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捉弄
还未到天亮,自然还是门禁时间,城门是紧紧关着的,只是因为方才的一场豪雨,城门之外已经空荡荡着没人了,而城楼之上,守城兵持着长枪,依然是精神抖擞地看守着。
他领着她,站在城外密林处,望着那巍峨的城楼,忽然说道:“你去吧。”
她疑惑地看着他,循着他的手指,望向了那紧紧关着的城门。
“你自己过去,就站在城楼下面,不管谁跟你说话你都不要开口,懂吗?”
“来?”
“不,我不去,就你一个去,我在这里等你。”见到她依赖不肯离开的目光,他用她最喜欢的温柔笑容蛊惑她,“去吧,让我瞧瞧小净是不是真的听话。”
“听话?”
“这是个游戏喔,如果小净遵守规则无论如何都不说话,那我无论去哪里都带上你。”
她的眼里升起了笑容,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飞快地走出了密林,往城楼走去。而他,双手抱胸,事不关己地倚在树上,冷眼看着她走向城楼,也露出了仿佛挑衅般的眼神,注视着遥远的天际,听着那仿如野兽咆哮般的低沉闷雷。
至于另一边,白净衣怯生生地走近城楼,还未站定,城楼之上就传来了一声吆喝:“站住!”
她紧张地抬起头,只见城楼之上一名守城兵怒目垂眸地瞪着她,“现在是门禁时间,你是什么人?”
是很凶的声音,不过却是她所习惯的,她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却忽然想起了重来的叮嘱,赶紧咬住了下唇。
“说话!没听到我问你话吗?”
“发生什么事了?”
“有个姑娘站在城门外,问话却不答。”
这时,又有几名守城兵赶过来。
“不就是个小姑娘吗?”其中一人按住了易怒的同伴,和颜悦色地向她劝说:“姑娘,现在是门禁时间,你先回去吧,明早再来!可好?”
她摇头。
“姑娘,你站在外面也没有用……”
“该不会是间谍吧!”突然有人低叫,“营长昨天才吩咐说最近沿海一带倭寇到处抢劫,要我们小心!”
“倭寇!”
“听说上次抓到的就是女人。”
忽然,城楼之上安静了下来,几双眼睛充满了戒备地睇过来。
“姑娘,你到底是什么人?进城是要做什么?你倒是说话啊你!”
她摇头,就是不肯开口。
“是啊,你倒是说话啊。”
巧妙地隐藏在密林阴霾处的重来,眉呀眼的,尽是腻着冷意的笑味,明明距离城楼那样的遥远,寻常人是绝不可能听见那边的对话的,可是,他却仿佛真能听到,眼见着城楼之上小小地骚动了起来,他却无动于衷,一味地看着那渺小的白影渐渐地成为骚乱的导火线。
天边闷雷翻滚,那声音是越来越响着,也使得他的笑越发的深沉。
蓦地,他脸色一变,倏地转身,那个已经来到他身后不到十步的人,令他狠狠吓了一跳,年轻的脸皮微微红着,喘息,似乎是急着赶过来的。
重来本来就对人或事不怎么上心,也从不记那些不相干的人的相貌,但是,这个时候,他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小伙子,认出了这正是那个在破庙里缠着净衣,还硬送了她鞋子的大五。
“我、我始终觉得不放心。”叫大五的小鬼红着脸,说着与年纪不符的话,“你们兄妹俩这样冒着雨走出来,又是晚上,所以,想叫你们先回去破庙休息。”
他不说话,心里的不快在滋长。
“那个……公子,你的妹子呢?”
大五才说着,忽然,听到了城门被打开的厚重哑声,诧异地看过去,只见高举着长枪的守城兵居然团团地把站在城门前的纤弱身影给包围了去。
大五脸色一变,飞快地瞪了他一眼,便冲向城楼去了。
而他,站在原地,目光眺望着惊雷不断的天际,眼神之中辨不清是何种味道,只有唇上的暖春淡笑收了回去,蓦地,束雷骤然劈落,焦热的草臭传入鼻息,他慢吞吞地低头,看着距离脚边不到五寸的焦黑,听着那越来越近的响雷,唇上撇出一抹冷笑。
然后,他终于朝着那自大五跑过去后越发混乱的城楼方向,走去。
“大五,你也是倭寇的间谍吗?”
