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陆尘再次打断她:“付姑娘是穆王府世子爷的未婚妻,已经身死,你因何冒名顶替?”
付珈 神情平静,双目闪亮:“大人因何断定,民妇一定是假冒的?”
“这……”陆尘看一眼萧绝,道:“世子爷在此,岂有错认未婚妻之理?”
想那萧乾是何等精明,若无切实证据,如何敢乱认亲戚?何况还是儿媳妇!
萧绝却咧嘴一笑:“陆大人此言差矣,付将军与我家音讯断绝二十年。若不是付姑娘数月前来投奔,父王连付将军生了个女儿也不知道,更不曾谋过面。小爷更是二岁就离家,认祖归宗不过一年多,哪里知道这些?”
他两手一摊,竟是把责任撇了个一干二净。
陆尘窒了一下,心中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面上却只得装出一脸为难:“你说是付将军的遗孤,付将军却只生了一个女儿,且那个已经死了,是不是都没法子验证。不过,穆王既然认下她,必定有他的理由,我看这事,还需请王爷来才行。”
南宫宸缓缓道:“若有辩明真伪,倒也不难。穆王妃如今就在隔壁听审,不如请她前来辩认。”
于是,穆王妃被杜蘅扶着,到了公堂之上。
“媳妇!”萧绝咧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
啧,还是媳妇疼他,知道把水搅浑了,好把他从牢里捞出去。
杜蘅回他一个微笑,也不说话。
南宫宸谁也不看,只盯着杜蘅瞧,仿佛想从她的脸上看出端倪。
杜蘅扶着穆王妃,认真地端详着付珈 ,并不掩饰眼中的好奇之色。
看起来,就象是初次见到她一样。
南宫宸心中哂笑:这丫头,演戏的本事倒是越来越高明了!
穆王妃绕着付珈 走了几圈,仔细盯着她的脸看了无数遍,心里也是暗暗称奇,几番比较之后,仍然委决不下。
她咬着唇,一脸歉然地道:“两位长得有五六分相似,我也吃不出谁是真的。我们认下 儿,凭是穆家祖上传下来的玉佩。不知这位姑娘,有何凭证?”
付珈 微微一笑,道:“自然有的。”
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荷包,小心翼翼地掏出一样东西,捧给穆王妃。
陆尘伸了头过去看,才发现原来是一柄桃木梳。
穆王妃也是一怔,看了许久:“姑娘,你拿这梳子给我看做什么?”
“夫人,”付珈 也不恼,很耐心地指着梳子:“请看这里。”
穆王妃再仔细一瞧,其中一枚齿上,七歪八扭的刻着一个“岚”字。
她微微一愕,猛地惊叫出声,满眼惊喜:“哎呀,这梳子是我亲手做的,当年送给了阿樱!没想到到了你手上,更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留着……”
“可怜的孩子,”穆王妃握着她的手腕,就开始落泪:“你受苦了!这么多年,到底……”
陆尘不料她如此轻易就认了付珈 ,登时目瞪口呆,轻咳一声,道:“王妃,兹事体大,恐怕还需从长计议?”
一把破木梳,要仿造还不容易?
南宫宸含了笑:“王妃爱子心切,本王可以理解。只是……”
说到这,他故作高深地一笑,闭口不言。
没有说王妃半个字的不是,但那言外之意,只要是有脑子的都能听得明白,想得清楚。
登时,堂上堂下,又是一片哗然,群情汹涌,一片哗然。
“穆王府为了脱罪,不惜找个假付珈 来出来,无耻之极!”
“是啊,人家付将军当年可是救了王爷的命,这样做,还有没有廉耻之心?”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这种时候,谁还管什么道义恩情!”
穆王妃显然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骇了一跳,愣愣地立在堂上,有些不知所措。
萧绝将脸一沉,就要发作。
杜蘅知他性子,忙抢先说话:“这位姐姐,我看你的样子,应该是成过亲了,为何……”
她也学南宫宸,话说一半,留半句,引人深思。
果然,这话一问,众人都露出讪笑之意。
是啊,付家与萧家有婚约,只要不是傻子,就绝不会放过这么好的姻缘,改嫁别人!
看来,穆王府的下人也是忙中出错,连这么大的漏洞都忘了!
付珈 不焦不躁,朝她施了一礼,这才道:“母亲故去后,我便奉了母命进京投靠萧家。不料半路遇着盗贼,幸得义士相救。一路山高水远地护送入京,我,我与他日久生情……”
她脸上泛起红晕,声音低下去:“我是落难孤女,萧家却是位高权重。加之,当初议婚时,母亲生下的是男孩,两家并未言明日后母亲生下女儿,婚事依旧有效。且二十年来,两家素无往来,萧家恐怕连家父生了女儿都无从得知。这婚事,原就是父母一厢情愿之事,萧家未必肯认。与此找上门去自取其辱,倒不如找个情投意合地嫁了,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
这样一番解释,倒也合情合理,堂上一时安静无声。
不得不承认,萧乾做人的确厚道,称得上仁义二字。
否则,只要扣紧这一条,付珈 就别想赖上萧绝。
偏,萧乾宁可让萧绝坐牢,也绝不损及付姑娘闺誉,不肯自毁诺言,更不肯伤付将军分毫。
围观百姓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付珈 冲穆王妃笑了笑:“对不起,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还望王妃莫要责怪。”
“那你后来……”杜蘅轻声道。
“我本想着,萧家并不知道我的存在,只要我不主动找上门,萧家自然不会来寻我。这事也就神不知鬼不觉。万没想到,竟然有人冒我之名,跑到穆王府诈婚,最后还闹得整个临安沸沸扬扬,连我这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内宅妇人都知道了。”
她一脸愧疚:“我不杀伯仁,表妹却因我而死,萧家……”
“等等,”陆尘听出不对,忙出声打断:“你说表妹?”
