忙赶下山营,拜见龙飞。

龙飞冷然一笑,“他自己说的,三千兵马足矣!此事生死与人无攸,怪只能怪他狂妄自大!”心里琢磨的事情却是如何乘对方主帅不在,依计划攻下瞿城,为狼图再创胜战,再夺一城池!

辰嫣心中担忧,见父亲不肯助于援手,便要奔出营前去探看。

谁知,颈后一道力道倏然袭来,让她眩晕了过去。

醒来之后,帐篷之后已经在下雪。

黑木无端守在门外。

她被龙飞制住了穴道,不得弹动。

“凤将军回来没有?”她嘶声朝黑木无端喊。

“没有!”黑木无端如实回禀。

辰嫣躺在榻上,仰视着帐顶,雪花扑腾着帐篷,风声越大。

她心中一冷,只感他前路茫茫,纵然是战死沙场,父亲也是不会出兵营救他的,届时连他的尸首也不得见了!

眼泪浸润了眼角。

他是去报仇了?他是为了她!

心中起伏不定,一连如此生不如死地过了几天。每天,黑木无端来喂她饮食,她每一次问他,他的回答都是一样。

帐篷外的雪,越下越大,隐隐听到外面有人议论,鬼鸣峡那边已经被大雪封山了,燕洲那边的军队也一直没有回来,凤将军的三千人马也没有一个人回来。

十一月末的阴天,风雪越来越大,连帐篷前的草地也开始结冰。

天气忽变得恶劣,瞿城多次作战尚未攻克,军中的人马实在受不了这等严寒,已经有不少病倒,实在不宜再出兵作战。

龙飞派遣了人前去鬼鸣峡探看。而营中大军则移师退回边城暂避风雪。

回到城里,辰嫣依然被父亲困在房中不得外出。

她每天望着窗外扑腾的雪花,不由一遍又一遍地想起,那天晚上与夕殊十指相扣走在大街上,一起看的那一场皮影戏。

当时,他说的每一字,每一句,此刻是格外的清晰起来。

脸颊上的泪痕未干,又重添了新的泪痕。

心中暗暗下定了主意,如果夕殊在鬼鸣峡再也回不来,她也绝不回帝都,他日她一定到鬼鸣峡去拜祭他,她也不会再从鬼鸣峡回来。

不能同穴而眠,她的鬼魂也要跟随着他而去。

不能化作蝴蝶双双翩飞,也要化成这千里缠绵的白雪,与他双宿双栖,此生此世,永不分离。

这天夜里。

天气愈寒,雪气愈重。

辰嫣睡得迷迷糊糊之间,隐约听见门外一声闷哼,黑木无端的身影被人放倒在地上。

紧接着,有人轻轻推门闪身而进。

此人悄然走向床榻。

辰嫣心中一凛,猜疑不定。但是她始终被龙飞拿捏了穴道,不得弹动,此刻更是束手无策。

那人走近床前,也不点灯,黑漆中看不分明,身材隐约硬悍。一只稍稍冰凉的大掌,先是抚上了她的脸,辰嫣浑身一震,正想出声叫喊,却被那人指尖力道一送,制住了她的哑穴。

这人是谁?他心怀不轨?

那只大掌越来越放肆,滑下了她的领子,抚擦着她腻滑柔软的肌肤。轻轻低笑一声,俯唇来吻她的唇,辰嫣一惊忙咬牙,正在惊疑之际,猛然一个魅然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是我!”

辰嫣心头大颤,脑中瞬间空白了半晌,只听见嗡嗡的声音在耳朵里转。

来人起身拿过架子上靛蓝的毛裘,将她抱起,围进裘衣当中。伸手解开她身上的穴道,俯首吻住她柔软芳怡的唇,一股熟悉的气息涌入她的鼻端。辰嫣不敢置信地抬眼,却始终瞧不清他的脸,夜色太黑,她伸手搂上他的后颈,探到衣裳之下抚摸到那依稀的伤痕,她才骤然怔住,良久,良久,才出声:“夕殊……夕殊……”