“开什么玩笑啊大强哥,我大五是什么人你不知道?”
“那你倒是说说看,你怎么认识这个倭寇间谍的!”
远远地,就听见那大五跟相熟的守城兵争吵了起来。
“谁说这姑娘是倭寇的……”大五懊恼着,转向身边咬唇不说话的她,“姑娘,你倒是说说话,现在不说,待会被这些官官相卫的家伙关起来,你想说都没有机会了!”
有了与他的约定,她又怎么可能说话呢?
他刻意停在众人身后,不让他们发现,理所当然地看着被团团围住的她,看着她的脸色是如何的发青,如何的苍白。
不过,他的兴致很快又被那个叫大五的给打断了,“哎,你不是这姑娘的大哥吗!你倒是过来说句话啊!”
霎时,所有的视线集中在他这个闲人身上。
而在这当中,让他心里最快活的,莫过于她那从惊惶失措顿时换上了雀跃光芒的眼眸。
被咬得略肿的唇,张开,却又因为他眯眼的动作赶紧闭紧。
她真的很会察言观色,让他满意到出乎意料的地步,眼见着她想要走过来却被身边的守城兵强行阻止,他唇上的笑意加深着。
“你是这姑娘的哥哥?”
其中一个守城兵口气不善地迎了过来,他先是睇了唇带欢喜的她一眼,又看了看那个等着他开口、老是坏他兴致的大五。
“喂,没听见问你话吗?”
“回兵大哥,你觉得,我跟那位姑娘长得像吗?”
语毕,他心里畅快地看着在场的人脸色的变化,尤其是她的表情,眼带了疑惑,但那双不合时宜,仍然充满着欢喜的半月眼却还是心心念念地追逐着他。
“你说什么啊,你刚刚明明说她是你妹子……”
“大五,闭嘴!”喝止了大五后,那守城兵满脸戒备地瞪着他,“你说你不是这姑娘的大哥?你有什么证据?还有,你这个时间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来这里自然是要进城。”
“长官在跟你说话呢,你嬉皮笑脸着做什么……干吗,想收买我?”
手心里忽然被塞了块金箔牌子,那守城兵脸色大变,正要怒发冲冠地丢回去给他,却被身边的同伴飞快地阻止了,还把那金箔牌子抢了过去。
“干吗啊你,抢什么抢……”
“是唐大人!”那个年纪稍大的守城兵脸色忽然变了变,一手按在同伴的脑袋上,逼着同伴向他低头,自己的脸色更是铁青,“卑职、卑职听营长提及,说唐大人近日就到,刚刚、刚刚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了,望唐大人不要责怪!”然后,便是双手高举了那金波牌子,异常恭敬地递还给他。
“我额上又没有刻着‘唐大人’三个字,兵大哥不必诚惶诚恐的。”
“头儿,你到底说什么啊……”
“闭嘴,这可是、可是皇帝陛下的御弟,快,都跪下!”
实在很喜欢旁人对他如此惊惶失措的举动,也实在太喜欢这种不可一世的感觉,眼见着一众守城兵因着自己的身份乖乖跪下,他看了一眼想要走过来却被按跪在地上的净衣,故意走到了她的身边去,含笑看着她不解却又因他的接近充满着欢喜的眼儿,“你们说这个小姑娘是倭寇的间谍?”
“回、回唐大人,既然这姑娘是你的妹子,那我们马上就……”
“你们看我和她真像兄妹吗?”
他不厌其烦地再问了一次,众人一听,又瞧着他笑得温柔的唇角,但……但那眼睛里,分明是毫无温度的冷啊!
“我要进城了。”
他不理众人脸上的哆嗦,往前走去。
“别乱动!”