“是,”付珈 神情淡定,眉间掠过一丝羞涩和尴尬:“我看过了,死的是我表妹。是我舅舅的女儿,一心渴幕京都繁华,我与萧家订婚,她也是知情的。萧家给母亲的信物,她很喜欢,多次找母亲索要未果。想是乘我不备,偷偷拿了去。”
“她既知你进京投亲,为何还敢冒名顶替?就不怕你揭穿她吗?”陆尘喝叱。
付珈 道:“我嫁了人,并不想与娘家断了来往。是以,成亲之事可以瞒着别人,却不敢瞒着舅舅。因此到了京师后,就托人捎信回去,说明情况。定是因为如此,她才起了不该有的心思。我长得象娘,她是我表妹,长得与我娘也有几分象,手里又有萧家祖传玉佩,是以可以瞒天过海。”
至此,这个狸猫换太子的故事,可说编得十分圆满,几乎称得上是无懈可击。
“几位大人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苗疆查证。”付珈 坦坦荡荡地道。
查?苗疆距此几千里,还遍布瘴疠,怎么查?
若是发公涵到云南去,再等当地官府派员去核实了,再回以公文,往返耗时费力暂且不说。到时穆王府一句有疑问,就得重新再查。
这样两地公文来往,拖个一二年怕也解决不了。
查明真相可以等,这个案子却万不能等,总不能把堂堂世子爷押在牢里长达二年吧?
况且,以前有夏正庭镇守,云南还算安靖。现在夏正庭死了,新的都指挥使刚刚到任,威望不够,立足未稳,云南乱象已生,皇上正为此事心焦。
哪里还能分出人力物力专门调查这么一件小事?
南宫宸微微一笑:“就算你所说属实,顶多也只能证明你表妹德行有亏,与本案并无关联。”
穆王妃一窒,脸上欣喜的表情褪去,泪水再次凝满眼眶。
是啊,不管死的那个女子真实身份到底是谁,是不是真的顶了付珈 的名字进了穆王府。
她顶着萧绝未婚妻的头衔是事实,萧家承认了她,也是事实,她如今被人害死,也是事实!
萧绝,仍然脱不了纵仆行凶,杀人灭口的嫌疑。
魅影走了出来:“若我能证明,付鸿与那死去的赵春妮相互勾连,且赵春妮的性命,也是他害的呢?”
一句话,石破天惊。
“你,你血口喷人!”付鸿又惊又怒:“我连见都没见过那丫头,如何跟她勾连?”
魅影冷笑:“是与不是,我说了不算,你说了也不算,要看证据!”
“好,你有何证据?”付鸿就不信,他还能无中生有,把黑的说成白的不成?
“付鸿,我且问你,”魅影淡声道:“你一无田地,二无衡产,三无本事,这么多年,靠什么维持生计?”
付鸿象给人踩了尾巴,一下跳起来:“你管我以什么为生?”
魅影不理他,看向几位主审:“想必几位大人也知道,付鸿是个帮闲,靠的就是一张嘴混日子,平日吃喝嫖赌无所不为。”
陆尘几个都不做声。
南宫宸两道漂亮的眉毛轻轻敛起,不悦地道:“那又如何?他就不能替侄女讨个公道了?”
“若真是为公道,自然可以讨。可倘若是利用别人的善良,行叵测之事,则其心可诛!”杜蘅淡定对答,但那份温婉之中,却生出几分犀利刚毅,让人不敢直视。
南宫宸定定地望着她,目光晦涩难明,淡淡道:“逞口舌之利没用,需得拿出证据才好。”
魅影道:“事关世子爷清誉,若无切实证据,我也不敢乱说。”
他转向付鸿:“我且问你,你有没有打着穆王府的旗号,在外招摇撞骗?”
“没有!”付鸿竭力否认。
“说谎!”魅影轻蔑一笑:“我去过陈家坳,遍访乡邻,人人都说你与穆王府有来往。这些年,有不少人送钱送物,通过你的关系进了穆王府做事,是也不是?”
也不理他,望向几位主审:“大人若不信,可到陈家坳查。另外,王府几个仆役,婆子就在堂外,随时等候大人传唤。他们都可证实,我所言非虚。”
陈家坳不同于苗疆,就在京郊,是否谎话,一查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