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嘻皮笑脸:“好死不如赖活着,谁不想活着?活着有酒有肉有姑娘,去了地府能有什么……”
“少罗嗦!”玄参立刻打断他,掏出一叠银票扬了扬:“这是五千两,我们主子说了,若你乖乖按她的话去做,这五千两仍然是你的。如若不然,别说这五千两没了,命也得留在这。”
纯阳暗自警惕,嘴里却调笑:“哎呀,事情办砸了,也能拿到银子,天下还有这等好事?果然是我的亲亲好娘子……”
“闭嘴!”玄参气得发晕,上去狠踢了他一脚,转身欲走:“你再敢混说一个字,我立刻掉头就走,管你去死!”
“哎哎……”纯阳生怕她真的走了,忙嚷了起来:“哥哥跟你开玩笑呢,你要是不喜欢,我不说就是了,别走啊……”
见玄参停在门边却不回头,问:“说吧,要我做什么?”
玄参犹豫半天,终于回过头来:“明天肯定有人要问,到时你就得说,没有人支使,不过是见杜府高门华屋,临时起意想进来骗几个银子花。”
“是是是!”纯阳一迭声地应道:“我跟杜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当然是图财。”
玄参瞪他一眼,他忙闭嘴:“小人闭嘴,小姐请说。”
“进了府之后,见二小姐跟老爷言语间起了冲突,又见二小姐生得美貌,便起了,色心……这才,谎说二小姐命中带煞,恶灵附体。将她骗出去后就把她,把她……”
玄参毕竟是个黄花大闺女,要她亲口说出尖银一词,委实做不到。
说到这里便住了嘴,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纯阳其实已经猜到下文,暗暗心惊――想不到,内宅妇人之间的争斗,竟然丝毫不逊于男人在战场上的厮杀,竟是刀刀见血,字字诛心!
呸,想得倒美!
原来想用五千两又惑我认了尖银的死罪?到时把我一刀咔嚓了,这五千两还是回到你口袋里!我上哪喊冤去?
真当我是傻子呢,呸!
心里这么想着,嘴里却在调笑:“骗出去后就把她怎样?”
玄参脸红得要滴血,嗫嚅了半天:“把她,把她……”忽地一瞪,怒道:“孤男寡女,独处一晚,除了苟且之事,还能做什么?”
“呵呵……”纯阳笑嘻嘻道:“照你这么说,咱们现在可也是孤男寡女,独处一室。是不是,也应该苟且一番呢?”
“你!”玄参气得吐血。
白前在屋子外边听得已是血冲脑门,再忍不住,猛地一脚踹开了门,几个人冲进去把玄参按倒在地,嚷道:“好一对狗男女,可逮着你了!”
玄参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已给人按住了手脚,嘴里塞了破抹布,拿了绳子捆了起来。
“没,”纯阳立刻撇清:“我们只是说几句话,什么事也没做!看,我手脚都给捆着,想做坏事也不成啊……”
“老实点!”许遥一拳头挥过去,纯阳的声音嘎然而止。
骨噜噜转动眼珠,脑子里飞快地转着圈,分析这几个人是什么来意,跟这个丫头什么关系?
只要不是来捉尖,一切都好说!
白前慢条斯理地走进去,一把抢过她手里的银票:“证据错凿,咱们见老爷去!”
玄参吓得面色惨白,呜呜直叫。
不能去见老爷,若是告到老爷面前,她一定活不成了!
她还年轻,她不想死!
更不想象赵妈妈一样,代主子受过,死得那么惨烈!那么没有尊严!
她怕疼,她做不到!她不要啊!!
“怎么,你也知道怕死啊?”白前拿银票在她脸上刮来刮去:“合着我们小姐就是该死的那个?”
玄参含着泪,一脸企求地望着她。
“想说不关你的事,是你们主子逼你的,要我帮你求情啊?”白前冷笑。
玄参眼泪直流,可怜兮兮地点头。
她真的不想来,是柳氏逼的!
若不是赵妈妈惨死,这种事本也轮不到她上阵!
“我呸!”白前脸一沉,冷声道:“晚了,带走!”
许遥一拳将她打晕,何忠拿了个麻布袋,麻利地往她头上一套,扛到肩上大步流星地走了。
白前斜着眼盯着纯阳,一边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手指在刀锋上轻轻抚弄。
纯阳被她盯得冷汗直流:“喂,你听到了,是她逼我的!我可没有答应!我只想图财,劫色这种缺德的事,我可不干!有了银子,还愁没有女人?傻了才拿命去玩女人!”
“闭嘴!”白前厉声喝叱,匕首贴到他脖子上,来回滑动:“想死还是想活?”
“好死不如赖活着,能活着,谁他妈想死啊?”纯阳苦笑。
“少废话!”白前将匕首往前一送,冰冷的刀尖刺破皮肤,血线冒了出来。
纯阳垂着眼睛,死死盯着刀尖上的血粒:“姑娘,你可千万稳住,割破了喉咙,小人的命也就玩完了……”
“听着,”白前把匕首再往前送了一分,鲜血冒出来,顺着刀尖流下来,滴到地上:“想活命的话,就照我的吩咐去做!”