身子一轻被他抱起,出来屋子,外面雪花翻飞飘扬,冷风阵阵袭来,瞬间就将她的脸吹成潮红之色……

长廊屋檐下的风灯在暗夜里摇晃一路昏黄的光。

辰嫣才得以看见了他的脸,那一张她日夜思念的脸,此刻充满了沧桑,蓬头污垢,不似当初的妖美模样。

“你是人,还是鬼?”她手指禁不住一抖,颤声相问。

夕殊浅笑,双臂抱住她紧了一紧怀抱,低语道:“你感觉我……是人……还是鬼?”说着,他忽然腾身而起,跃过了乌色屋脊。

身边风声泠泠灌耳,脸被风雪扑湿,心里却是有一团热火在簇簇燃烧。

辰嫣伏首埋进他的胸膛里,侧耳听见一颗心隔着衣衫在底下健壮地一下,一下地腾跳着,震盈着她的心。

她双臂围拢了他的脖子,紧紧偎贴住他,双手绞紧。

“我们要去哪里?”辰嫣好奇地问。

夕殊足下展开轻功一路往北,抱着她穿越荒郊树林,轻声邪笑:“你说呢?”

他声音中的暧昧,羞红了她的脸,连耳尖也微微发烫。

荒林越往深处,越是温暖了起来,此时天色湛青,瞧不清四周的景物,但是身上的毛裘拥着她稍稍有些热了。

夕殊忽然停住脚步,将她放在地上,地上的枝叶立刻发出清脆的断裂声响。

淡淡的一股清馨花香,悄然萦绕在她的鼻端。

身上的裘毛被人一扯,“沙”的一声扔在地上,一双手正在解她的衣裳。辰嫣慌神一回眸,对上他带笑的眼,凝视着她,笑得那么的深情,“这些天,在想我吗?”

“想!”她喑哑地回道。

“怕我死吗?”他又低声问,手上已经去掉了她的衣裳。

“怕!”辰嫣浑身微微一颤,双手拥住自己,低低地回答他的话。

夕殊“嗯”地应了一声,邪肆一笑,将自己的衣裳解了,痛快地抛在一旁,然后把她横抱而起,一步一步走向山中的温水池中。他伸指捏起她微垂的头,让她凝视着自己,将手中的一把匕首递入她的手中,暗声吩咐道:“把我的胡子刮一刮!”

辰嫣涩然一笑,握住手中的首匕,另一只手扶住他的脸,微微一笑,开始将他蓬乱的须发刮去。水汽氤氲,他靠住暖池边坐着,她跪在池水里,细心地为他修整仪容,此时此刻,心里竟然充满了宁静安然。

夕殊轻轻闭住眼睛,纤长羽睫如蝶,一只手似有似无地轻轻地抚擦着她背上光滑的肌肤。

“你的仇,报了吗?”辰嫣敛眉,低语轻问,紧紧握住首匕,防止受他的挑引而刮伤他的脸。

“南弈他死了!”夕殊淡淡地说道,冷酷得宛如只是死了一个无关重要的人。

他的手握住她的纤腰,量了一量,又换了一种声调低语:“你瘦了许多!”

辰嫣抿唇一笑,眉间的朱砂细细轻跳,闪动着莫名的艳丽,她一时默然不语。

手中首匕却是轻轻一偏,伤了他的颌下肌肤,溢出一丝血迹。

夕殊轻轻一咬牙,低语笑道:“你故意的吗?”

辰嫣贴近身来,一仰首吻住他的下颌,轻轻吮吻着那一道细微的血痕。

轻轻的呻吟之声,从夕殊的喉里逸出,这个少女的异动,让他的理智一时脱离了掌控。

黑夜里,水汽温热,花香盈鼻。

夕殊双手搂住她,将她按入自己怀中,被水泡得温热的手将她湿透的长发拨去一边,抚触着她的后颈,仿佛在抚摸小孩般的轻柔。他俯首在她的耳边,邪魅地低语:“哭吧……不要忍耐了!我看见你到此刻,你就一直在忍着,我看见了,心里难受!要哭便哭,抱住我,在我胸膛里大声哭出来!”

辰嫣眼眸里一下子全是水,泪珠瞬间一颗颗跌落他炙热的胸膛。丢弃了首匕,双手搂住他的头颈。这些日子以来的惧怕、思念、辗转、猜测一刹那如潮水般汹涌扑至,狠狠湮没了她!

夕殊缓缓拍着她已略显清瘦的背,贴近耳边低问:“真的有这么伤心吗?”语气里带着轻笑,袅娜如烟气消散在空中,无迹可寻。

辰嫣埋首伏在他的胸前,流泪说道:“我怕你的魂魄早已飘远,自己死后也找不到你!”

