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与此同时一封由飞鸟运送的紧急情报已经在路上了。次日便被送到了大庆乾元殿的内室,因为内伤,太医嘱咐要静养静养,也任命了几个皇子监国,但习惯了将大权在握的庆隆帝还是要在床上掌握朝中动态,和一些情报。一张描画着暗卫紧急情报花样的纸筒由太监总管唐吉亲自直接奉送到龙榻之前。“皇上,派去寻找九尾灵狐的暗卫有消息传过来了。”
“厉海失手了?”皇帝愣了一愣,厉海是暗卫里的老人,跟了他二十多年,鲜少失手。
“是,皇上,只是这失手的原因...还请皇上过目。”唐吉反常的有些急切紧张,庆隆帝看了一眼这个从小跟着自己,沉稳机智的奴才,伸手接过了纸筒展开。
“咳咳咳咳!”庆隆帝一看到里面的纸条,立刻情绪不稳的牵动了内伤。只见纸条上区区数字“九尾灵狐为一女子所有,形貌酷似离妃。”
“皇上。”唐吉早有预料,立刻奉上了丝巾,和一杯茶。
“唐吉,去下令,找到那个人!把她带到朕的眼前!”皇帝抹了抹嘴角血丝,深吸一口气,将纸交到唐吉手里,接过茶水,漱了口,又吩咐道:“还有灵狐!”
“是,皇上!”唐吉忧虑的看了看神色焦躁的皇帝,后者摆摆手,他弓着身子退下,心中感叹。
唐吉离去后,庆隆帝挥手遣散了榻前侍奉的宫人,并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英武依旧的身躯倚在垒起的枕头上,脸上泛着病态的红,神色时而焦躁迫切,时而疲倦无力,目光飘忽,不知想起了什么。
良久,一行泪自眼角花落,泪水干涸,目光清醒,长叹一声,几许哀凉!
“来人!”
当夜,庆隆帝睡得很深很深,恍惚间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时候,那时候的她总喜欢穿着白色的衣裳,简单的连一根线都没有绣,长发也是散着的,很香,也很滑。
可是她的脸,怎么是那天的模样啊!
他这一生最美的时光,也许除了登上皇位的那一刻,便是在云泽的那段日子了。那时候的她那么美,美的像那两只小狐狸,狡猾,调皮,妩媚,她本身就像是一个妖术,一个妖女,让他神魂颠倒,沉迷沦陷,不能自拔。
他好容易劝得她随他回隆王府,在重重压力下委屈了她做侧妃,那段日子父皇病重,京城之内,皇宫之中,危机重重。他每日都在搏命,他每日都在新的计谋,旧的阴谋中受伤,又伤了他的兄弟。
而与此同时她却在王府之中忍受欺辱。
她是那么高傲的人,她的那么纯洁的人,她是那么狡诈的人,可是为了他,或者说为了他府中那些女人对他的帮助,她都在忍耐,忍到他登基,忍到他开始怀疑她,忍到他彻底的伤害了她。
其实他只是想降了她的位分罚她闭门思过的,他再怎么失望也舍不得不要她。而连陷害她的皇后和梁妃都没有想到她会被贬冷宫,因为那被贬冷宫的旨意是她要求的。
那时候,为了皇位他奔波了太多年,习惯了敷衍算计,操纵欲望的他早已忘了这世间还有什么东西是真挚的。即使短暂的拥有过,习惯与理智也常常告诉他,那是假的,那是昙花一现的,那是会变的,然后,他就以为她假了,她变了。
他渐渐的忘了,忘了她的多么聪明,多么高傲。忘了她有无数办法可以把那些陷害她的人整的体无完肤,忘了她为了什么一忍再忍,忘了他爱她。
直到她一身素衣站在他的乾元殿前。
明明是他坐在天下至尊的椅座上,却又是他感受到自己的在被俯视!那一刻,他恨透了她的高傲。因为她高傲的让他感到自己竟然是低贱的。
她不是为了唤醒他对她的爱恋才穿的那件白衣,可笑的是他竟然以为是。还大肆侮辱她的行为,事实上,他那个时候,是担心失去她吧,是害怕她离开的吧。
后来大火焚宫,焚了她的生命,焚毁长信的宫宇,焚了他的心。
这时候他才想起来,她甚至是很不喜欢这些年他要她穿的那些衣服的。
哪有谁会毫无芥蒂的纵容一个屡屡伤害自己负了自己的人呢?是什么让他觉得,她就是那样一个人呢?
直到真相放在他面前他想到,她是要告诉他,她不爱他了,不会再为他做那些她不喜欢的事情了。可是那个时候,她的尸骨都已经寒冷了。不,她哪有尸骨,她那么绝,那一把火,连一件衣服都没有留给他。
他才想起来,那时候的她是用什么样空寂的目光看他,看自己。像是在无尽的空洞之中,连他以为的轻蔑,厌恶,后悔都没有了。
回头再想想自己,又变成了什么样子,坐在这张椅子上,却成了这张椅子的奴隶。而她在寂寂深宫之中,在让令无数人沦陷的荣华之中越来越清醒。
还真是可笑。
难怪会讨厌她的高傲,她的清醒,她的执着。
只因为他已经成了皇权的奴隶,而即使是皇权的奴隶,也只是最尊贵的奴隶而已。
是的,那时的他也确实只是皇权的奴隶而已。
这些年的劳碌又是为了什么?什么野心,什么壮志,十几年的时间磨得只剩下一点不甘,不甘被她看不起,不甘被她厌弃,所做的一切,找再多的理由,最后的最后,无非就是想要在她的高傲面前挽回一点自尊罢了。
那么无力。
那个孩子会是什么人?她没有亲人,难道那个孩子会是她的孩子么?
庆隆帝自嘲一笑,再度埋入了奏折之中。
一道奏折之中提及城中警戒,老三提议要让他的一个人担任九城提督,呵,真是稚嫩的孩子,就不能委婉点么?到底还是他不如父皇心狠,教养出来的几个孩子,也没有他当初那般处境。
城中警戒...庆隆帝忽然想起,焚宫的那一天,她身边的阿青,似乎妄图逃出宫外,却被暗卫截杀了。后来她焚宫自戕,宫里乱成一团,也就把这事儿给忘了。
难道...
“宇!勒令暗卫,务必把那女孩子带回来!”
“是!”空荡荡的书房里,一个声音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