“呜……”
身后传来了一阵骚动,天边的雷声逼近着,惊雷更是划破了夜的漆黑,“啪啦”一下闷响,眼前的一切顿时被银光照亮,而同时出现的几道闪电,使得那高耸的云端仿佛刹那间被割裂!
“不许动!”
“快,都过来,押着她!”
“你们别那么粗鲁,她好歹是个姑娘……”
他仿若未闻,继续向前,但脚尖才落地,距离他脚丫子不到一步的位置,霎时焦黑。
抬头,望着那咆啸闪烁的天际,他冷眼一眯,再向前走了一步。
“啪啦!”
这次,那失魂的惊雷落在城墙之上,击落了插于其上的旗帜。
旗帜落地,焚烧于前,就像是某种警告。
他深呼吸,终于转过身去,看着被几个大男人强压在地上,却不忘用目光追逐着他的她。
在视线对上的一刹,他清楚地看到了她眼里的欢喜。
这是事与愿违。
他本来是要她对他充满期待,继而失望,继而不再相信任何人的。他要的,明明就不是她这种盲目的信任!
“放开她。”他走回去,话说出口,却已经没有兴致去欣赏那些人露出的惶恐表情。
目光,计较的是那个顺势跑过来把她扶起的大五,瞪着那不知好歹的手,扶住了她柔若无骨的手臂,也不快于她投给那大五的欢喜笑容。
“唐、唐大人,你不是说这姑娘不是你的妹子……”
“她确实不是我的妹子……过来!小净。”已经没有那个兴致去玩弄那些惶恐的守城兵了,眼见着那个大五居然想要用衣袖给她擦脸,他一改温吞的语调。还好,他对她的影响力远比那大五要甚,见着她为了来到他的面前,不经意地伸手推开了大五,笑容这才回到了他的唇边。
“瞧你,脸都脏了。”
他用指头,轻轻地弹了弹她黏着泥污的额心,转身,却被她紧紧地抱住了手臂,瞧着她脏污的小脸蹭向自己的衫袍,本是厌恶的,但眼见着来自大五的紧张眼神,他索性用手心按了按她的小脑袋,鼓励她更贴近自己。
而她也没有让他失望。
就像是与主人走失的猎犬,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主人,巴着便不放。
眼,徐徐转向那个满脸沉闷的小伙子,忽然觉得心情大好,便搂住她的肩膀走向城内,身后有步伐急急跟上,他顿住,轻轻一瞥那搞不清楚状况的大五,对那些惶恐得不知如何反应的守城士兵说道:“你们都辛苦了,别站在城外,该做什么的做什么去吧。近日倭寇屡犯我境,你们可看好城门,别坏了规矩。”
简单的一句话,就让那些守城兵马上醒悟过来,把那个大五挡在了门外。
权势,地位,这些就是玩弄人的最好筹码。
也是使得他心情变好的催化剂,也所以,当他看到她脸上的泥污真的很碍眼时,他主动地,用手指给她擦了擦。
丝毫不介意自己干净的指尖因此染了斑污。
“谢。”迎向他的笑容,那样的纯粹,完全没有半分的迟疑,“约定,做到,没说话。”
不过,她旧事重提,使得他格外的纳闷,“是啊,小净真乖,一直都没有说话呢。”
连被人粗鲁地摁在地上,也只是在最开始的时候受惊地呻吟了半句,然后,就咬紧唇,咬得那本来就因缺水而不好看的唇变得更难看了。
真丑。
“下次遇到不能说话的时候,不要咬住自己的唇,知道吗?”
这样说绝对不是心疼她,只是不想看到她时看到那会污了眼的丑唇瓣。
“知道。”
他真的感到很纳闷。
因为她的笑容,她的全心信赖。
要如何,才能彻底地伤害她的心灵,他到底要怎么做呢?
不经意地抬起头来,望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归于平静的天际,他的唇上,撇过了一抹讥笑与不屑。
是怎样啊,达到目的就屁也不放一个了?