她的话震动着他的心,微微一动,问道:“你愿意陪我死吗?”

“我会像那个女扮男装的少女一样,随你去的!”辰嫣咬了一咬唇,毅然说道,说得那么的斩钉截铁。

夕殊双手抬起她的脸,细看那哭肿了的桃红眼睛,用艳红如残阳的唇瓣贴上去,轻轻触碰,仍然感觉得到上面的滚烫。

天色阴沉,大雪斜飘纷纷如絮,地上积雪一夜便高至脚踝。

黄金大殿之上。

鹤型青铜鼎炉里,几股稀薄如缕的龙涎香烟气袅袅于静穆之中。

除了辰嫣,别人都是微微惊讶。

这个少年经历了一场殊死大战,此刻依然神采奕奕地站在他们的面前。一身崭新的,高贵的花色貂毛裘袍,映衬着精致高贵的容颜,妖美而整洁。除了眼眸深处有着一种轻微的疲倦之外,依然是那样笑得邪肆,冷酷得无情。

龙飞心里承认他是故意不去接应他,任他生死由天,不过在心里,早已经隐隐觉得他不应有生还的机会。

乌昊瞪着一双冷眼。更是恨不得他死去,连尸体也不要留下。

乌木夜双眉高阔,却是笑得隐晦,拊掌道:“不愧是凤将军!本王想知道,南弈究竟是怎么会中计的?”

夕殊魅然一笑,眸色如箭,“他军中早已被我弄得无草无粮,天寒地冻时不利,他自然要速战速结!又遭我连番上前阵营挑衅,怎能不会中计?”

“凤将军又是如何让他军中绝草绝粮?”乌木夜眼眸一沉,凝视住他,低语问。

夕殊唇畔掠过一抹笑意,回道:“皆是一些微不足道的权术计谋而已!在大王面前,不值一提!”

龙飞一怔,蹙眉。

乌昊冷哼,早已看不得他这样的目中无人。

乌木夜眼中也隐隐闪过一抹杀机,然而,燕洲尚未在囊中,于是一笑,又问:“凤将军,南弈的首级何在?”

夕殊举起酒杯轻轻摇晃,看着琥珀色的美酒,说道:“他一万兵马被我困在了鬼鸣峡,死于我乱箭之下。大王若然要得见他的首级,只怕要等明年大雪初融之时了!如今,峡谷两处出口,被我用大石封死,这连日来的大风雪,只怕四壁已然成冰!不过,幸好,这天寒地冻的,尸体不会腐化,来年大王还有兴致的话,夕殊陪伴左右一同前去观赏其中的壮烈!”

这人谈论生死,就像谈论着一场游戏般,让人不寒而栗。

乌昊脸色微微一苍。

龙飞也不由侧目而视。

乌木夜嘿嘿干笑数声,道:“既然这样,那么本王与凤将军的赌约岂不是要等到明年才能知晓了?”

夕殊微微一呷美酒,两颊微微浮上一点轻红,慢悠悠说道:“不忙!估计,燕洲很快就会重新派遣将领来收拾残局,我还愿意为大王效劳,不知道大王的意下如何?”他抿住一丝酒色,斜目挑眉看向高高在上的乌木夜。

乌木夜笑得深不可测,点头朝他举杯,笑道:“本王求之不得!”

夕殊笑着一饮而尽,然而站起身来,拱手说道:“末将不胜酒力,还请大王准许回去歇息!”

“嗯!凤将军辛苦了!准奏!”乌木夜微微一笑。

待夕殊转身而去,眼眸缓缓一冷,凝视着他的背影。

此人桀骜不驯,实难掌控!

却真是举世难得之才。

一如大漠之上自由飞翔的鹰,要如何才能将其驯化成为他真正的攻城略地的棋子?

如此养在身边,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如虎添翼之举,还是养虎为患?

他伸指敲了一敲额头,有些难以定夺。

辰嫣美目流转,偷偷凝视狼图王的神色,隐约瞧见那一双森然目光中杀意一闪而逝,心中暗暗惊疑不定,莫名一阵心慌!

