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天地间恢复了宁静。东边蓦然透出一片紫光,照得整个世界焕然一新。仿佛不论昨夜发生过什么事,都在这一刻被揭了过去。
庙后,多了两个新堆的土丘,一立石曰:先父鲁承霄之墓,下落:不肖子鲁青谨立。一曰:义兄楚遇之墓,下落:三弟云上谨立。至于马逐星等人,则被另埋他处,并未起坟。
众人拜毕,云上便让夜临将两碑上字迹抹去。云上等又向苏木躬身道谢:“少侠救命之恩,实不知如何还报?”
“云前辈,各位,不必客气。”苏木平静道,随即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了。
云上见状笑道:“不知少侠有何难处,不防说来听听,兴许云某能帮得上忙。”其他人纷纷附和。
苏木想了想,却是盯着云上道:“鲁前辈的遗言,云前辈就不想知道吗?”
“苏大哥,云伯公与我爷爷乃是至交,爷爷前日已对我说明……”鲁昕打圆场道。
苏木打断了鲁昕的话:“至交?他和李泽不也是义结金兰吗?”
云上却是微笑道:“倒让少侠见笑了。”
苏木笑了笑,再没有开口。这一番对话,却叫旁人听得不明所以。
夜里龙之瑶取出一枚丹药,救了艾初华,当时云上及义子虽已道谢过,当下又再谢了一遍。
如今鲁承霄已去,鲁父和鲁母愿随云上同去。苏木欲告辞众人离去。
“少侠且住。”云上却伸手虚拦,又向龙牧二人拱手道:“三位少侠,在下还有一事。”
苏木疑惑道:“云教主请说。”众人也都看向了云上。
“想必诸位也已听说,三年前,敝教在揽月谷中得了仙门传承。”云上目露真诚道:“奈何教中弟子愚钝,尚有许多功法秘籍不能参悟,徒有宝山而无法取用,还想请几位同往指点一二,云某感激不尽。”
众人面面相觑。苏木想了想,笑道:“好。”虽然现在不缺法术神通,但他初入修真路,对这些东西也充满了好奇,再说仙家手段,谁会嫌多呢?虽不至于要样样精通,但若有条件挑三拣四,岂不是多多益善?
“多谢云前辈。”龙牧二人抱拳道。
如此,众人又往西北而去。艾初华虽得龙之瑶丹药相救,但丹田受损,又岂能一两日得好,加上鲁父和鲁母凡胎肉体,是以队伍中多了两乘马车,其余人则或步行,或骑马。
一路过了许多城镇村落,龙之瑶对当地风俗多不了解,是以不停地问这问那。诸如“这些房子为什么盖成那样?”、“那块地里种的是什么菜?”、“那只鸡怎么是蓝色的?”……不过她所问的,苏木也都不知。但她依然孜孜不倦,只问苏木,搞得旁人对他二人“侧目相看”。好在夜临性格开朗健谈,每每苏木说完“不知道”,他都会热心地解释一番。
如此没过几日,鲁昕被一路风景感染,丧亲之痛也提前消平,逐渐跟着大家说笑起来。
当年李泽少年时游历江湖,结识了云上和楚遇,三人一见如故,行侠仗义,多传佳话。后又潜入云野教,计杀原教主夺了大位。李泽便欲引官兵剿灭云野教,为其日后顺利登基做筹。如此才对二弟三弟言明身份,但云上生性善良,不愿见生灵涂炭,劝说:“云野教弟子数万,多是被迫为寇,严加教化,使其改邪归正,才是为君之道。”但李泽坚持己见,两人争执不下。楚遇祖上本是叛党,与李氏朝廷仇深似海,在得知李泽身份之后,更是欲利用李泽结识朝中要员,图谋大计。而云上虽对当时朝廷颇有微词,又与李泽反目,但更不愿见造反之事,如此,兄弟阋墙,再没有回旋余地。
后来李泽登基,清洗超纲。鲁承霄得到密报,知朝廷欲对鲁府动手。但北安王战功赫赫,虽功高盖主,又岂是轻易可以放倒的?李泽便暗借火兰谷之力,欲以雷霆手段,重整北安军。
而鲁承霄与云上交清匪浅,远不是平常将与敌将的依存关系。且此时的云上,已拜忘尘山俗家弟子孟弈空为师。这孟弈空,虽无灵根,但得忘尘山占卜术法真传,趋吉避凶,探知将来,手段神乎。
云上屡劝鲁承霄一家往云野山避难,均被鲁承霄拒绝,一句话:“我鲁家世代忠良,皇上一定会有决断的。”而云上心知,大哥不是相信李泽,而是不想鲁家世代英名,毁在自己手里。但无论如何,鲁家都不能绝了后,于是鲁承霄让云上事先安排人手,一旦有变,就带鲁昕走。而将鲁昕囚禁三年之事,也是为了磨砺孙子的心性所定,真可谓用心良苦一家之主。
“云教主如此宅心仁厚,但鲁前辈却生性噬杀,你二人如何就成了好朋友?”苏木不解道。
云上知他年轻经少,才会有此一问。实则历代北安王与云野教教主,都是交集颇多,关系不同一般。“云野教暗中向北安王上供,这却是历来的规矩。”云上摇了摇头,道:“我自是想劝他修养身心,可他执掌三十万大军,又岂是那么容易就能消除戾气?”
苏木点了点头。鲁承霄一生杀孽太多,当年回风宗遗址现世,更是让近十万无辜丧命,这样的人,能安详死去,已是难得。
一行人经过北安王国,也再未受到阻拦,穿过冰岩大漠,此时的云关城,已多了许多驻军,城门处更有军士盘查来往行人,但对云上一众,略做盘问,便即放行。城中有军士来回寻视,路边更有低阶修真者摆摊,多是低阶符箓、法器、法术、药材等。
又十日,众人已深入云莽山脉,车马无法再行,艾初华的伤势虽未痊愈,但行走已无大碍。山势越来越险,早没了路径,众人爬山涉水,绕峰越岭。时见异兽巨禽,看得苏木两眼放光,心想:不知道这些东西好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