他从来不是个规行矩步的人,所以,没有直接上将军府打搅,而是绕道客栈。
突然有外乡人来敲门,还是门禁时间,客栈的小二明显吓了一跳,但还是服侍周到,他才吩咐准备洗澡水,不到半刻钟,大大的木桶就被倒满,那店小二甚至还很体贴地端来了满满的一篮花瓣。
“这是?”
“不必花钱,客官可放心,这是小店的一点服务。”
他听了不置可否,却意外那店小二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还有事?”
“客官,有句话是俺掌柜的交代了一定要说的……其实客栈里真的还有多余的房间,我瞧两位不像兄妹,也不像夫妻,不如……”
“是夫妻。”
“咦?!”
“怎么?你怀疑?”
“呃,不是不是……那……小人告退了。”
打发了店小二,他对趴在八仙桌上都快睡着了的她说道:“小净,过来。”
睡意因为他的叫唤稍稍减退,她乖乖地来到了他的身边,眼皮却忍不住要合起来。
“把衣服脱了。”
她乖乖点头,而他,走到窗边,故意把窗户推开,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她把领子的纽门逐一剥开。
脖子以下的皮肤颜色,是截然不同的白皙。
随着衣服的剥落,当她越来越多的雪肤、曲线暴露在他的眼皮底下,天边,渐渐又传来了如咆哮一般的雷声。
“小净,把肚兜脱掉。”
似乎无论他如何要求,她都能如他所愿。
只是,他很快又笑不出来了,因为当衣物褪尽,她居然还穿着那个叫大五的家伙应送给她的那双破鞋。
“把鞋子脱掉。”
“大五,不要。”
他眯眼,走到她的跟前。而她仰起了小脸,纵然坦诚而对,却没有半分羞涩,他想,这是因为从小没人跟她说起男女之防,何谓女德女诫之故。该不会……
他拉起她的双手,一双看似温柔的眼隐含着锐利,巡逻在那仿若无骨的雪臂之上。
待到那极致可爱的某点朱砂印记出现在他的视线里,他用拇指轻轻地摩挲着,眼中辨不出是欣喜或是松了一口气。
“来,生气,我?”
但他不经意拧住的眉心,却让她紧张了起来。而他,徐徐地抬起了眼来,直视着她的眼儿,心里莫名感到了一丝的狼狈,连忙说道:“谁告诉你我生气来着?”
似乎语调强硬了些,见着她又要咬住自己的唇,他赶紧用大拇指往她的唇瓣上一按。
她似乎微微一愣,大眼看着他,那神情那样的无辜,那样的专注,害得他心里又是一阵狼狈,只觉得拇指之下的唇瓣热得烫手,赶紧放开,命令道:“你把鞋脱掉,我给你洗澡。”
她有点错愕地看着他,又迟疑地看了看那边冒着腾腾蒸汽的大木桶,忽然,咬住了下唇。
“不许咬。”
都已经咬得坑坑洼洼够难看了。
“不咬,不咬。”
她紧张了起来,那认真的表情引得他“扑哧”一笑。而她,很安静很细致地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嗫嚅着拉住他的手,放在她那长长的、乱糟糟的发上。
这下,轮到他狐疑了,不知道她想干吗。
“发,爹洗。”
他一愣。
她紧张地试图让他明白她的意思,“小华,隔壁,爹洗。”
“住在你隔壁的小华,是爹给她洗的头发?”
他的推测,换来她开心地点头。
但是他禁不住声音颤抖了:“爹?”
“爹。”
望着她那单纯的笑容,他的嘴角莫名抽搐了一下。
容他妄自菲薄一下,按照她现在的表达,意思是,他在她的心目中,是……
爹?!
他看起来很老吗?
不过,他依然保持着她最喜欢的温柔笑容,示意她把鞋脱掉,然后,把她抱起。
手下,软绵绵的,害得他的心乱了乱,赶紧把她放进了木桶里,可是她却害怕得赶紧抱住了他的脖子,“怕!”