一路风雪凛冽,割面如刀。

策马回到军阀大院,丢了马鞭给小厮。

迈开大步进入居所“雁别苑”,关上大门后,夕殊只觉头脑眩晕,那一场大战毕竟要了他太多的精力。加上身上的剑伤,雪天的寒冻,不由一身的疲惫。

探掌扯下裘袍,身上的戎装也顾不及解,一头倒下床榻,拥着棉被,沉沉而睡。

小厮们没有得到吩咐,也一直不敢来打扰。

窗外雨雪纷纷,也不知道过了多少时候才又停止。

夜色已经暗下,只有廊下的风灯摇曳不住,忽地便灭了一盏。

一人蹑手蹑脚摸进门来。

抖落裘袍上的雪沫,露出一双杏黄的袖子,疾步走到夕殊床前的人,正是辰嫣。轻皱了眉头,看见他什么也没有顾上,和着一身的沉重就这样睡着了,心中一阵怜惜隐隐生疼。悄声坐落床沿,抬手给他解了发上的冠冕,散了乌发。夕殊轻轻发出一声酣睡的声响,她伸手滑过他的脸颊,眨了眨乌眸,微微一笑,伸手探入棉被去给他解开戎装。

夕殊呢喃一声,微微张开了眼眸,迷迷糊糊地瞧着她一脸的笑意,不由扯唇一笑,慵懒地问道:“你想干什么?我今天很累……”他一翻身,双手情不自禁地去搂住了她的纤腰,将头枕到了她的腿上,偏着头,继续闭上眼睛佯睡。

辰嫣被他调侃得脸颊飞上一抹红丝,呸了他一声,轻笑柔声道:“你睡你的,我只给你去了这一身厚重,睡得舒服一些。”

说着,将他扶起了半身,左手搂住他的腋下,右手一扯,将那解松了的戎装脱了下来,丢在床前。

夕殊嗤嗤低笑一声,就势如孩子一般趴到她的身上,闻着那清淡的馨香,将鼻尖凑近她温热的颈子,枕睡在她的颈窝里。

辰嫣没有推开,只拉过棉被围拥住他的身躯,手在他的背脊上温柔抚摸,哄着他入睡。她轻轻地耳边问道:“你身上的伤还疼吗?”

一阵热烫的鼻息喷在她的耳背,静默了良久,夕殊才低低呢喃了一声:“很疼!”

辰嫣心头上微微发烫,轻轻叹息了一声,问道:“今天可有上药了?”

肩颈处窝着的人轻轻蠕动了一下头颅,低笑了一下,浑不在意地问道:“还没有!你要给我上吗?”

辰嫣推了他一把,夕殊就顺势重新倒在了床上,依然闭着眼睛,鲜红的唇瓣却是抿住一抹看似多情的笑意。辰嫣起身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拿过来,放置在床旁的案台上,照着他一脸的睡眼惺忪,眉睫如落墨般看住她。

“闭上眼,继续睡你的觉!”辰嫣哄了他一句,已经从衣袖里拿出了名贵的金创药放在一边,药香淡淡。放手去拉开他的衣裳前襟,肩头四处又是伤痕斑斑,她咬了咬唇,抹上金创药往那些皮肉爆裂的地方涂去,空气里响起一声闷闷的冷哼,她心头一紧,不由下手的力道又轻了几分。

夕殊忽然睁开眼睛来看着她眉间眼眸里满满的怜爱,默然不忍出声。

静静地,有什么在窗外静静扑腾,细细碎碎的簌簌声响。

屋内,药香渐浓,灯影昏昏中,玉人温柔似春水荡漾。

他心中有着一流春暖骤然淌过,莫名地让他不自觉地微微寒战了一下,伸手去握住她的手,感觉那一双手指尖微微冰凉,掌心却又很温暖。

就在这时,门外蓦地有人高宣一声:“太子殿下驾到!”

辰嫣双手一震,惊大了眼睛,诧异地看住他,低声说道:“不能让他看见我在这里!”她的心下慌了,如果让乌昊知道自己在这里,乌昊一定会因为难堪而为难夕殊。

夕殊唇边掠起一丝魅笑,手臂一拽,将她整个人拉上床榻。辰嫣还来不及出声,他双手一挥,抖过棉被将她盖住,藏在了自己的身后。他坐了起来,拉棉被抱住自己的半身,就这样施施然坐在床沿,等候着乌昊的大驾光临。

乌昊恰恰一手推开门,便望见夕殊前襟敞开地基拥被坐在床上,一双魅然黑湛的眼眸看住他,微微翘唇而笑,“未知太子殿下驾临,夕殊有失远迎,请恕罪!”

