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蘅捏着裙角,还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这条玫红的湘裙真的好看吗?我总觉得太艳了些,要不,再换那条粉色的?”
“玫红喜庆,粉色活泼,不过小姐是新嫁娘,穿玫红更好一些。”紫苏摸着下巴,仔细端详了一遍,道。
“那就穿玫红的吧。”杜蘅看了下时间,的确不能再耗下去了,只得做了决定。
拿着挑好的衣服到房里换过,再走出来,不知怎地又别扭了,道:“不成,我还是觉得这一身的红太扎眼了些,我去换……”
“够了!”萧绝气闷到不行,大喝一声:“不过是和瑞那起子不要脸的要来蹭饭吃,做什么刻意打扮?我看,你来见我也不曾这么费心过!”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到飘香楼摆一桌,省得她瞎折腾!
紫苏被他一声大喝本来吓了一跳,可听他说得酸溜溜的,又觉得很是好笑,站在梳妆台旁,一副要吓不吓,要笑不笑的样子。
杜蘅横他一眼:“还不是因为你?我要是出了丑,丢的可是你的脸。”
旁人不知,和瑞可是京中著名的浪荡子,阅美无数,对女人出了名的挑剔。
她可不想因为着装不当,让萧绝受朋友奚落。
“有酒有菜就已经给他们面子,谁敢笑你?”萧绝冷哼一声,到底因这句话,缓了脸色:“不许再换,就是这套,我看着挺好。”
“小姐皮肤白,穿红色确实好看。”紫苏也在一旁帮腔。
杜蘅终于不再纠结,配了几样素净的首饰,环顾屋子一圈。
屋子里窗明几净,院子打扫得一尘不染,走廊上啁啁和谢谢欢快地跳跃着,一副生机勃勃的样子,露了个满意的笑容,急匆匆拐去厨房最后验看一遍菜色。
转了一圈出来,就听到萧绝在院子的银杏树下与几个男子寒喧。
其中一人,一袭天水碧的长袍,衣如琼绡,襟带飘飞,广袖绣着淡雅的墨枝,翠绿通透,只一抹身影,已于炎炎夏日里凭生出一份清凉舒适之意。
见萧绝忽然停了说话,遂转头向她望了过来,五官清俊,秀雅如仙,正是三公子和瑞。
“阿蘅……”萧绝冲她招了招手。
杜蘅深吸了口气,慢慢走了过去,站到了萧绝的身旁。
萧绝抬起下巴朝穿了一身枣红的的男子一指:“成玄易,工部尚书府小公子,你叫他小橙子就行。”看一眼青色长袍的,道:“陶泽方,旗手卫镇抚。”
接着抬手揽住杜蘅的肩,颇有几分自傲地道:“瞧见没,这就是我媳妇了。”
卫守礼反正是死皮赖脸硬在跟来凑热闹的,被萧绝忽视倒没敢有什么意见,和三却不干了:“不公平,咋不介绍我?”
萧绝一脸嫌弃地对杜蘅道:“呶,和家游戏花丛的花蝴蝶,认不认识无所谓了。”
杜蘅吓了一跳,想挣脱又怕拂了萧绝的面子,只好强忍着不动,努力忽视肩上那只手,竭力粉饰太平地挤了个大方得体的微笑:“几位公子好。”
卫守礼目不转睛地盯着杜蘅,眼里有毫不掩饰的惊艳:“几个月不见,杜二小姐倒比以前……”
都说女大十八变,古人诚不我欺。
以前只觉得她姿色尚可,柔弱里带着点拒人千里的冷漠;今日一看,却是风姿绰约,婉转清丽中又透着几分妩媚娇艳。
“看什么看,叫嫂子!”萧绝一脚踢过去。
卫守礼“嗷”地一声叫,猛地跳了起来:“看一眼又不会坏,这都不许啊?”
成玄易和陶泽方忍了笑,冲杜蘅拱了拱手,齐声道:“嫂子!”
杜蘅感觉很奇怪,又夹了几分甜蜜和喜悦,脸上红云更盛,侧身还了一礼:“不敢当。”
和瑞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面,冰雪消融:“弟妹,叨扰了。”
杜蘅敛衽还了一礼,想着萧绝曾经顶着他这张脸四处招摇,自己一度还曾认错,差点闹出笑话,脸上一热,赶紧垂了头:“天气热,请几位移步花厅。”
把人让到花厅,杜蘅指挥着丫头们上了茶水,点心和时鲜的瓜果上来,又陪着说了几句闲话,这才找了个借口告辞了出来。
她前脚刚一出门,和三立刻便露了原形,曲肘撞了萧绝一下,嘻笑道:“不错啊,把冰山捂化了。”
萧绝哼了一声:“小爷亲自出马,怎么可能搞不定?”
成玄易隔着窗子看着对面廊下窈窕的身影,忍不住好奇:“这是杜太医家的二小姐嘛?怎么瞧着不大象啊!”