那种颤抖,那种依赖,话说回来,还真像抱住爹的小女娃,但问题是!
他、才、没、有、那、么、老!
于是,他哄着她坐到水里,按捺住心底的懊恼,捻过店小二留下的花瓣,给她洗起了发来。
她的头发真的很脏,才轻轻一揉,便污了桶里的水,不过他现下可没有闲情逸致去管她的头发有多脏,心底攀升起了自己也没想过的介意,“小净,你觉得大五像什么?”
“大五?”
“对,把破鞋子送你的那个。”
“小华,隔壁,哥哥送娃娃。”
她尽量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但是,却发现他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当然,她怎么可能知道,他介意的是,在她的心里面,那个才见过一次半次的矮冬瓜臭小鬼是哥哥,他这个帅尽大唐的美男子,居然是爹?!
有可能吗?
他不死心地扭曲她的想法,“小净,哥哥也会给妹妹洗头发哦。”
“爹,疼,小净喜欢。”
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下,是她太死脑筋了还是他嘴皮子功力退步了?凭什么他是爹啊?
该死,总觉得外面的雷声变小了许多!干吗!瞧不起他啊!
越想越恼,手不小心碰到了不该碰的位置,心忽然又乱了乱。
怪了,他怎么……
“来,痛!”
“啊,抱歉。”
他赶紧敛了心神,细细地揉搓着她的发,心里尽量想着别的,例如诅咒着天边那越发没有声音的雷响。
“来,起来吧。”
他努力地闭上双眼,张开手里干净的袍子,下一秒,一个软绵绵的身子扑进来,隔着衣袍抱住了他。
“嘿嘿。”
他张眼,为那有点不知好歹的笑声。
不过,眼前的小脸是那样的开心,虽然还是那种很纯粹的笑容,但是此刻却少了惯有的生涩。
“香香。”
她甚至还拿着她那滴着水的发尾,要他去闻。
完全地就是在向他撒娇了。
他是爹吗?
垂目掩眸,他唇上笑得那样的温柔,心里却冷得心跳都变慢了。
爹也好,哥哥也罢,不管在她的心里面他是什么位置,也不影响他要做的事情!
“小净,你知道这世上大概可以分哪三种人吗?”一边给她擦拭头发,他一边轻轻地说,没有让她回答,已经径自说了下去,“第一种人很幸运,不必花什么力气就能得到比他想要的更多。第二种人有一点幸运,但必须靠自己的努力,才能得到想要的。第三种人可以说是倒霉,无论他做什么如何地努力付出,就是没有办法得到合理的回报。”
如果硬要细分下去,第一种人得到上天的眷顾,第二种人好坏参半,第三种人被上天遗忘……
“你猜你我各属哪种人?”
她并不是痴儿,只是被寂寞吞噬了智慧,缺乏了表达的能力,所以,她几次开口,却还是无法把自己的想法表达出来。
最后,他摸了摸她的脑袋。
从后面搂住了她,让她坐在他的腿上,靠在他的怀里。
夜风徐徐,洗澡过后就觉得更觉疲倦了,她轻轻地偎依在他的身上,耳边是他的心跳声,感觉很陌生,却又莫名地安心着,使得她纵然入睡,唇上悠挂着笑容。
而他呢?
低头看着她的睡颜,目光之中交错着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的情绪。
她,生来带灾,不被身边的人看重,看似第三种人,但一旦发生什么祸及性命之事,便有上天眷顾。
他,遇事呈祥,还不小心被皇帝当成福星贵人,意外得了个叫人眼红的御弟身份,看似第一种人,可但凡他走过的地方,接触过的人,必然先福后灾。
所以,无论是他或她,都不属于这三种人之中的任何一种。
因为,他们同是上天的弃子,唯一的区别是——
她仍然是凡人,而他却即将入魔。
然,他刚刚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些话呢?若让她不小心想起了不该想起的,那该怎么办?最理想的状况,应该是在她察觉一切之前,就从她的身上取回属于他的东西,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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