乌昊怔了一怔,见到他衣衫不整,长发披散而下的妖美而又慵懒模样,心头情不自禁狠狠地腾跳了几下。俊眸眯了一眯,良久才从他唇间那一抹过于冷酷的笑意中回过神来,乌昊尴尬一笑,斜眼瞧见他床边的金创药,竟然走前两步,说道:“凤将军正在上药吗?”

夕殊睨了他一眼,淡淡地应了一声:“嗯!”

乌昊喉结稍稍地滑动了一下,轻声问道:“需要帮忙吗?”

辰嫣在被子里一听这包含暧昧的话,心下热腾腾地一跳,脸颊飞红,简直连大气也不敢喘。

夕殊看住乌昊的眸色一时不正,冷哼了一声。

乌昊这下子才真正回过了神来,想起自己是堂堂的太子,不由脸色微微有一些微烫,随即合掌拍响了两下,喝道:“进来!”

倏然,一阵芥芳沤郁从门外拥着风雪而进。

夕殊一转眸,瞧见两名兔裘锦衣,玉瓒螺髻的少女乌眸盈盈,珊珊款步而入,远远地站住,朝乌昊福了一礼,又转而朝夕殊福了一礼,远远在灯火里望住夕殊一脸魅笑红晕皆是眩惑得有些失神。

乌昊一正声,朝她们嘱咐道:“以后,你们两个就留下来好生伺候凤将军!凤将军,你不会拒绝吧?”他深深一笑。

夕殊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想用两个来换一个啊!他不露声色地笑了一笑,淡淡说道:“好,你们过来……”辰嫣在他的背上听着,心下一恼,伸手到他的胯下一虚按,算是威胁。夕殊笑得更是妖异,忽然叫道:“站住,先让我瞧瞧……”

两个粉雕玉琢的少女自然站住在床沿前。

两人虽比不上辰嫣的朗月疏眉,两颊笑涡霞光荡漾,却也各有容姿,端也是姣丽蛊媚,雪肤花貌。

夕殊眼眸在两个少女脸上一溜,转向乌昊,淡淡说道:“太丑了!”

辰嫣一掩嘴,唯恐自己笑出声来。

乌昊脸色一僵,那两个少女的脸色也不好看,一起望住他。

夕殊却是悠悠然向乌昊说道:“乌昊殿下,我一向眼光比较高,普通货色恐怕接纳不了!不知道殿下有没有那种……脸蛋儿长长,眼睛大大,鼻子也长长,嘴小小,不笑的时候一副想杀人的样子,笑的时候呢又一副春水温柔,最好性情要烈性一点,那样驯服起来比较有兴头!”

他一番话说得被子里的辰嫣脸色一会儿晕红,一会儿绛紫,没险些窒息了过去。

两个少女一起有些幽怨、有些愤恨地瞪着他冷然倨傲的眉眼。

乌昊更是气得发抖!但是他此刻有功于狼图,一时之间不便拿他怎么样。本来想用来个美姬拉拢他,或者暗中交换,再不然直接将这两个少女丢在这里,让辰嫣不再对这个少年抱有不应该有的念头。

谁知被夕殊一番奚落抢白,只气得脸色发紫,一抖衣袖,他大喝道:“没有!”转身一路大步抢出门去。

外面传来高高的叫声:“乌昊回宫,起驾!”

夕殊瞪着那两个呆若木鸡的女子,冷漠地说了一声:“滚回去!”

两个女子一惊,骇得落荒而逃,急忙追上乌昊而去。

“啪”的一声,门外不知道是谁受了一个耳光,呜咽的声音也没有。

渐渐地,大院子里又落下了宁静。

窗外,风雪扑腾的声音又细细地响了起。

“唉……”夕殊良久才轻轻叹了一声,尾音袅袅如轻烟袅袅。

喉结处却是猝不及防地一紧,有一只手捏着他的要害,身后的棉被里探出一张娇媚如红霞芍药的容颜来,在他的耳垂边低问:“你究竟是要什么脸长长,眼睛大大,鼻子长长,嘴小小的?”