“是是是!”纯阳哑着嗓子,死死地贴着墙壁,一动也不敢动:“姑娘怎么说,小人就怎么做,绝不敢有一丝错漏。”
“你要是敢玩花样,”白前冷笑一声:“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姑奶奶我照样能把你找出来……”
她把匕首收回,狠狠向他插去。
“啊……”纯阳吓得大叫。
只听哧地一声,匕首贴着他的耳朵,擦进了身后的砖缝,耳边传来地狱使者的声音,慢慢地道:“宰了你!”
“不,不敢,小人不敢!”纯阳闭着眼睛,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七月初五,顾氏尾七之日。
前一日晚子时起,杜家备起了三牲,水酒,纸钱香烛祭拜十王。
僧人,道士共计百名,开始诵经礼忏,敲罄击钹,通宵闹个不停。
柳氏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倒是省了许多事。
杜荇等几个人身为子女,却是必需到场。
在灵前跪守到寅时,被杜谦打发回去睡了个回笼觉,辰时初刻又得起床,换过素衣素服匆匆用完早点,又得赶过去继续仪式。
几位小姐都自小娇惯着的,只睡一个多时辰,又一直跪着,自是苦不堪言。
杜松就更不用提了,他是唯一的男丁,身边又无别的堂兄弟替换,从头到尾一直得在场。
只能偷空打个小盹,到了需他出面时,由当归和柴胡两个搀了,听凭摆布。
周氏当家,又是第一次主持这样盛大的丧仪,生怕出错被人笑话,也不敢懈怠,一直盯着。
柳氏睡到自然醒,丹参打了水服侍她梳洗完毕后,玄参拿了衣服过侍候她穿戴,拖了个迎枕塞到她腰后。
玄参把首饰匣子搁到炕桌上,捧着铜镜站在一旁。
丹参拿了首饰在她头上比划,柳氏点头了才给她戴上。
“昨晚什么时候回的?”柳氏一边端详着镜中的自己,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寅,寅时……”玄参飞快地睃了丹参一眼,垂下头轻声答。
丹参拿着首饰的手,微微一顿,抬眸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吭声,继续把簪子在柳氏鬓边比划。
“这件不好,太素了。”柳氏皱眉:“换那枝镂空穿枝万寿菊花簪,喜庆。”
等丹参从首饰匣里把簪子找出来插好,这才慢条斯理地问:“事情办得怎样了?”
“都按姨娘的吩咐,交待好了。”玄参的脸半藏在铜镜后,轻声轻气地道。
“他应下了?”柳氏问。
玄参也不敢多话,只轻“嗯”了一声。
“为什么去了这么久?”柳氏盘问。
前后两个时辰,从竹院到柴房,有那么远吗?
“柴房外一直有人守着,我在附近等了好些时候,等看守的人走了,才敢溜过去。”
“为什么不即刻来回?”柳氏还是有些不高兴。
“我见姨娘睡下了,想着等早上再回也是一样,就没敢打扰。”
“以后这种事,不要自作主张。”柳氏轻哼。
“是。”
“做什么?”柳氏穿戴整齐,见玄参仍旧捧着镜子傻站在那,不禁柳眉一竖。
“啊,哦……”玄参一惊,手中铜镜差点摔落,还是丹参手快,帮着扶了一把:“小心!”
“毛手毛脚!”柳氏斥了一句后懒得理她,吩咐:“赶紧摆饭,好歹也去露下面,走走过场。”
“是。”
玄参抹了一把汗,方走出屋子,肩上有人拍了一掌,她吓得“啊”地尖叫出声。
“做啥呢?”丹参被她唬了一跳,捂着胸:“差点被你吓死!”
“谁让你走路不出声来着?”玄参脸色很不好看。
丹参靠近一点,以只有二个人听得到的音量道:“你干嘛说谎,是不是事情办砸了?”
玄参猛地抬头,近乎惊恐地瞪着她。
“我昨天上夜,无意间看到你天亮才回,那时应该卯时正了吧?”丹参叹了口气:“不要怕,我若要告密方才就直接揭穿了。我是担心,撒了这个谎,万一审的时候,他的口径跟你说的不一样,你怎么办?”
“只能听天由命了……”玄参悬然欲泣。
“几个主子不会放过你的。”
玄参垂泪:“不放过又怎样,放过又能怎样?这件事过了,还会有下件,哪天才是个头?”
丹参感同身受:“要是赵妈在,这种事原不必咱们去办。”
昨天若不是玄参,就会是她,逃过今天,明天又会怎样?
“赵妈在又如何?”玄参冷然道:“到时还不是被姨娘推出去顶罪?”
“这都是命。”丹参叹了口气:“谁让咱们是奴才呢,命捏在主子手里,只能任人宰割。”
玄参不吭声。
“你俩在这瞎嘀咕啥呢?”萱草走过来,狐疑地上下打量着两人:“姨娘发脾气了,还不快过去伺候。”
“说什么你都管不着!”丹参杏眼一瞪,叱道:“你是个什么东西,对我指手划脚?”
她一怒,萱草的气焰倒一下子下去了:“我哪敢呀?两位姐姐是姨娘跟前的大红人,姨娘习惯了姐姐伺候,让我来请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