陶泽方奇道:“你跟嫂子早就认识?以前没听你提过。”
萧绝的视线立刻唰地一下射了过来。
成玄易摸摸脑袋,还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不算认识,那年京城大疫,她不是时常在外面走动嘛?远远看过几回,记得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瘦巴巴的,身上没有二两肉,除了一双眼睛能看……”
陶泽方听得冷汗直流,忙不迭地在桌下踢了他一脚。
成玄易自知失言,干笑两声:“转眼之间,变成大美人啦。还是七少有眼光,慧眼识珠,呵呵呵呵……”
和瑞摇着折扇:“这你就不懂了吧?女人就象花,需要男人滋润。弟妹能有今日的风姿,七少居功至伟啊,哈哈哈哈……”
萧绝一拳砸在他肩上,成玄易只道要糟,站起来正要劝,忽听得萧绝得意地笑起来:“那是,也不看看爷是谁?”
“谁不知道七少眼光毒辣?”卫守礼又羡又妒地调笑:“听说红袖招的女人都是你亲手挑的?啧啧啧,这些年也不知捧红过多少头牌。听说但凡经了你的手,就没有一个不红的。说说,有啥秘决,也让小弟我受些益……”
“去去去,”陶泽方笑道:“你小子的女人还少了哇?京城第一美人都被你糟践了,小妾姨娘一大堆,还惦着外面的野花呢?”
卫守礼啐道:“呸!什么第一美人!”
“怎么,”成玄易挑眉:“姓夏的还肯不消停呢?”
“别提了,老子当日鬼迷了心窍才会娶她进门!”卫守礼连连摇手:“还是七少有眼光!赶紧滴,教兄弟几招实用的……”
成玄易笑道:“小心点!让嫂子听去,七少怕是要被赶出去睡书房。”
一席话,惹得众人轰堂大笑。
萧绝似笑非笑地睨着他:“小橙子,我可都给你记着帐呢,你小子就别落在爷手上。”
“切!”成玄易就笑:“放心好了,你以为我象你啊?在外头是老虎,回了家就成病猫。”
话落,又是一阵大笑。
紫苏偷偷瞄了眼对面的花厅,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笑声,不禁撇嘴:“有这么高兴嘛?”
杜蘅抿了嘴微笑,只吩咐厨房不停地好酒好菜地送进去。
萧绝几个吃得酒酣耳热,也不知谁提议,玩起了飞镖。
从花厅里出来,命人做了个木靶,先是钉在根杏树上,玩了几轮觉着这么玩着不过瘾,也不知道谁提议,让小厮举了牌子满院子里飞跑,几个人轮流着扔。
紫苏忽地想起有段时间对萧绝生了误会,特地做了块牌子,画了猪头,上书“石南王八蛋”,挂在树上,让初七****练习飞镖。
那个时候,萧绝还不是穆王府世子,谁能想到日后杜蘅会嫁给这个“王八蛋”呢?
想到这,忍俊不禁,“噗”地笑出声来。
“笑什么?”杜蘅横她一眼,心里却也忆起那段往事,眉眼间盈了几分笑意。
紫苏还来不及答话,白芨看不过去:“就是,有这些公子哥,没事拿人命玩,有什么好笑的?”
杜蘅瞥她一眼,淡淡道:“世子爷既然答应,必有不伤人的把握。”
白芨被噎得满脸通红。
紫苏狠狠瞪她一眼,训道:“说过多少回了,进了王府不比在杨柳院,周围多少双眼睛盯着,说话做事之前必得过一过脑子!省得给小姐招灾惹祸!”
白芨垂着头讪讪地认了错。
紫苏冷冷道:“去屋子里歇着,没事不用出来了。”
杜蘅看着紫苏越来越有大丫头的做派,抿着嘴笑了起来。
几个男人玩得兴高采烈,却把满院的丫头仆妇吓得不轻。
又想看,又怕看,躲到房里,走廊下,扒着窗户沿子偷看。
她们越是惊吓,几个男人越是兴起,越发地卖弄起来,连环镖,流星镖,满天花雨……花招越来越多,搞得险象环生,却又每每总是能化险为夷。
这一来,越发招惹得那些丫头仆妇们惊叫连连,彩声不断,差点把屋顶都掀了起来。
正玩得兴起时,从外头匆匆进来一个小厮,跟萧绝附耳一阵低语。
萧绝面显惊讶之色,把卫守礼拉到一旁,说了几句话。
卫守礼立刻暴跳如雷,嘴里:“扫把星,丧门星!”一通乱骂着,连跟杜蘅告辞一下都忘了,急匆匆地跑了。
陶泽方几个围过来,问:“什么事?”
萧绝就笑:“没事,守礼兄后院起火了。”
成玄易心领神会:“京城第一美人又折腾了?”
“这次动静闹得有点大。”萧绝含蓄地道。
陶泽方跟卫守礼家沾了点亲,平日与他走得较近些,对他的事情知道得也多一点,想了想,道:“莫非,是弄得新抬的姨娘小产了?”
萧绝颇有些遗憾地摇了摇头:“听说,是个已成了形的男胎。”
大家都是世家子弟,都知道子嗣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卫守礼是卫家独子。
陶泽方冷笑:“也不知她仗恃着什么,夏家都成破落户了,还成天这么闹腾着,就不怕守礼兄一气之下休了她?”
萧绝笑了笑,并不接话。
这就涉及到卫守礼的隐私了,旁人自然不好置啄。
几个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终是没了兴致,就告辞了离去。
杜蘅很是惊讶:“怎么不多玩会?害我准备了宵夜,做好你们闹通宵的打算了呢!”
萧绝笑道:“夏雪这回祸闯大了,把琉璃推下台阶,五个月的男婴就这么没了。”