夕殊一怔之后,不由咕哝一笑,反手将她抱到前身来。挥被下榻,前去窗畔的案台上,抓过一枚铜镜,对着她一照,轻声说道:“就是要这样子的!”

辰嫣一瞪眼,转眼瞧见光亮的铜镜里清晰照映着自己的样子。果然是脸蛋儿削长,双眉秀致,眼睛清亮有神,鼻子细长,唇瓣小小的,眉间的一点朱砂细细,明艳而耀目。她脸颊飘过两朵桃花,一敛秀眉,回望住他,夕殊正是一脸邪笑。

辰嫣放下了威胁他的手,转而搂住他的脖子,嫣然笑望着他,轻启红唇说道:“你今生今世只能要我一个人,不然……”她的眼色一狠,眸光湛湛。

“不然怎样?”夕殊不以为意地笑,苍白脸颊上因为上身的裸露微寒,而泛上了淡淡妖艳的红晕。

灯火中,眉间朱砂艳艳一跳,辰嫣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转而咬着他耳朵说道:“我会让你当太监!”

夕殊听罢,狂肆而笑,回荡在窗外的清夜飞絮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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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对遭遇家庭变故的兄妹,妹妹误认为哥哥是杀害父母的凶手,却不得不跟哥哥一起生活。两人在一次偶然间穿越到了另一个世界,开始了他们起伏不定的生活与其他许许多多奇妙的历险。这个世界的人们掌握了许多种元素的利用,因为奇怪的封印,使得刻印融入者只能为女性。刻印会自动变化出与持有者本人相配的武器,可以随时召唤出来,帮助使用者作战或者做其他一些琐事。一个是尽力满足妹妹一切要求的无辜哥哥,一个是仇视并抗拒哥哥帮助的迷茫萝莉。兄妹俩穿越到了这片未知的地域,因为空间与时间的问题,导致了兄妹俩身上的时间停止了(指的是生长发育衰老方面,生活照旧,不会正常死亡)。这对永恒的少年与萝莉,冒险,即将展开!
  • 是夜风雨声

    是夜风雨声

    “你今天不可爱了”“老子哪里不可爱了,老子明明这么可爱!”
  • 天行

    天行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妃行天下不离不弃

    妃行天下不离不弃

    他,人前的清冷王爷,名副其实的高富帅一个,万千少女的梦中情人,在她面前却完全是个居家绝世好男人,爱她入骨,宠她入髓;她,人前的美女神医,自信,淡定,雷打不动可偏偏在他面前皮得像个孩子,花样百出,活泼爱闹。行遍天下,怪事连连破,上了战场,运筹帷幄,巾帼不让须眉。他的原则是宠妻守则为大纲,贯彻落实为基本点,进退有度,宠溺无边;她的守则是信老公,得永生,不离不弃。从遇见开始,他就对她百般呵护,支持她完成梦想,陪她走遍天下,各种宠各种惯,她对此,照单全收然后用自己的方式去守护,去相随,一生一世,甜到心底。简言之就是穿越女和古代王爷的生活篇,犯二,小资,文艺,正剧兼容,宠到底,乐到底,强到底!!!
  • 膜法骑士团

    膜法骑士团

    整日游手好闲的废材公子哥,却只因大主教一席话语,一跃成为了守卫帝都骑士团长。异世界的日常就此开幕www(业余工作者,每季更一章,虽然鼻子短,保证不太监)
  • 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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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
  • 平民忍者的逆袭

    平民忍者的逆袭

    李明义穿越到火影忍者世界,成为了战争孤儿。然而他却没有得到作弊手段的外挂金手指,没有血继界限,更没有身份背景,只是忍者世界中千千万个普通平民中的一员。面对忍界的挂逼们,李明义却没有感到一丝害怕。前世的一切见闻,对火影剧情的先知,就是我李明义在这忍者世界横行无忌的傍身之物。我李明义要用一个世界的底蕴,将忍者世界翘翻!PS:应书友的要求,建立了一个书友群,想要与作者讨论剧情的欢迎入群,群号529629788。
  • 天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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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号称“北辰骑神”的天才玩家以自创的“牧马冲锋流”战术击败了国服第一弓手北冥雪,被誉为天纵战榜第一骑士的他,却受到小人排挤,最终离开了效力已久的银狐俱乐部。是沉沦,还是再次崛起?恰逢其时,月恒集团第四款游戏“天行”正式上线,虚拟世界再起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